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秋日晴明,凉风送爽。
十六名新进弟子身穿着长留弟子统一的雪青色服饰,在长留掌门首徒楚澄的带领之下,鱼贯地走入长留正殿里站定,等待着长留第一百三十一代掌门云舒尘授予新进弟子宫木,以表示他们已是长留山名正言顺的外门弟子。
白珩一走入正殿里,根本无暇去细看这三千多年以前与三千多年以后的长留正殿究竟有何不同之处,因为他第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掌门座椅之上的云舒尘。
眼前的云舒尘与白珩记忆里所熟悉的云舒尘并无甚大差异,除了容貌仅有八分神似与气势更为强大之外,白珩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得到,云舒尘依旧是他所熟悉的云舒尘,同时也是他之前在封印了不归砚之后一直梦见的长留尊上。
云舒尘一头青丝束之以银莲花冠,眉目清冽如霜雪,看过来的目光也犹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她依旧是喜爱身着一袭青衣,青衣上绣着素白色缠枝莲纹,腰束玉带,仅是安静地端坐在掌门座椅之上,便能让人深刻地感觉到身为长留一派掌门之尊的威仪与风范。
白珩打量了云舒尘之后,便开始打量起坐在云舒尘身旁的人,她的两侧各坐着一名仪表不凡的男子。
端坐于云舒尘左侧的男子,身着一袭玄衣,玉冠束发,虽是面容俊逸,然而神情肃穆,不由得教人心生畏惧。
他是长留世尊杨航,也是云舒尘的大师弟。
端坐于云舒尘右侧的男子,身着一袭蓝衣,也一样是玉冠束发,然而他眼若流星,面如冠玉,脸上始终噙着一抹浅笑,端的是玉树临风。
他是长留儒尊肖颖,也是云舒尘的小师弟。
在那九级台阶前,有一男一女两名弟子静立于一旁,目不斜视地直视着前方——
静立于左侧的男弟子,身着一袭雪青色弟子服饰,白冠束发,风流清秀,身姿高大挺拔,如松亦如柏。
他是长留尊上的弟子李行风,是云舒尘排行第二的徒弟。
静立于右侧的女弟子,也是身着一袭雪青色弟子服饰,容颜妍丽,墨发如瀑,发间别着一支兰花白玉簪,丰采韶秀。
她也是长留尊上的弟子沈素秋,是云舒尘排行最小的徒弟。
原本长留掌门授予新进弟子宫木的仪式应是在经过三生池的试炼之后举行,奈何发生了‘白珩’受伤过重而晕厥过去的事情,从而导致了这个仪式延迟到了‘白珩’已经痊愈了的今日才举行。
“徒儿拜见师父。”楚澄拜见了云舒尘之后,随即走到一边儿去站定。
一众新进弟子忙不迭垂首作揖道:“弟子拜见尊上。”
云舒尘的目光平静无波,面上也毫无波澜起伏,语气更是淡漠至极,说:“免礼。”
“长留新进弟子上前……”语声稍稍一顿,楚澄一见十六名弟子排成一行之后,这才启唇道:“由掌门颁发宫木。”
话音一落,云舒尘姿态从容地站起身来,淡淡地瞥视了一众新进弟子一眼,而后一步一步地走下九级台阶。
那九步就像是走在白珩的心上,让他的内心没来由地怦怦直跳。
当云舒尘终于回到了她原有的身份,当白子画来到了这里成为了白珩,她可还会记得有关于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爱恨纠葛与悲欢离合?
——她可还会认得他是谁?
走下了九级台阶,云舒尘傲立于新进弟子面前,那般目若无尘的眼神犹如九天神女睥睨天下众生般,直看得新进弟子不由得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再抬起眸来看她一眼,哪怕是悄悄地偷觑她一眼也不敢。
云舒尘轻轻地抬手一挥,朝着新进弟子施了个法术,一阵淡淡的青光闪过,一块宫木就挂在了每个新进弟子的腰间。
“长留新进弟子滴血验生石。”
随着楚澄话音一落,便是滴血验生石的仪式了。
楚澄抬手一挥,摆在新进弟子面前的檀木桌立即出现了十六颗形状相似的验生石,而后他环视了新进弟子一眼,这才缓缓地解释验生石的作用。
经过楚澄的一番解释,新进弟子恍然大悟,依次上前将血滴入验生石里,由长留尊上云舒尘从旁监看着。
轮到白珩的时候,白珩骤然紧张了起来。
他不晓得这一将血滴入其中,验生石会否显示出他的‘异样’。
然而,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血给滴入验生石里,所幸验生石除了泛着紫光以示持有者的生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诸如泛着橙光或是黑丝缠绕的异象。
白珩暗自松了口气,而后默默地退回原位,默默地等着仪式结束。
仿佛过了半晌,仪式终于结束。
云舒尘淡淡地瞥了新进弟子一眼,双手背在身后,猛然对着新进弟子释放了上仙威压,措手不及的新进弟子悉数双膝一软,登时面色惊恐,险些跪伏在了云舒尘的面前。
世尊杨航与儒尊肖颖等人似乎也习惯了这个样子的云舒尘,竟是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岿然不动,兀自眼观鼻鼻观心地安守着各自的本分。
在这十六名新进弟子之中,只有白珩一人始终低首垂眉,饶是惊讶也不过是须臾罢了,尽管他不敢自诩很了解云舒尘,但是他还是知道云舒尘这么做的缘由,也见识过了她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云舒尘是在下马威。
是的,云舒尘这是在下马威。
云舒尘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新进弟子,眼神平静而淡漠,而后微启朱红的双唇,缓缓地沉声道:
“尔等既已拜入我长留,便当遵守我长留戒规,这不必本座多作赘述。”
“只不过,尔等应当知晓一事——本座素来是清静惯了,双耳也听不得腌臜事。”
“尔等之间有何嫌隙,切莫在我长留了结,否则一了结出人命,本座自当追责到底!”
尽管每个新进弟子的脸色各异,却依旧是恭恭敬敬地应声道:“弟子明白!”
白珩手指轻颤,眉梢染上了些许的喜意,云舒尘会这么做,是意在警告那三个玉澜山弟子莫要再欺负‘他’了……
云舒尘赫然收起了上仙威压,然而她的语气仍然是冰冷而凛然的,直教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本座所谓何事,尔等心里有数。”
“莫要以为尔等做了什么事,本座并不知晓,本座不说破只是懒得为之,不信自可试试。”
“弟子不敢。”十六名新进弟子齐声道。
云舒尘微微挑起秀眉,倏地冷冷一笑,说:“如此自是最好,尔等且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云舒尘轻轻一甩袖,淡淡地看了白珩一眼,而后兀自飘然离去,不带丝毫的留恋,徒留身后一片沉寂。
那一眼,淡漠如水更似雪,直看得白珩的双手一阵微颤。
白珩稍稍闭了闭眼,心里翻涌着止不住的酸涩,却也十分清楚地知道,云舒尘终是忘却了前尘。
也罢,前尘往事终如梦,春花秋月自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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