老皇帝不过一时心情激荡,再说于孙媳妇而言他从未多加关注过,但李玉娘的名字,他还是有印象的。
李玉娘当年也曾名动京城,她当年可是连夺了三年诗魁,才名都传到自己耳里来了,当时自己还与元娘上香说又有才华可与她比肩的女子了,若是元娘还活着定会喜爱她的。
后来敖春与其成亲,自己还去观过礼,但她与元娘这么相像的么?为何自己从未发觉?
老皇帝回到坤宁宫,盯着蒋元娘的画象猛瞧,是了,不像,沅沅才是最象你的人。但沅沅神态却更象汪氏了,反道是那个玉娘的神情与你一般,与你我决裂之后一般。
盯着手中李玉娘的资料,老皇帝喃喃道:“元娘你看,这李玉娘与你多像,小官千金,多才多艺,爱上皇子,哦,敖春还只是皇孙,不过也不差了,若是我没夺得这皇位,日后的日子怕还不及敖春。”
“元娘你看,我是如此,敖春也是如此,贵女出现了就会追上去,总是负了你。”
“元娘你看,就是当年我们成了亲,也不过是多走这一遭而已,我们终会决裂的。”
“元娘你看,你家的沅沅像不像当年的汪氏。”
“元娘你看......。”
老皇帝这夜的念念叨叨无人知晓。
李玉娘回到府中枯坐了一夜也未等回夫君。
而龙敖春虽说有些心下难安,但实在不想先行离开,蒋沅沅虽说不是公主,但皇爷爷对她的宠爱比之公主还过。
就是因着她长得与已故皇祖母最为相像,当初她一心想当太孙妃位,但太子妃汪氏阻拦未能得成。
她一气之下,不肯再参加宴会,蒋德妃将其接入宫中,自此皇爷爷许她皇宫所有宴会都有资格参加。
虽说现在皇爷爷身体安康,太子被禁,朝中传言皇爷爷要废了太子,要立父王为太子,但父王膝下可是嫡子就有三个,自己又是小儿,当真是不沾半点优势。
如今虽不知沅沅如何做想,无论去哪里都爱叫着自己,但机不可失,自己可不能失了沅沅芳心。
若是自己能娶得沅沅,那自是立了大功了,皇爷爷也能更加注意自己,父王为着皇爷爷观感也得立自己为太孙。
龙敖春以为一颗芳心寄于已身的蒋沅沅却不是如他所想。
只是太子被禁,中宫嫡出只有汪皇后生的太子,余者都是庶出,小姑奶奶非让自己为着蒋家做想,要自己在她所出的六皇子家选个皇孙嫁了,以让圣上对六皇子更为看重。
可是六皇子还有哪个嫡出儿子没有成亲?自己总不能选个庶出吧,到时自己哪还有机会当皇后?
选来选去,只好选李玉娘的夫君了,谁叫她当初总抢自己风头。
蒋德妃是历来明白老皇帝对堂姐的深情的,自己多年恩宠、蒋家的富贵均来自于堂姐蒋元娘,但蒋家与汪家势同水火,要是太子上位,蒋家就会迅速败落。
当年沅沅想当太孙妃也是蒋家求和之意,蒋家根基太浅,实权部门并没有几个蒋家弟子,太子妃之兄,汪尚书是兵部尚书,太子妃小叔镇守边疆,姻亲更是遍布朝野,但蒋家有老皇帝看重,若是两家结合,不是大家都好?
但橄榄枝人家不接,也只能自己上了,所幸自己还是育有皇子的,要是沅沅与自己的孙儿成亲自然是能让圣上更加看重皇儿,太子自来朝野风评不好,蒋家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至于几个嫡出孙儿具已娶亲之事,也无碍的,具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沅沅看中那个,让人腾位置就好了。
天大的喜事是圣上果真疼爱沅沅,为着她的事,居然叫自己招了敖春之妻李玉娘入宫,让自己问她愿不愿意和离让位。
虽说本来是打算一碗汤药让她去了的,但前头没个元配,也是不错。
玉娘跪在常中,听得上首蒋德妃温言劝解,嗑头应承。
蒋德妃喜玉娘的识实务,还赐了李玉娘一座别院,黄金千两,宫女侍卫数名,以安其身。
蒋德妃道:“好孩子,你能成全了沅沅与敖春,本宫实是感激,想来你也是明白这情之所起无力控制的感觉的,本宫保证,今后绝无人敢欺辱了你。”
“玉娘谢娘娘隆恩。”
蒋德妃在玉娘告退后,是想与老皇帝说说沅沅与敖春的真情的,谁知老皇帝见玉娘走后,也从屏风内出来,不与自己说半句话的走了。
蒋德妃心中有些不安,这是从未有过的情景,以往老皇帝来了这里,哪怕不侍寝也会与自己聊下堂姐在闺中的事情,沅沅进宫后,更是听沅沅的日常也能听上半个时辰,今日居然未与自己说说话?
