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清寂,皎月如玉盘,清辉洒落满地。
长留后山依旧是一片幽暗宁谧,也依旧只有那一道雪青色身影,在一棵棵古树之间演习着剑法,姿态可谓是轻如飞燕矫若游龙。
那一道雪青色身影犹如劲松般高大挺拔,他的左手正持着一把桃木剑,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舞着长留最基础的一套剑法——云霄九式。
云舒尘只手背在身后,淡然地立于树梢上,微微垂下眸帘,正看着那一道雪青色身影舞剑。
这届新进弟子的资质到底不如上届的,甚至可以说是新进弟子的资质可谓是一届不如一届了,单凭修习这套长留最基本云霄九式剑法,几乎所有的新进弟子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也未能将这云霄九式中的前三式给舞得漂亮又尽得真意,更遑论要他们舞出接下来的六式了。
反观白珩……
在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之内,白珩已学会了一整套的云霄九式,他所使出的云霄九式,不仅每一个招式连贯迅捷,每一个动作也极为灵活到位,而他手中的木剑仿佛与他彻底地融为了一体,在他一收一放之间,全然不见丝毫的滞涩生疏,还隐隐透着一缕凛然剑意。
想必是他刻苦地反复演习了这套剑法之缘,也是他参透了这套剑法之因,更是他天生聪颖根骨极好之故。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白珩的容貌、身姿、背影还是剑意,实在是像极了云舒尘梦里的人。
思及此,云舒尘就快要想起梦里的人究竟是谁之际,她的头部赫然一阵剧痛,就像是遭遇了无数次的重击,痛得她的脸色变成一片苍白,体内灵力一滞,她竟直直地坠落了下来。
白珩似乎察觉到了头上的动静,忙不迭仰头一看,只见一道青色身影正急速地坠了下来,一瞥见了那人一袭青衣上的白莲纹,他不禁心下一慌,连忙飞身而上,将那道青色身影给揽入了怀里,而后平稳地落在了地面,再抱着她疾步地前往凉亭里去。
他让云舒尘坐在石桌上,看着云舒尘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不堪的样子,不由得脱口道:“舒尘,你怎么了?”
一听见白珩这么称呼自己,云舒尘除了觉得分外的熟悉之余,头部的疼痛也愈发的剧烈了,直疼得她的双耳依稀听见了有个人一如白珩的语气般念着自己的名字,那个人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虚无缥缈又刻骨铭心,可是她仍旧是怎么也记不起那个人是谁。
在云舒尘的记忆中,这么称呼她的人不少,却是从未有一人这么称呼她,如同此刻的白珩称呼她一样,狠狠地挑动了她的心弦,也狠狠地重击了她宛如冰封着的记忆。
痛……
那是一种犹似全身筋骨断裂般的疼痛!
