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肃陪母亲聊了很久, 等她睡下了才关好门走出去。
伊恩就等在外面,手里还抱着那本叶之书。
“也许你想和我谈谈。”
叶肃抬头看着他,靠在墙上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姓氏是什么?”
“我没有姓氏。”
“你见证了坎贝尔家族的兴起?”
“不错, 你曾祖父建下这庄园不久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叶肃低头点了一根烟,良久没有说话。
“叶之书是什么?”
“是那位大法师埃尔第的诸多记忆。”
在很久以前,伊恩还只是一只普通的独角兽。
他在蛮荒的原野上漫游, 见证着凯尔特人和盎鲁人的混战与联合。
后来有个叫梅林的法师找到了亚瑟王,带领他建立了英国,开启了一段全新的史诗。
于此同时, 还有一位魔法师在原野和森林间漫游,见证和记录着诸多的奇观和异兽。
他对宫廷和权力毫无兴趣,更喜欢钻研魔法的精妙与有趣, 也就在遨游英兰的时候遇到了伊恩。
后面的故事可以讲上几天几夜。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伊恩笑得很怀念:“他确实是非常有趣的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那镶嵌着蓝宝石的烫金古书放到了叶肃的掌中。
“精灵王没有亲生子,人鱼也早已潜入深海不再露面。”
“奥尔丁顿,这个宝藏现在归你了。”
叶肃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拿着那本书一言不发的抽了半包烟, 独自站在门檐下听着稀疏的落雨声。
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又确认了一遍自己身上的烟味, 然后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安安应该睡了吧。
穿着纯白色睡衣的小青年抱着枕头在看书, 明明困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在看见他时又笑了起来:“叶医生回来了。”
叶肃怔了一下:“还在等我吗?”
“先前早就回来了, 但你没消息, 我也睡不安稳。”岑安往床旁边挪了下,伸手拍了拍枕头:“被窝给你暖好啦,过来休息吧。”
男人望着他笑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一直在硬抗的石墙开始出现裂缝。
他默不作声地换了睡衣躺到了他的身边,抬手把床头灯关掉,在黑暗中抱紧了他。
叶肃从不允许自己露出无助的那一面。
他不可以退让,不可以脆弱,也不应该有惶然的表情。
这些年,从姐姐的惨死,母亲的渡劫,再到父亲的疏离,他也从来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在放大,连细微的呼吸声都仿佛是雏鸟在轻啄羽翼。
岑安摸索着坐起来了一些,把男人的头抱在了怀里,如同安抚着小动物一般。
“叶医生又在难过……”他轻声道:“安安在这里的。”
叶肃陷在他的怀里久久没有吭声,闻着那沉郁的草木香气闭上了眼睛。
他居然也有可以逃遁的地方。
压力,自责,烦躁,疲倦,原来都是可以躲开的东西。
他可以躲在爱人的怀里,只感受彼此绵长的呼吸。
每一次,每一次岑安都可以感应到他的内心。
不用倾诉,不用示弱,好像只要看他一眼,安安就什么都明白了。
然后笑着张开包容而温暖的怀抱,仿佛早已等候在了他的身后。
岑安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黑发,任由他半卧在自己的膝上,神情安宁而放松。
柔软的指尖碰触着他的脸颊,滑过他的额头,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叶肃原本想自己消化掉这些情绪再回房间见他,不肯把那些太压抑的感觉传递出来。
可真的被这样温柔对待时,所有的偏执和伪装都好像失效了。
“母亲今天和我说……父亲已经去世很久了。”
“父亲一直……都是她伪装出来的幻象。”
叶肃闭着眼感受着他的抚触,低低的把前后因果都讲了出来。
他甚至有些希望岑安就这么一直抱紧他抚摸着他,永远不要中断这种安全感和归属感的传递。
就好像受伤的狐狸只想躲在巢穴里舔伤口一样。
岑安静静地听他讲完了所有故事,半晌才俯身去亲吻他的额头。
叶肃在黑暗中隐约感觉有什么滴落在自己的眼睛上,很快意识到他的爱人在掉眼泪。
