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下,全城封锁。
对于这一点,宁珞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她也不急着出城,只等避过这些日子的风头,到时候再找机会混出去。
毕竟这会儿,她的画像还在城墙上挂着呢。
“到底要搞几天啊,老子的媳妇儿还在家里等着呢!”隔壁桌的一个汉子骂骂咧咧,神情恼火。
“谁知道呢,不过这公主丢了的确是大事……”跟他同桌的另一人接口道。
“真是,居然敢劫持皇家的人……哎,我听说那是个啥来着……”
“鲛人,就上半身跟人差不多,下面长条尾巴的东西……好像是前段时间皇帝大寿,西齐给送来的……”
闻言,汉子吃了一惊:“这种古怪玩意儿都敢要?”
“嗨,你不知道,那鲛人可浑身都是宝……”
这二人并没有刻意遮掩说话的声音,所以坐在隔壁的宁珞轻而易举就能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
“……既然这叫啥鲛人的在水里生活——说白了还不是条鱼呗——那干嘛把咱们的城门给关了,不让进出?”汉子挠挠头,显然碰上了智商不可逾越的问题。
“这还不简单?你想啊,有时候把那从菜市场里买回来的鱼放在砧板上,它都保不准能蹦上一蹦,更别说这鲛人了……离了水,人家照样有本事!”汉子的同伙拍拍桌案,嘴里的唾沫飞溅三尺。
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两天,自己的事就可以成为别人饭桌上的谈资了。
“小二,结账。”
宁珞站起身,丢下一块碎银便举步往外。
离开酒楼以后,她紧接着惠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胭脂店,并在里面停驻有小半个时辰之久。
“我们的东西跟其他店的可不一样,您看这一个两个都是回头客……哎,这个好,像您这样端庄秀气的小姐呀,就最适合这个了……行,下次再来啊!”
抱着一堆东西回到客栈,宁珞瞧瞧铜镜里那张经过易容修饰的脸,再低头瞅瞅面前采购的化妆品以及衣服。
幸好逃跑之前她记得在怀里揣上一叠银票。
……
就这样在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了十几日,等到城门打开的那一天,宁珞便随着拥堵的人群一起涌出了季城。
“小姐,您可终于来了!”
早先付订金的时候,马夫就与宁珞打过照面,这下好不容易见着雇主,一颗害怕生意告吹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我正寻思您是不是有事儿耽搁,不走了呢……诶,小姐,您没拿行李么?”
“嗯,不带,需要再买。”宁珞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闻言,马夫更是将她当作富贵人家的千金,只以为她一直深养于闺中,识不得人间疾苦。
“得嘞,您放心吧,咱们走的基本都是大道,不愁找不到地方买东西。”
坐上车厢前的横板,马夫扬手挥鞭,只听一声抽响,旋即马匹便拉着车轱辘跑动起来,驶向远方。
要说这车夫,还是当初她请来挖池塘的那名工头帮她找到的,说是对方踏实肯干,愿意为他担保。
既然如此,宁珞倒不介意卖他这个人情。
路途中,车夫话不多,偶尔给她讲一讲经过的地方及其风土人情,其余时间就专心致志地驾车,极尽用心地替她打点饮食住宿。
“小姐,这是当地很出名的秋酱饼,您尝尝……”对方双手捧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脸上的笑容憨厚质朴。
那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东西。
“谢谢。”
在外奔波是件很容易令人疲惫的事,即便只是终日坐在车厢里昏昏欲睡。
这天,宁珞正支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欣赏风景,只听前面嘈杂渐起,她探头一看,发现不远处正站着四名城门守将。
西齐到了。
※※※
“小姐,这里就是关沔村了。”
村子面积不大,由于临海,多数居民选择就地而劳,发展起与海洋相关的各类产业,譬如捕捞、养殖以及利用贝壳制作手工艺品等。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说着,宁珞将早已准备好的钱袋交给对方。
袋子不轻,反而沉得相当熨帖人心,就算此刻看不到里面装有多少银锭,车夫也敢肯定对方所支付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谈妥的报酬。
“小姐,这……”手上的分量让他感觉像是拿到了一个烫手洋芋,“是不是太多了?”
“不,这是你应得的。”
没有再说别的话,宁珞朝他挥手告别,继而转身向大海走去。
咸潮的海风夹杂着股说不清的味道,吹得人不自觉眯起眼,想要投入这片广袤无垠的怀抱。
黄昏,人语,村落,海潮。
鸢翔鱼跃,浪滚惊石。
原来这就是陇海,站在沙滩上眺望的宁珞这样想道。
不知不觉中,夜幕悄然降临。
白日里看去显得那么壮阔的大海,入夜后却似潜伏着无数危机,无由端地令人心悸。
“姑娘,真的不跟我一起么?”对面的小伙神情腼腆,然而紧盯宁珞的双眼却传递出热烈的讯号,“都这么晚了,你的朋友应该不会来了……”
“没关系,我再等一等。”在周遭促狭的目光中,宁珞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
见她这般坚持,小伙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那……那好吧……”他失望地垂下头,沉默片刻,像是集满了最后一腔勇气:“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来找我!”
