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六章

    云舒尘双眼通红地凝望着愈发靠近的海面,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多么地想要随着白珩坠入西海里去,可是……她不能!

    她还未降妖除魔、夺回神器,还天下苍生以海清河晏,她也还未向玉帝胥凌复命,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置六界四海于不顾。

    原来这便是求死不能啊!

    “呵……”云舒尘忽而轻声地笑了起来,笑得眉目微微弯起,而蓄满眼眶的泪水也顿时扑簌而下。

    既然她注定求死不能,那么罪魁祸首也绝不能好过!

    云舒尘微微眯起了双眼,尽管双眼盈盈含泪看起来煞是我见犹怜,然而她的眼神里充斥着无尽的冰冷与狠戾,令人观之只觉得可怖异常!

    能有翻江倒海如此大本事之物自然是非十方神器之一的西方浮沉珠莫属,而西方浮沉珠早已在韶白门被灭门的那一天落入了七杀圣君厉弑天之手!

    眼看着飞松山就要坠毁于地面上,云舒尘立即通过不归砚瞬移到西海上空,只须稍稍往下一看,便见西海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又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之大、之深,仿佛可以吞噬整个天地,瞧着可谓是骇人得紧。

    她再仔细一瞧,只见厉弑天手持着一柄散发着鬼魅红光的神剑,显然是那一柄已经祭过不少鲜血的悯生剑,带着一众妖魔浩浩荡荡地往西海正中央的黑洞飞身而去。

    夺走悯生剑与拴天链的人果真是厉弑天!

    在西海制造出那么大动静的人也果真是厉弑天!

    云舒尘冷冷一笑,那实在是太好了!

    她已经许久不曾大开杀戒了!

    一道淡淡的银光闪过,云舒尘手持着回雪剑,并往剑身注入了灵力,然后右手一挥剑,便朝着妖魔挥出了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顿时收割了不少妖魔的性命。

    厉弑天不由得心下一凛,尚未待他匆匆地回头一看,云舒尘便已借着不归砚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并持剑朝他砍了下来!

    到底是堂堂妖魔之主,厉弑天警觉地察觉不对劲之后,几乎是本能地立刻举起手中的悯生剑,挡住了来势汹汹的一剑。

    他抬眼一看,却见眼前人竟是云舒尘,更让他觉得心惊的是,尽管云舒尘双眼赤红,可是她的神情冰冷死寂,浑身竟充斥着骇然的杀意,整个人宛如是一尊踏着尸山血海而来的女杀神。

    厉弑天意识到自己竟为云舒尘的气势所慑,不由得恼羞成怒道:“云舒尘,你莫要阻本君好事,否则别怪本君不客气!”

    云舒尘讥笑道:“那圣君可要拼尽全力才好,届时落败了才不会太难看。”

    听罢,厉弑天心中大怒,登时俊眉含煞,厉声道:“云舒尘,你找死!”

    云舒尘不欲多费口舌,提起回雪剑,便又朝着厉弑天砍去。

    ……

    西海之天乌云密布,犹如沉沉暗夜袭来;西海之水仿佛生了灵智般,一直向天空倒流而去,又迅速地回归本位,不断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再观这一带西海之地,烈风暴雨不停地肆虐,时不时电闪雷鸣,声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了。

    在这漫天的风雨闪电中,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正在搏斗,二人皆是一身杀气凛然的模样,手中各持一柄神剑,一来一往、一招一式之间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当叶岚、司昊与楚澄等人携着各自的人马赶到西海之际,云舒尘与厉弑天已经搏斗了整整一天一夜,他们似乎不会感到疲惫,拼了命地只想着要打败对方。

    二人实力不相伯仲,打得难舍难分,然而灵力终有耗尽之时,再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云舒尘特意露出了一个破绽,厉弑天一时大喜,当即执剑直攻她弱处,却在半途中思及云舒尘素来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又怎会轻易暴露破绽于敌人面前,这其中想来定是有诈!