“安安……”他下意识地支起身子,坐在了岑安的身边:“这些都会过去,伊恩也说了,明天我们也许就可以把父亲接回来了。”
叶肃伸手去碰触他的脸,指尖停顿在冰凉的泪痕上,心疼又有些束手无措。
“怎么还在哭呢……”他哑声道。
岑安有些狼狈地用手背去擦眼角,又伸手抱紧了他。
“叶医生。”
“你一个人熬过这些事情,”
“其实也很难吧。”
“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是冷硬而强大的存在。”
“可懂你越多,就越为你高兴和难过。”
强大,坚韧,无所畏惧。
同时也是不能痛哭,不能逃避,不能退让。
你一直在咬牙坚持,宁可透支自己也不肯低头。
我怎么可能会不心疼。
他抱着他的脖颈,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在呢……叶医生,我一直都在呢。”
叶肃垂眸去吻他的唇,右手扣紧了他的腰。
他隐约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眼角滚落,与爱人冰凉的泪痕交织在了一起,
他们深入对方的时候让一切都变得彻底而缠绵,连时间的流速都好像开始变得缓慢。
靠近,深吻,贯穿,喘息。
十指相扣到仿佛要嵌入彼此的肌骨,一个又一个吻仿佛是为了证明彼此存在一般不肯停下。
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可以被遗忘,所有的不安也被完全消散。
爱人的声音,爱人的气息,爱人的温度——
在获得爱的时候,仿佛灵魂都在被接纳和包容。
他苦撑了太久,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心防和负担。
“我爱你……”
他们喃喃了许多遍,到最后声音和吻交织在一起,和心跳一起颤抖着共鸣。
“……永远爱你。”
你是我的一半灵魂,是庇佑和照亮我的光。
-2-
第二天除了某个小朋友之外,大家都起得很早。
叶愔已经恢复了状态,打点好庄园的事务便准备和他们一起出发。
塞伯特教父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特意过来送行,不忘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薄和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他把头发衣服大致收拾利落之后去了餐厅,打着哈欠想找点东西吃。
然后就看见所有人都一副整装待发的状态。
“你们——又要去哪里?!”
他僵硬地看着叶肃,视线下移到他拎着的车钥匙:“别告诉我——”
“我们要再去一趟埃尔第之墓。”叶肃简短道:“你可以一起去,我们也可以派私人飞机把你送回去。”
“喂!”薄和把头发又揉成了鸟窝,直接把手机翻出来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爸——我们这边可能要多玩一会儿——”
对面的发言很冷静:“知道了,我先去给你弟弟换尿布。”
“果然!!!”
“名字和户口都办好了,名字叫薄权。”
嗯,河泉溪聚齐了,好,特别好。
薄和都有点委屈:“爸,你这完全是故意支开我……”
“那你回来带弟弟?还是想给你妹妹喂米糊?”
“我再玩一两年回来!”
这一次出行直接奔着终点,索性全都化回原形加速赶路。
火狐和银狐一前一后,青鸾高飞在荒原上空,还有只独角兽驮着个小男孩。
他们再次来到埃尔第之墓,再次从地面一跃而下。
那地面上偌大的银底黑龙浮雕随着下落不断放大,九个墓室依旧是离开前的模样。
叶肃来到记忆中自己受困的地方,示意岑安把鬼龙箫拿出来。
裴荼确认完墙面和地面的浮刻,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你父亲应该被困在这里了,而且就在这附近。”
叶愔有些仓皇的唤了一声布莱恩,身后忽然就传来了微凉的风。
如雾气一般的身形缓缓聚拢,熟悉的声音也再一次响起。
“……伊拉?”
那幽灵缓缓飘到了他们的身边,在看清叶愔面庞的时候神情都有些悲怮。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庞,但指腹却直接穿过了那平滑的肌肤。
“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叶愔也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他,硬生生的把手顿在了半空中,又去看伊恩:“抱歉,现在应该怎么做?”