言语间,甚至还给她指明了自己家所处的位置。
送走搭讪的年轻人之后,宁珞径自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望着远方水天相接的交界处,一时只觉心绪无比宁静。
“宁……宁珞……”
无处躲藏的空旷里,这声虚弱的呼唤顿时引起了宁珞的注意。
她站起身,犀利的目光在翻卷着浪花的海面上来回逡巡。
“……岩铮?”
黑影慢慢从海水当中脱离出来,被夜色模糊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明朗清晰。
他半掩在礁石背后,面容仿佛被阿尔忒弥斯亲吻过一般,是那么地深邃迷人。
“你终于来了……”
跟23确定附近没人后,宁珞这才上前几步,仔细打量起鲛人:“怎么样,一路顺利吗?”
当初临走之前,虽然特意向对方叮嘱过一些注意事项,不过以他这种性格,她也着实没有抱太大希望。
能够找着回家的路就好。
“宁珞……”
月光下,鲛人的一双眼睛活像是浸润过的翡翠,水汪汪得惹人心痒:“宁珞……”
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边宁珞尚未来得及应声,便见眼前阴影倾覆,下一秒就被对方扑倒在地。
“宁珞,你这个讨厌的家伙……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日日夜夜期盼着,生怕她给予的是一张空头支票。
身上的大鱼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时而凑在耳畔低声控诉,时而又偎在颈窝轻轻磨蹭。
“岩铮,你先起来。”宁珞试图扒开死死扣在她腰间的双手,“万一待会儿有人来了。”
这冒冒失失的风格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一直被推拒的鲛人感到更加委屈了:“来就来,谁怕谁……”
然而对方不太好看的脸色终究让他有些退却,他抑制住心底的渴望,不舍地放开这具柔软的身躯。
“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
他懊恼地张了张嘴,没能好意思吐出后半截话。
闻言,宁珞却诧异地觑了他一眼。
许久不见,性子倒是磨得好了些。
“反正你现在也没找好住处,不如跟我回去!”本欲拿出强硬的气势让对方屈从,可一对上她的目光,岩铮膨胀的自信就被瞬间打压下去,“……可以么?”
简直怂得出奇。
跟他回去?
尽管对于这件事,宁珞早已预谋,但是……
“你家里人同意?”
面对对方的质疑,岩铮挺了挺胸膛,一脸傲娇道:“谁让你救了我一命呢。”
行吧。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是由对方主动提出,倒也省得她以后再多费一番功夫。
见她答应,岩铮顿时欢喜得鱼尾都翘起来了,脚下的水花被他拍得四处扬溅,凌乱不堪。
“对了!”
似是突然记起什么来,入海前,鲛人连忙拉住宁珞的胳膊,将自己脖颈上的东西取下,替她戴上。
“这是专门给你的。”
晶莹剔透的珠子穿在银白色的鲛线上,于夜里发出幽蓝的光芒。
无论何地,弱肉强食的规则总不会失效,而对于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鲛人来说,海底世界就是他们的天堂,在这里他们征战南北、所向披靡。
“这是我请来的客人,还不快让开!”
用眼神吓退拦截的虾兵蟹将后,岩铮一边领宁珞进门,一边温言细语地向她介绍部族的情况。
这、这是演的哪出?
虾兵蟹将傻眼了,他们还从没见过少主这么耐心地对待一个异性呢,尤其那还是个人类少女。
白金的主色调让眼前的殿宇看上去恢宏而不容侵犯,偌大的主殿中,除了阶梯之上安置有一张主座外,四周完全空荡得令人惊叹。
“……平常大家都是分散而居,只有在开战前才会重新聚集在一起……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如果你想参观的话——咳,也不是不可以……”
实际上,鲛人这种生物是具备很强的领地意识的,出自于极高的自然防卫本能,若非真心付诸信任,否则是绝不会允许别人轻易进入他们的领域,更别说像参观这种带有明显侵犯意味的举止了。
身旁的鲛人喋喋不休,闹得宁珞不禁敛紧眉头:“岩铮,我饿了。”
“……”
短暂的沉默后,是兴奋的颤栗。
第一次!她对自己提出所求!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来!”岩铮激动地围着她转圈,“红星斑如何?或者黑棘鲷?如果不喜欢吃鱼,虾蟹类也行……”
守在殿外的虾兵蟹将瑟瑟发抖。
“要不我先带你去我的住处,这样你——”
“岩铮!”
就在鲛人又隐隐出现聒噪苗头的时候,一道饱含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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