    几乎是出于本能似的,厉弑天顿时就要收手,却不想如今大敌当前,如此无异于给大敌一个可趁之机——云舒尘满意地笑了笑,二话不说地手持着回雪剑,狠狠地刺入厉弑天的丹田中,并不断地往剑身输入灵力,以回雪剑的剑气搅碎厉弑天的丹田,再一举贯穿厉弑天的身躯。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厉弑天慢慢低下头去,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舒尘手中的回雪剑刺穿了自己的身躯,不仅如此,云舒尘还夺走了他手中的悯生剑,刺入了他的眉心,他能感受到温热的鲜血淌过他的双眼、鼻子与嘴唇……

    就在他的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还看见云舒尘的眉眼有别于以往的冷淡,此时的她竟是隐隐透着几分邪气与残忍,微笑着从他的墟鼎中取走了拴天链与浮沉珠。

    ……

    云舒尘对着浮沉珠施法,所有的异象顿时戛然而止。

    待得天地间恢复平静之后,云舒尘将拴天链、悯生剑与浮沉珠一并收入墟鼎中,而后她手持回雪剑,犹如幽魂般飞到一干妖魔面前去,直吓得一干妖魔面色苍白。

    她眉目无情,语气森冷道:“如今厉弑天已死在了我手中,你们妖魔界是要臣服于我仙界呢,还是我将你们妖魔界给覆灭了?”

    左护法火涂倒是一个有骨气的,只见他独身立于一干妖魔面前,一脸坚定地掷地有声道:“我妖魔界就算彻底覆灭了,我们也不会臣服于你们仙界的!”

    “很好。”

    话音一落,云舒尘立即挥剑,大开杀戒。

    不过是片刻时间,她便已将一干妖魔弑杀殆尽,一个活口也未曾留下!

    如今日这般绝情狠辣、杀人不眨眼的云舒尘,众人是第一回亲眼目睹,却直教他们心中俱是涌起一阵怎么也止不住的不寒而栗之感。

    与云舒尘熟识的叶岚与楚澄自是发现了云舒尘的不对劲,当他们正要飞身前去一探究竟之际,却见云舒尘闭上了双眼,而后身如一片飞羽般,直直地坠落于西海里,惊得叶岚等人立即前去救人,并将云舒尘带回长留山医治。

    ……

    仿佛是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云舒尘发现自己回到了三千多年以前的世界,与以往她从史书中得知的人物认识。

    她再次拜入了长留山,却不是拜在聂长宁座下,而是拜了白子画为师。

    同时她也在那次拜师大典上,明白了自己对白子画的心意。

    然而此乃罔顾伦常之事,云舒尘也只能暗藏相思,竭力地恪守着师徒之礼。

    随着一桩桩事情如史书上所写的逐一发生,云舒尘再次继承了长留掌门之位,然而她竟在那年的仙剑大会之后与白子画闹翻。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哄回白子画,便先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妖神,也正是因此她才从白子画凝视着她的眼神中,赫然发现原来白子画居然是喜欢她的。

    听着白子画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声音,云舒尘莫名有些心满意足地从容赴死。

    然后梦境归于一片昏暗沉寂。

    云舒尘登时醒了过来,却感觉到双颊一阵冰凉,她不禁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竟已是泪流满面。

    白子画……

    白珩……

    白子画就是白珩,白珩就是白子画……

    她终于想起自己忘却的那一段记忆了,可是如今那个她深爱着的人在哪里呢?

    云舒尘不由得愣了愣,而后她当即回过神来——

    是了是了,白珩跌入西海里去了……

    然后她双手捂着脸,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她当时不快些来到他的身边?

    她只差那么一点就能救下他了!

    ……

    自梦中惊醒后,云舒尘本想将自己关在房中清静个几天,奈何恰逢徒弟楚澄领着玉帝胥凌与师父聂长宁一同前来抱朴阁探望她,她实在是不能不见,便只能打起精神来与他们说说话,也顺便取出墟鼎中的神器——不归砚交给楚澄守护,拴天链、浮沉珠与悯生剑则交给胥凌收下。

    楚澄一边接过云舒尘手中的不归砚,一边看着云舒尘淡然中透着几许落寞的神情,敏锐地察觉到云舒尘似乎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您怎么这么突然将不归砚交给徒儿了……”

    闻言,云舒尘勾唇浅笑,淡然道:“随着厉弑天之死,妖魔侵扰西海、三大仙派相继被灭门、神器被夺等事,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不归砚之于为师而言已无用处,更何况如今你才是长留掌门,不归砚交由你来守护才是名正言顺的。”

    话语稍稍一顿,云舒尘微微眯起双眼,略显地望向照入房里的日光,旋即幽幽道:“我有一物遗落西海,拟以一生光景寻之,此后若非天下有大劫,还望诸位莫来叨扰我。”