布莱恩也注意到了独角兽的存在,他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低声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还是太草率。”伊恩皱眉看着他:“而且做选择的时候都总想找第三条路。”
布莱恩笑得有些自嘲:“也许你是对的。”
叶之书再一次被翻开到画着奇魅拉的那一页,叶肃站在书前划开了自己的掌心,让热血滴落而下。
那血滴在溅到书页上的时候竟如被烧灼般开始嘶嘶作响,紧接着就消失在了羊皮纸中。
“后退。”独角兽压低声音道:“它要出来了。”
书的中缝突然散出一团黑雾,紧接着有什么魔物被解开了封印,咆哮着直接爬了出来——
没有等这玩意儿完全舒展开身体,叶肃就干净利落地把它一劈为二,去尾去内脏去角放到一边。
“万物之肉。”
叶愔把收殓的遗骨托了出来,放到了伊恩临时画成的法阵上。
“腐朽之骨。”
叶肃转过身,让手心涌流的热血滴落在法阵的中心。
古老的符文开始蠕动和变化,缓缓包围住被放置的祭品,左右两侧发出黑白的光。
“亲子之血。”
伊恩深呼吸一口气,再度看向虚白色的幽灵。
“亡故之魂。”
布莱恩最后看了眼妻子和孩子,飘到了法阵的正上方,抱住双臂躺了下去。
叶之书开始急速的翻动,而伊恩就半跪在符文前急促呢喃着咒语。
字符和点画都开始如壁虎一般游走扭动,紧接着化作黑雾将这一切都吞噬包围。
叶愔跪在另一侧眼睛含泪,在这一刻甚至不敢呼吸出声。
伊恩皱着眉一掌按在法阵之上,忽然低喝出声。
“Benigno numine——”
那黑雾顷刻间消散殆尽,让抱臂平躺的男人显露在他们的面前。
在这一瞬间,叶愔忽然泪如雨下。
这就是她看到的,布莱恩最后的样子。
可她听得见他现在的心跳声,甚至能看见他呼吸的起伏——
“布莱恩,布莱恩——”
男人缓缓睁开冰蓝色的眼睛,在叶肃的搀扶下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
“对不起……”他扶住流泪不止的妻子,伸手擦拭着她的眼角:“我离开太久了。”
叶肃在这一刻说不出话来,只沉默地给母亲递纸巾。
下一秒,他就被用力的抱了一下。
“奥尔,我的儿子,”他的父亲拥紧了他:“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念你们。”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叶肃有些不太自然地抱了回去,应了一声道:“我知道的。”
我也一直是这样。
这副身体并不算强健,但稍微调整一下还是可以行路和变形。
岑安一直不好意思凑过去,就跟朋友们站在一起,在旁边偷偷观察这一家子的情况。
真实的布莱恩先生很开朗,而且说话时也总是带着笑容。
好像仅仅是和他相处五分钟,就好像已经是和他非常要好的朋友。
叶愔向来姿态冷静成熟,可在直到他们走出埃尔第之墓都紧紧地守在她的丈夫左右,似乎害怕他一转眼又突然消失。
然而他们休整片刻后离开了墓穴,重新折返回了坎贝尔庄园。
坎贝尔先生这几百年里一直被困在坟墓中,也无从得知外界的信息。
火狐追逐着那只飘飞的蝙蝠,将前后原委都讲给了他听。
这些年里,她骗过了所有的人,连布莱恩向来信任的两个弟弟也全都蒙在鼓里。
“保护一个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永远不要把它透露给任何人。”她叹了口气道:“奥尔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他差点就崩溃了。”
“确实是个好方法。”独角兽小声道:“我就是这么干的。”
布莱恩回去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提着剑去了别邸。
洛萨克·坎贝尔,他那当初血肉模糊的逃回坎贝尔庄园报信呼救的弟弟,此刻正睡在沙发上打着鼾,地板上堆了好些酒瓶。
“洛萨克。”他淡淡到:“醒醒。”
轮廓颇为相似的弟弟醒了过来,在看清楚哥哥一家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你……”
“我回来了。”布莱恩拔出了长剑,直接站在了他的身前。
“什,什么意思?”洛萨克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半身尚未痊愈的创口还打着绷带。
“还记得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吗?”他笑了起来:“我带着你,还有我的部下们去了逆十字会议。”
“精灵王突然被杀,紧接着我被刺杀,一个血咒直接穿透了我的心脏。”
“洛萨克,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施咒的习惯吗?”
