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女武神
我喜欢将暮未暮时的街道,所有人像是行走在天地间的影子。
01
皇轩烬沿着盛蔷薇宫殿的旋梯跑下。
红衣主教格里高利身边跟着几个人也沿着旋梯走了上来,皇轩烬没有理格里高利,只是侧身从格里高利的身边跑了下去。
“站住。”
格里高利身后的两个人将皇轩烬拦在了旋梯上。
格里高利从铺着厚重的红色毛毯的旋梯上向皇轩烬缓缓走了下来,眼神轻慢,“东煌的人是从来没学过礼数吗?”
皇轩烬转过头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格里高利。
“话说我倒是很奇怪女王为什么还留着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居然还让你加入嘉德骑士团。”格里高利的嗓音带着上位者刻意的拖缓。
“话说,你的嘉德近卫团骑士徽章呢?”格里高利看着皇轩烬带着点嘲讽地挑了挑嘴角,“是自己也觉得没有脸面佩戴吗?”
“没钱,当掉了。”皇轩烬抬起头看着格里高利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当掉?皇轩家的少爷现在竟窘迫成这样吗?”格里高利像是十分惊讶一样说,声音突然变得像是惹人厌烦的弄臣一样,“啊,是我忘了,现在你已经不是皇轩家的少爷了。”
窗外的风将厚重的窗幕吹起,昏暗的旋梯上黑发的少年隐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
格里高利从怀里拿出一袋金币,在皇轩烬面前晃了晃,“怎么?想要吗?”
皇轩烬半眯着眼看上去像是没睡醒,他挑着嘴角看着格里高利手上晃着的绣金钱袋,“你要是给,我当然要。”
格里高利缓缓把钱袋递到皇轩烬面前,皇轩烬看着面前的钱袋,不像是要接但也没像是要拒绝。
看了一会皇轩烬叹了口气,伸出手像是要接过钱袋。
格里高利却挑起了一个不怀好意地笑,然后缓缓将钱袋倾倒了下来,几十枚烙印着双枝蔷薇的金币掉落在铺着厚重红毯的台阶上。
他没有看掉落的金币,而是始终看着皇轩烬。
皇轩烬叹了口气,摇着头像是有些无奈地样子蹲了下去,摘下头上的军帽,捡着楼梯上掉落的金币然后一个个的扔进帽子里。
捡到格里高利面前的时候,格里高利伸出脚踩住了那枚金币,弯着腰说:“皇轩烬,你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只能靠着各种药物过活的废物罢了。”
“女王陛下曾经向教区索要过鸦杀草,如果我没猜错,鸦杀草是用在你身上的吧。”格里高利刻意压着声音,阴沉而不怀好意,“鸦杀草这东西,沾上可这辈子就甩不掉了,别的东西还能戒,想要戒鸦杀草的人可是要折进去整条命的。”
“你现在没有吃药的话只怕是连拿起枪的力气都没有吧。”
“女王也不过就是把你当条好用的狗罢了,什么时候不听话了,可就是一刀从脖子上砍下来。”
皇轩烬耷拉着眼睛像是百无聊赖地摇了摇头,“抬抬脚,行吗?”