老皇帝急忙忙的赶到城墙处,用千里镜看着一步一步走向宫门的李玉娘,快要到宫门处时,李玉娘停了下来,回首望向了深宫,表情似是寂寥,又是解脱,复又淡然一笑,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元娘,当年你若是能出得了这宫中,怕也是如此表情了。当年朕就不该强留了你,害你郁郁而终。今日,朕终有机会成全了另一个女子了。
李玉娘是连六皇子府都不用回了,直接上了马车去了别院,她的嫁妆、衣服一应用品六皇子府也紧跟着送了来。
玉娘在别院生活了二月有余,每日里是弹琴做画,扫雪煮茶,好不惬意。
但李家在京城一无亲眷,二无旧友,并无一人前来探望,那些个不明所以只是听闻华朝第一个和离的宗室,也就是嚼嚼舌根,无人去寻到李玉娘前说。
一则是玉娘不在外走动,二则就是蒋沅沅受封元和郡主嫁给了十七皇孙。
本来大伙是以为这六皇子要起来了,谁知太孙竟然被老皇帝带在身边处理政事了。
一时间京城又是一阵风云变动,李玉娘也就没人关注了。
是夜。
李玉娘并未安寝,她素手调茶,慢慢品着,身边的宫女尽数被她打发下去了,因着这二月来她历来如此,不愿有人在身边伺候,宫人们也就退下,第二日清晨再来收拾就好。
突然门开了,一男子身披玄色披风走了进来。
玉娘回首一看,面冠如玉,意气风发。
玉娘转身,慢慢的品着手中清茶,那人见主人不相邀,自顾自的坐在了玉娘对面。
“太孙不用处理政物么?深夜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太孙自己执杯倒了一杯茶道:“玉娘还是唤我摩昂可好。”
见玉娘不应,太孙举杯对着玉娘道:“摩昂特来谢过玉娘,若不是玉娘神情与继后那般相似,我皇爷怕是真按着德妃之计走了,那时摩昂只怕性命不保啊。”
玉娘苦笑,“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
却原来蒋德妃每次与圣上说起蒋元娘,就要说起当年汪皇后对蒋皇后的为难折辱,以至于元娘郁结于心。
而汪皇后临死之前,与老皇帝做交易,立她的儿子做太子,她就说服汪家不要反对蒋元娘封后。
太子妃也是汪家人,这桩桩件件的在老皇帝看来,就是汪皇后并不是因为深爱于他,只不过是看他是个无宠皇子好控制罢了,汪皇后常常诉说的一片真心不过是其打着爱自己的名义,谋取私利。
故而老皇帝并不好好教导太子,去年更是装做生病,让太子无能的形象深深印入朝臣心中,以便他废太子时无有人阻拦。
但蒋德妃要将蒋沅沅嫁给自己的孙儿,以换得老皇帝的爱重,故而让蒋沅沅打着表兄妹的名号一块玩乐。
龙敖春与蒋沅沅越走越近,玉娘发现夫君变心,心中难过但总是想着蒋沅沅眼中对敖春并无情意,想来不会有什么,不愿家人担心,她也就忍了,宗室哪有轻易和离的?休妻都没有,蒋沅沅自是不可能做妾的,玉娘也就不吵不闹的这么挨着日子。
但玉娘能控制住行动,控制不住心境,日日见着深爱之人对他人深情,心中爱意是全然无踪,神情慢慢变成了如今模样。
一次皇家宴会,太子妃无意中瞥见李玉娘,一时竟有些恍惚看到了当年的蒋皇后。圣上已经几次呵斥太子,太子妃明白这就是为着当年姑母汪皇后与蒋皇后两女争一夫的事闹的。
她与儿子摩昂想商,不解开此心结,太子决不会被老皇帝信重。
老皇帝平常的行动太子妃是探查不到,但元宵节那日,老皇帝是登基之后就会年年去缘相聚看千雀桥上的行人,这是所有当年汪、蒋之争知情人都知道的事。
太孙摩昂去与玉娘说明原委,玉娘也是能明白自己要是在不脱身必死无疑,自是配合太子一系,故而能那般巧合的蒋沅沅从千雀桥上走过,李玉娘正巧等在那里。
事情越是如太孙所言,玉娘就越觉得讽刺。
老皇帝是无论汪皇后如何诉说就是不信她的一片真情,反倒是因为蒋沅沅要与龙敖春在一起了,又相信汪皇后是爱他的了。
进而能够公平的看待太子,虽说太子被他养废了,但太孙在汪太子妃的教导下却成了才,如今老皇帝是一步一步的按着太子妃的想法走,一力扶持起了太孙。
圣上?呵。
“玉娘此番立了大功,可要什么奖赏?”
李玉娘盯着太孙,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是你的手下。”
太孙目光沉沉的看着玉娘,“当年你说我生性风流,不堪为如意夫君,如今敖春不是更加不堪?”
玉娘站起来,找开房门,“我瞎了眼呗,太孙请吧,敖春是不堪,但也没显出你不错。”
太孙喝尽了手中的荼,留下一句,“玉娘,你日后定会发现摩昂的好的。”
太孙走了,玉娘将其用过的茶杯洗净、放好。
又坐下慢慢品起茶来。
她心想,两个桃子,一个坏在里面、一个坏在外面都不是好果,那就不吃了呗,谁还一定得吃桃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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