“你——先前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你?!”洛萨克猛地站了起来,却因为酗酒过度而重心不稳,几乎下一刻就要重重栽倒在地上:“你居然——”
“我死了,这个家族也只会属于奥尔。”
伊恩站在叶肃的身后,抬指吹了一声唿哨。
几张空白的书页从不同方向飘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叶之书的残缺处,如同被缝合一般与缺口一一吻合。
布莱恩看着他的亲弟弟,眼神里只有遗憾。
“从小到大,你都是我最照顾和疼爱的弟弟。”
“你在我的背后施下血咒,还利用艾萨克去杀奥尔丁顿……”
银剑被高高举起,下一秒就穿透了他的心脏。
“洛萨克,你已经活得足够久了。”
“去坟墓里忏悔吧。”
这一切的收尾都变得顺利而简单。
由于三次继承式执行时布莱恩还在死亡状态里,坎贝尔庄园默认已经归叶肃正式继承。
但包藏祸心的洛萨克被利剑杀死,疯疯癫癫的艾萨克被重新拘禁关好,其他人也终得欢乐的团圆。
塞伯特在见到老友时同样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拉着他连着喝了好几大杯啤酒。
东方来的外国游客们也逗留了半个月,享受着包吃包住畅游英兰的诸多快乐。
等到了送别的时刻,他们都有些依依不舍。
坎贝尔先生复活不久,还需要继续治疗身体,所以继续和叶愔留在英国疗养。
叶肃在和父母道别的时候,把岑安也牵到了他们的面前。
小青年显然有点害羞,在他们面前都说不出话来。
“他真是很可爱的一孩子,”布莱恩感叹道:“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实际上,”叶肃忍着笑道:“是他自己撞进我办公室的。”
还嚷嚷着让他舔他一口。
岑安脸都红到耳朵根了,掐了下叶肃的手心让他别往下说。
“如果你们那边不开放的话,”父亲大人挑眉道:“欢迎来英国结婚,欧洲是个很适合度蜜月的地方。”
“快了。”叶肃瞧见他家小人参都快变成蒸汽人参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谈两年恋爱也好。”
在走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父亲问道:“精灵族现在的继承人是谁?”
“听说他已经去时都了?”布莱恩思索道:“爱吉尔·梅斯菲尔德。”
“什……么?”
众人立刻想到过去某些被监控的画面,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你是说,那个吨吨吨冰啤酒的,吃火锅恨不得把火锅底料都吃掉的,在夜店会画风突变成性感骚情小野猫的那位性冷淡医生——
是这一任的精灵王?!!
他们同时咳了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伯父再见——有空来时都玩啊。”
等大伙儿都坐上飞机了,薄和才反应回来某些事情。
“现在是什么时间?”
“2013年十二月十四日。”岑安笑眯眯道:“有个小孩儿先前就比你大一岁,今年应该都要高考了。”
“回去好好读六年级,”明琅补了一刀:“你这是留级五年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
再次落地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好像被维护升级过一样。
整体的画风没有变,但又凭空多了好些摩天大楼,连时都大剧院都跟着被翻修一新,外型变成半开的含珠扇贝。
人们用的还是铁片一般的移动电话,但无论是轻薄程度,还是屏幕的大小,都跟三年前的完全不一样。
岑安睡在叶肃的怀里开始用手机搜那个小孩的名字,窗外熟悉的广告招牌一晃而过。
画面上的少年变得俊朗而出挑,已经完全褪去了孩童的气质,连勾唇的样子都带着些小性感。
戚麟小朋友……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喔……”岑安翻了一半,把手机举到叶肃的面前:“看这个。”
这几年里,偶像行业完全呈井喷式的爆发,而‘流量偶像’这个概念也彻底被炒得火热。
现在已经进入了全民追星的时代,每年都有无数家娱乐公司立牌开张,上千名练习生排着队试镜试音渴望着一夜成名。
“肃肃肃,看这句话——”岑安忍着笑给他读那一行新闻:“他们说,如今是‘流水的偶像,铁打的戚麟’。”
靠脸的靠资源的靠炒作的偶像比比皆是,唱歌跳舞全线超神的只有戚麟一个。
当年那小孩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不出来,写作文能写到在他妈妈办公桌上睡着,现在都变成有几千万粉丝的偶像了……
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叶肃忽然想起那瓶气泡酒,也留神看了眼屏幕里的新闻。
“本月,知名偶像戚麟将正式举办他的第一场万人演唱会——”
虽然先前他就出过两张专辑,但因为舞台表演经验不足,其实一直都在进行小规模的试演。
而这场演唱会里,他将连唱带跳完成两个半小时的全部表演,听说连山顶票都已经被炒到了天价。
叶医生头一次对这种凡人的娱乐活动产生兴趣。
“……想去看看么?”
岑安眼睛亮了起来:“叶医生去我就去!”
高冷严肃的男人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成吧。”
他们拖着箱子往家里走,还经过了北门的独栋别墅区。
“哎?这不是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价飚过好几千万但一直被闲置的屋子么?”
岑安脚步顿了一下,看着别墅中的灯光有些好奇:“这家屋子的主人回来了呀。”
“听说姓白,之前好像在国外住了好几年。”叶肃看了眼里头的装饰,侧头问道:“安安想换房子住吗?”
家里朋友太多,也许是该换个更大点的房子。
“不,现在就很好啦。”岑安笑得很甜:“大家都住在一块,已经很幸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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