伴随着剧烈疼痛而来的是,云舒尘的脑海里频繁而迅速地浮现了许多画面,那些画面之于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明明她很清楚自己不曾身临其境,可是当时的心情却是真实得毋庸置疑。
头部越痛,感觉越真。
为了尽快想起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事情,云舒尘一直咬紧牙关极力地忍耐着,却是痛得愈发难以自制,浑身居然开始颤抖了起来,冷汗也渐渐地濡湿了她的鬓发,而她更是被这疼痛折磨得几近神志不清,只是出于本能地循着温暖的地方,而后好似一只受伤的野兽,拼命地往白珩的怀里钻。
“我疼……”
“我的头好疼……”
云舒尘已经疼得只知道说这么几句话。
白珩先是满脸心疼地温声唤着云舒尘的名字,而后紧紧怀抱着头痛欲裂的云舒尘,一边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云舒尘的后背以作安抚,一边轻启略显苍白的薄唇,语声轻柔而温和地低声念着清心咒。
不晓得过了多久的时间,或许是因为清心咒起了效用,也或许是痛得没法儿再去想什么事情的原因,云舒尘的头疼症状渐渐地减轻了,神色也没有适才那般的痛苦了。
眼见云舒尘已经彻底不受疼痛折磨了,白珩顿时如梦初醒,忙不迭举止轻柔地放开了云舒尘,而后跪在了云舒尘的面前,垂首道:“弟子白珩拜见尊上,适才之举实属情急,弟子绝无丝毫冒犯尊上之意,还望尊上恕罪。”
云舒尘稍显颓然地盘腿坐在桌上,黑眸淡淡地凝注着在她眼前低首垂眉的白珩,而后轻启微失血色的红唇,语气有些虚弱又透着几分慵懒地说道:“起来吧,本座不会无故惩罚救命恩人的。”
“谢尊上。”
白珩从容地站起身来,却始终低垂着头,隐藏在袖里的双手也攥紧成拳,哪怕掌心已渐渐发疼得厉害,他也不敢抬眸看向云舒尘一眼,深怕自己会忍不住一直凝视着她,然后情不自禁地将她给揽入怀里……
云舒尘盯着白珩看的眸光深沉如浩瀚夜色,而后幽幽地长叹了一声,这才语调悠缓地低声道:“再说了,若是你适才真的有丝毫冒犯本座之意,你也绝不会有机会向本座请罪。”
“弟子明白。”
二人一时间静默无言,阵阵晚风携着秋夜的寒凉拂面而来,竟吹得彼此犹如置身极北苦寒之地,直教人有些无所适从。
俄而,云舒尘从凉亭里的石桌上轻身一跃,一步一步地逼近白珩,问道:“白珩,适才本座头痛欲裂之时,你为何直呼本座名讳?”
云舒尘的神情有多么的漫不经心,那么她的语气就有多么的淡漠强势。
白珩不禁浑身微颤,险些招架不住,也只得又赶紧跪了下去,佯作一派镇定地回答道:“弟子以下犯上,还请尊上责罚。”
“不知是何缘由……”
话语稍稍一顿,云舒尘从容地蹲下身去,看着自始至终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向她的白珩,缓缓地朝着白珩向前倾身,而后附在了白珩的耳畔,眼尖地瞥见了白珩微微泛起薄红的耳尖,不由得微勾红唇,如是语意深长地低语道:
“本座总觉得你我之间曾有渊源。”
白珩登时心下一愣,本能地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云舒尘。
二人四目相对,兀自心潮翻涌,久久不曾言语。
良久,云舒尘回过神来,眉眼噙着一缕浅笑,犹如春日晨光般醉人,说:“看来你我之间当真是曾有渊源,只可惜本座似乎忘了许多事情,不记得与你究竟有何渊源了。”
白珩定定地凝视着云舒尘,不自觉地微微蹙拢着剑眉,心里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端的是五味杂陈。
云舒尘真的忘了他,也忘了他们的过往。
“白珩,你我之间的渊源肯定不浅,是吗?”眼见白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却不开口说话,眼神蕴含着说不尽的情绪,云舒尘也因此十分确定了,她与白珩之间肯定是曾有渊源的,“否则本座不会觉得你有些亲切与熟悉。”
“舒尘……”
想起了犹如一场梦一样的往事,白珩的神色透着几分恍惚,眉宇间也隐约萦着几分哀戚,而他微启双唇,又不由自主地直呼云舒尘的名讳。
虽然这不过是短短二字罢了,却仿佛有诉不尽的缠绵之意萦回于心间,久久不愿随了飞烟浮云而散去。
他唤得低回宛转,她听得柔肠百转。
看见白珩的这副模样,虽然云舒尘的心中着实好奇自己与他究竟有着怎样的一段渊源,可是她的心里也不免对此进行了一些猜测。
只是,她猜测得再多的原因也好……
除了男女情爱,云舒尘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渊源,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亲近白珩,也让她头一遭对情爱一事心生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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