格里高利没有动,皇轩烬也不纠结,转向一边,格里高利身后的紫衣主教弯下腰,将滚到他袍下的金币捡起,递到皇轩烬手中,然后退后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皇轩烬抬起头看了一眼着紫衣的助教,挑了挑眉,那个紫衣主教看上去不过二十,并没有很英俊,但却有种虔诚圣徒般的端穆。
把所有的印着双枝蔷薇的金币捡起之后,皇轩烬缓缓站起了身,从军帽里扒楞了几下,拿出了三枚金币,将军帽连着剩下的金币递到格里高利面前。
“凡人的供奉我只十中取一。”
看格里高利没有接过的打算,皇轩烬也不勉强,挑了挑嘴角,将军帽翻扣而下,军帽中的金币全部倾覆在旋梯上。
皇轩烬将军帽扣在头上,转过身看着拦在面前的两个教士,说:“今天我还是吃了药的,拿枪的力气也还是有的。”
然后侧身从两个人之间穿过,顺着旋梯满不在乎地跑了下去,除了手上多了三枚金币,和刚才下来时的表情没什么区别。
顺着旋梯滚落而下的金币落在下层的大理石瓷砖上,像是夜晚溅落的雨。
02
皇轩烬靠在伊莎贝尔寝宫的门口用叉子卷着手上的肉酱面一边吃着一边发呆。早上在维希佩尔那里吃过一份,觉得没有吃够就又向厨房要了一份。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有的时候好像两三天都感觉不到饿,有的时候又好像怎么吃都不会够一样。
几位圣蔷薇王殿的侍女捧着女王的晚装从皇轩烬身边经过。
身为伐纳帝国的女王伊莎贝尔一天需要更换三次衣服,早间是宽松而舒适的棉质长袍,午间正式而庄重的裙装,晚上则是繁复而精美的晚装。
侍女将晚装放到女王的寝宫内便退了出来,伊莎贝尔向来不喜欢换衣服的时候有别人在场。
皇轩烬舔了舔嘴角沾着的酱汁,窗外是渐昏的日色,伊莎贝尔过了很久还没有出来。
他敲了敲带着精美蔷薇花浮雕的门,里面没有声音。
皇轩烬知道这对于伊莎贝尔来说就是需要帮忙的意思,否则以她的性子会直接说——闲人免入。
听上去正式而又别扭,毕竟在伊莎贝尔这里除了曾经的那个骑士,所有人都是闲人。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一推开门就就看到了被缎带纠缠在一起的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从洛可可式的铜框穿衣镜里看到了皇轩烬走进来,没有说话,只是仍然扯着身上的缎带。
皇轩烬走到伊莎贝尔身后,扯开被伊莎贝尔弄得一团乱的缎带,晚装上的缎带繁复而精美,毕竟在一开始这件晚装就应该是被一群侍女侍奉着而穿上的。
那些漂亮的侍女应该像一群蝴蝶一样围在伊莎贝尔身边,飞舞着,穿梭着,整理好女王胸口的胸针,将蕾丝的花边每一个褶皱都折好,将长长的缎带系成玛格丽特结,将白色的欧根纱罩衫披在伊莎贝尔的肩上。
可是没有,那个女孩始终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空旷的寝宫把衣服穿好。
“你现在很像一种食物。”皇轩烬一边把缎带系好一边说。
“什么?”
“你应该没有吃过,东煌的。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是里面白白的,外面包了层叶子,再外面用红色的线捆上。”
伊莎贝尔:“……好抽象,东煌为什么要吃这么奇怪的东西。”
“也不全是吃,有的时候会扔到水里喂鱼。”皇轩烬偏着头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了把伊莎贝尔扔进水里喂鱼的画面。
伊莎贝尔想了想说:“东煌人好奇怪。”
“伐纳人也很奇怪啊,一件衣服上要用这么多的绸带。”
“我也不喜欢这种衣服,我听说最近有很多女孩子开始穿希腊式的长裙了,但如果我要是穿的话,那些脸上涂着白色脂粉还贴着黑色塔夫绸的贵族夫人们一定又会开始吵闹不休。”伊莎贝尔低着头说。
“话说你这件衣服算是什么颜色,修女红还是妇女红?”皇轩烬歪着头笑了笑看着伊莎贝尔的裙子说。
