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好几个夜晚,只要白珩身在长留的后山里练剑,凉亭里必然会有云舒尘的身影。
云舒尘时而忙着批阅大大小小的卷宗,也时而全神贯注地静静看着白珩练剑,又时而忍不住出言指导白珩一二,或是时而只手支着下巴兀自沉沉地睡去。
起初,白珩有些好奇云舒尘为什么会夜夜来此,敢情是为了从他口中得知他们之间曾有什么渊源?
只不过云舒尘似乎是毫无此意,仿佛她夜夜来这里的目的,也纯粹是来这里看看他练剑罢了。
若是幸得长留尊上从旁指导,这之于修仙弟子而言自然是无上的殊荣,可是眼前的长留尊上之于白珩而言仅仅是云舒尘,而非是长留尊上或是在仙界素有凌波回雪之美誉的舒尘上仙。
云舒尘就待在他目之所及之处,此生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身旁,请恕他实在难以做到心无旁骛。
白珩想让云舒尘别待在这里,可是如今的他只是长留门下八千弟子之一,而如今的云舒尘是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也是长留弟子心中敬畏不已的神祇,却不再是白子画的徒儿,也不能再是白子画的徒儿了。
他只能这么问云舒尘——
“尊上夜夜来此究竟是何用意?”
殊不知,云舒尘一脸‘你这人是不是傻了’的表情看向白珩,回答道:“自然是来此看你练剑啊!”
白珩:“……”
眼前的云舒尘果然还是他所认识的云舒尘……
她总是有很多方法能够轻易地让他没辙!
白珩心知云舒尘做什么事情自有她的主张与用意,他也心知云舒尘只要不想宣之于口的事情,就决计不会泄露只言片语的。
于是乎,白珩也不再想知道云舒尘夜夜来这里看他练剑的真正目的了,反正这一世的他还能够见到云舒尘安好无恙,这一刻的他又能够得到云舒尘短暂的陪伴,他就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只是今夜注定是不如以往的,因为后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者容颜清丽绝世,她身着一袭鹅黄衣衫,隐隐勾勒出曼妙的身躯,其衣袂拂过处,一阵幽微的香风扑鼻而来,恍惚是司花神女降临凡尘,一身风姿秀雅清灵。
一见到该名女子,云舒尘立马放下手中的朱笔,微笑着起身相迎。
“什么风把我们蓬莱叶掌门吹来了?”
蓬莱叶掌门?
原来这是蓬莱第二百五十一代掌门叶岚,而这位蓬莱掌门叶岚乃是仙界七上仙之一。
这三千多年以后的仙界有七上仙坐镇,分别是已经归隐了的前任长留掌门聂长宁、现任长留掌门云舒尘、现任蓬莱掌门叶岚、前任蜀山掌门任无念、现任韶白掌门百里采薇、仙界战神司昊与现任北海龙王黎肃。
然而在这些仙界七上仙之中,现任长留掌门云舒尘、现任蓬莱掌门叶岚与前任蜀山掌门任无念是六界皆知的至交好友,情同手足的三人非但性格相近,还十分了解关于彼此的一切。
在任无念还未辞去蜀山掌门之位的那段日子,三人联手处事起来可谓是所向披靡,无人敢与其争锋,就连仙界玉帝胥凌见了这三人也要礼让三分。
白珩当即停止练剑,连忙朝着叶岚的背影,一边微微弯了弯腰,一边垂首作揖道:
“弟子白珩见过叶掌门。”
闻言,叶岚微微转过身去,一边暗暗地打量白珩,一边嘴角噙笑地说道:“不必多礼。”
白珩直起了身子,这才淡淡道:“多谢叶掌门。”
不过是一会儿,叶岚收回了打量白珩的目光,对着云舒尘说道:“我来这里是想你讨论讨论最近妖魔频频侵扰西海百姓的事情,没想到在绝情殿里找不到你,却在这里看见了你和你的门下弟子,所以我就马上来这里找你了。”
妖魔频繁侵扰西海百姓一事是在半个月以前发生的,为此西海龙王屡次派遣手下兵将前去驱逐妖魔,而妖魔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不但一直锲而不舍地侵扰,一次次派出来搜寻的人数也越来越多,甚至是……
由于西海兵将屡次阻断了妖魔的好事,奉命引领一群妖魔办事的左护法火涂大勃然怒之下,当即命令其手下妖魔大开杀戒,若非有仙界战神司昊恰巧经过西海的领域,瞧见了也感受到了那妖邪之气,怕是那群妖魔会在又一次的盛怒之下大肆屠戮沿海村镇的百姓了。
西海龙王自知事态愈发严重,绝不是他一个未及上仙修为的西海龙王可以逞能的,又未免形势继续恶化,于是他与西海三太子连忙赶赴天庭,而后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如实禀告了玉帝胥凌。
末了,他们齐声奏请玉帝胥凌定夺,为那些不幸身亡的兵将与百姓讨个公道。
听闻了此事的玉帝胥凌不由得暗怒在心,却还是很冷静地稍稍思忖了一番,便将此事交由蓬莱掌门叶岚与仙界战神司昊来调查处理。
这件事情传遍了整个仙界,长留身为众仙派之首自然是不例外的,几乎每个门下弟子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云舒尘面对着叶岚,朝她眨了眨双眼,好似在暗示些什么,而后微启红唇,微笑着揶揄道:“叶掌门,司昊上仙才是应该与你一起讨论此事的对象。”
叶岚:“……”
请不要跟我提起那个榆木疙瘩好吗?
另一旁的白珩默默地低下头来,也默默地减弱自己呼吸的动静,佯作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他好像曾听闻其他弟子说过,蓬莱掌门叶岚似乎心系仙界战神司昊,奈何仙界战神司昊却是个冷面的榆木疙瘩,气得蓬莱掌门叶岚每每见他都没有好脸色。
如今看来,那些流言倒也不像是空穴来风啊……
俄而,叶岚淡定地红着脸,从容地再次打量着白珩,镇定地转移话题道:“我看你这弟子倒是个根骨不错的,你这是动了收他为徒的心思吗?”
话音一罢,白珩不自觉地呼吸一窒,隐于袖里的拳头顿时攥得死紧,而云舒尘也在瞬间敏锐地察觉到白珩的不对劲儿,又想起了那一夜的种种细节,还有内心的直觉与猜测……
云舒尘不禁微微眯起了双眸,心情莫名地变得非常愉悦,就在她迅速地盘算了什么事情后,顺便开口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此事就要视乎白珩愿意与否了。”
一听见云舒尘这么说,白珩的内心顿时不可自控地凉了半截,难道他与云舒尘之间……真的要再一次重复上辈子的路吗?
白珩愣怔了一会儿,忙不迭垂首作揖道:“尊上说笑了,白珩能得尊上青睐,是白珩之幸。”
“那本座就等着你在仙剑大会上一举夺魁了。”
言罢,云舒尘袍袖一挥,石桌上的卷宗已化作一道浅淡流光,为她收入了墟鼎里,而后她率先御剑离开后山,直往悬浮于半空的绝情殿而去了。
“白珩,本座难得见她对你一介外门弟子如此看重,你可莫要辜负了她对你的期望才好。”
语毕,叶岚也御剑离开后山,再朝着绝情殿而去。
徒留白珩只身一人,怔怔地杵在原地良久,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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