    聂长宁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却为胥凌制止了——

    胥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他的双眼既平淡至极又深邃至极,仿佛洞悉了世间万物的因果纠葛,只听见胥凌通过密语传音对他说道:“此乃舒尘之缘法,上仙且由她去吧。”

    眼前的仙界至尊乃是六界唯一的上神,既然他言语中并未透露云舒尘将会遭逢任何劫难之意,他便也渐渐地放下心来,更何况云舒尘向来聪慧通透,此番想来是累了,再加上遗落了重要之物,所以她才会想要过着一心寻物又无人叨扰的生活。

    那就且由她去吧。

    ……

    云舒尘休养了好几天后,就悄悄地离开长留山。

    西海经历了一场大劫,海面上再也不见一座孤岛,根本无处可供云舒尘安身,西大陆也因为此劫而遭受重创,举目望去尽是满地疮痍,也根本无处可供云舒尘落脚,她只能隐居于北海之上的一座荒岛,每一天不辞千里地来到西海,并借用避水珠沉入西海里,不停地找寻着白珩的身影。

    今日寻不到他,明日又来寻他。

    然后这一寻便寻了百余年,云舒尘却始终找不到白珩。

    她渐渐心生绝望,也渐渐不再找他。

    后来云舒尘搬离了北海,隐居于极北苦寒之地,自此不再踏出那里一步。

    她终日沉迷于修炼,有时候她一入定,便可长达几十年之久。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数百年,云舒尘倒是不曾觉得厌倦,反而觉得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

    某一日,云舒尘又是从入定中醒过来,而后抬头看向辽阔无际的天穹,本能地掐指演算了一番——

    这次她闭关用了七十二年。

    云舒尘下了床之后,只给自己施了个洁身术,稍微整了整仪容,却任由自己素面朝天,一头微微凌乱的墨发散落身后,可谓是娇慵无限。

    她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再慢慢悠悠地舒展一下筋骨,然后走上前几步,伸手打开静室的门,这才缓缓地走出去。

    少顷,云舒尘蓦地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了双眼。

    她感应到有一个修为深不可测之人正在逐渐地靠近她的木屋。

    此人修为远在她之上,也不晓得是否来者不善。

    云舒尘的手中立即幻化出回雪剑,而后一步一步地朝着木屋的大门走去。

    甫一打开大门,云舒尘看着那一个踏雪飞来的男子之际,整个人不由得愣在原地,然后手一松,回雪剑登时跌落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也旋即唤回了云舒尘的神思。

    当那人终于在她面前站定,眉目如画,玉簪束发,一身白衣翩跹,风姿更甚从前,他扬唇一笑,如是柔声道:“舒尘,我来娶你了。”

    云舒尘看清了那人的脸,也听到了那人的话,眼圈迅速地泛红,眼泪也旋即夺眶而出,她微微启唇,抬手狠狠地打了那人一下,哽咽道:“白子画,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怎么我翻遍了西海都找不到你?”

    那人即白子画,同时也是白珩。

    听见这久违的名字,白珩愣怔了须臾,顿时明白云舒尘已经想起一切了,不过眼前的云舒尘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看来他的‘失踪’让她伤心了。

    白珩忙不迭伸出双手,温柔地将云舒尘揽入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拍抚着云舒尘的后背,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都去哪儿了,只是当我一觉醒来时就被困在一片黑漆漆的地方,脑海中也多出了一份属于西珩上神的记忆,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前世竟是西珩上神。然而当时的我堪堪飞升上仙,我前世残留下来的一缕元神之于我而言又过于强大,若是贸然让那缕元神进入我体内与我的元神合二为一,只怕我的身躯会承受不住这股庞大的力量,然后当场爆体而亡。于是我就一直待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修炼,直至时机一到,我将那缕元神融合了,便立即来寻你。对不起,舒尘,让你久等了。”

    云舒尘没再说话,因为她早已泣不成声了,尽管如此,她依旧紧紧地拥抱着白珩,深怕他下一刻又消失了。

    白珩也紧紧地搂着云舒尘,满怀怜惜,并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道:“舒尘,我在。”

    约莫过了半晌,云舒尘哭够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定定地凝视着白珩,那双眼微微红肿,却依旧含着水光,盈盈动人,看起来颇为楚楚可怜。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白珩见状后心中一片酸软,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去,在云舒尘的眉心印下一吻,然后他一边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一边神情极其认真地说道:“自然,你我再也不分离。”

    语罢,二人情不自禁相视一笑,眉眼俱是脉脉含情。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我二人,永不相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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