“他们说是修女红。”伊莎贝尔说:“好了,我们该出去了。”
“我倒是很奇怪他们是怎么区分修女红和妇女红的。”
“别忘了还有幼女红和少女红。”伊莎贝尔回头对皇轩烬说。
03
伊莎贝尔和皇轩烬走在长长的行廊里,白色的大理石地面被透过彩色玻璃窗的光线照成斑驳陆离的样子。
“知道昨天的会议上我们谈了什么吗?”伊莎贝尔突然问。
“不知道。”
“亚瑟想要和谈,格里高利也想,但是我不想。”
“你们谈了一个下午,就聊了这些。”皇轩烬笑了笑说。
“没错。”伊莎贝尔继续向前走着,“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曾经对我说,政治什么的,就是这样——像是男人之间的掰腕角力,围观的人觉得两个人连动都没有动,可真正角力的两个人已经拼上了全力,连血命都要拼上。因为一旦输掉,就会被对方杀死。”
“所以说你们掰了一下午的手腕?”皇轩烬上下扫了扫伊莎贝尔瘦小的身躯,“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还是放弃吧。”
伊莎贝尔没有理皇轩烬,继续说:“不过现在看来,我如果坚持不议和的话有些困难啊。毕竟巨渊之银的使用权有三分之一是掌握在教区手上的,而且自从‘阿方索改信’后,教区的势力就越来越大。”
“话说不议和对伐纳有什么好处吗?”皇轩烬问。
“没有。”伊莎贝尔直接了当地说:“事实上,对于伐纳最正确的选择是议和,毕竟第二次黄昏之役消耗了伐纳太多的战力。而且没有人知道我们最终将面临的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那你……”皇轩烬皱着眉问。
“皇轩烬,你是笨蛋吗?”伊莎贝尔回头看着皇轩烬,“我为什么要做正确的事。”
“那杀掉格里高利吧。”皇轩烬说:“直接了当。”
伊丽莎白没有理皇轩烬而是说:“知道阿方索改信是怎么回事吧。”
“恩。”皇轩烬点了点头,“据说阿方索十三世在铁石堡之战中腹背受敌,身负重伤,而当他血战至孤身一人时在燃烧的荆棘中见到那曾斩杀巨龙的似神者降临,赐他以破敌的长剑,并称当他回到科林斯,他将让伐纳的王室有绵长的国祚。从此伐纳便将那来自南方的宗教奉为了国教,神权和王权成为支撑这个帝国的支柱。”
伊莎贝尔冷哼了一声,“那些不过是上位者的虚言罢了。阿方索十三世刚刚宣布自己将成为神的信徒,转眼就修建了盛蔷薇宫厅,这可不像修士该做的。”
“归根结底,不过还是为了权利。伐纳以前和亚瑟有着相同的信仰。”
“奥丁和他的十一个小伙伴”皇轩烬说:“外带一个被关起来的洛基。”
“没错,不过现在奥丁和诸神在伐纳更多的被称为古神,在古神话的系统里,伐纳的神永远是次神,而亚瑟的诸神祇才是主神。阿方索十三世可不会容忍这些,所以他为伐纳迎来了新的神。”
“可是伐纳王室亲手喂大的狼已经挣脱了锁铐啊,甚至磨好了锋利的牙齿想要吞食王室的血肉。”伊莎贝尔说。
“这些和格里高利有什么关系。”皇轩烬问。
“他会死的,可他的死该更有意义一点。”伊莎贝尔说:“当他死的那天,伐纳的神权将会屈从在王权的蒙荫之下。”
女孩停在了中厅巨大的格窗前,看着窗外古尔薇格女神像的阴影笼罩着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广场。
“即使是神,也不该和我平起平坐的。”
“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杀掉他。”伊莎贝尔说:“你有想法吗?”
“没有。”
“话说你也应该很想杀死格里高利的吧。”伊莎贝尔回头看向皇轩烬。
“还真没。”
“可他倒是很想让你死。”
“伐纳想让我死的多了去了。”
“那就一个个杀掉。”伊莎贝尔满不在乎地说。
“一个个杀掉的话,”黑发的少年抬头看着窗外远处笼罩在迷雾中的街道,想了想说,“……我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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