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初入沙海陷幻阵，欢喜冤家生情意（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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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稍片刻，隔壁的囊萤居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三小姐在门口喊道：“仙公子？你已经休息了吗？”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三小姐又敲了一会儿才终于放弃。

    方谪仙顿时明白了，这个萧砚悬是算准了三小姐今晚会独自来找他，所以跑自己这儿来躲人。不过，假装睡着不就行了，还是说堂堂极道魔尊不喜欢女人？真是个断袖……

    这么想着，方谪仙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他本想去点灯烛，不想又被萧砚悬拦下。两人的手碰到一处，方谪仙看着黑暗中的侧脸，赶紧缩了回去。

    正在此时，窗前一道黑影闪过。眨眼之间，那位三雪小姐已经来到映雪轩外。

    “萧公子？萧公子？”她连续喊了两声，仍是不得回应。

    三小姐在门外待了不久，那道黑影自纸门上渐渐退去。虽没听到脚步声，但看样子是已经离开了。

    二人从屏风后面出来，绕过珠帘梁柱走向桌前。方谪仙正欲开口说话，突地房门砰然撞开。

    他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定睛再看时，自己的嘴已被萧砚悬捂住。二人在床上滚作一团，身后的萧砚悬抱着他，还顺带将被子盖在了身上。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快，方谪仙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寒夜冷风吹进来，三小姐站在门口，不好意思道：“小雪说这映雪轩和囊萤居的被褥有些薄，让我来问候一句。早知萧公子和仙公子已经休息，三雪便不来打扰了。”

    她话虽这么说，却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往里面走了好几步。

    “仙公子，是这囊萤居的床睡着不舒坦么？若是如此，我这就让阿月重新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萧砚悬道：“不用麻烦，我和哥哥挤着睡便可以了。这被褥也刚刚好，倒是劳烦三小姐这么晚还特地跑一趟。”

    和断袖睡同一张床上，还是魔尊级别的断袖……

    方谪仙憋红了脸，好不容易才掰开萧砚悬的手，透了口气。二人的脸离得极近，他听着头顶自己的声音，有点走神。

    三小姐也不好再说什么，替他们关了门转身离开。

    待她一走，方谪仙立马掀了被子起来。

    “仙儿怎么知道三小姐会来？”

    萧砚悬道：“我刚才亲眼看到二小姐去了裴公子的房间。这几位小姐有些古怪，哥哥不觉得吗？”

    方谪仙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说道：“出去看看？”

    “好。”

    深夜时候，雪不知何时歇了。万籁俱寂，那重叠的雪山就好似棉被压在天际，连带着天都是灰蒙蒙的。厚雪铺满台阶栏杆，有的挂在庭树上，哗啦一声掉下来。

    越过映雪轩的走廊，白墙雕窗的对面正是裴快雪和霍罂的厢房。两道房门紧闭，屋内黢黑一片，看来他们都已熟睡。

    方谪仙指了指圆拱门，意思是往那边去看看。走了一两步，回头见萧砚悬还留在原地。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有声音。”

    声音？于是方谪仙朝那两间厢房走得近了些，一间静悄悄的，另一间时而传出轻微的喘|息声。声音很小，像是在刻意压制一般，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呃……”方谪仙面部僵硬地转过身，对萧砚悬道：“我们还是走吧……”

    “哥哥听到了？”

    方谪仙点点头，不想再多说。万不料萧砚悬紧接着道：“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看什么看！枉你身为极道魔尊，居然喜欢看这种……

    方谪仙觉得自己拉不下这张脸，更没这个癖好。虽说很少有男人禁得住美|色|诱|惑，但他认为裴快雪不是那种人，除非对方使了什么手段。他道：“你当真看见二小姐进了裴公子的房间？”

    “嗯。”

    完了完了，看来这裴公子的清白难保了！

    正想着，萧砚悬补充道：“我还看见霍公子一直守在门外，二小姐出来之后，他好像就进去了。”

    “？？？”所以，现在裴快雪和霍罂在一起？

    后面句话方谪仙没说出口，这时，萧砚悬忽地将他拉到白墙后，积雪的藤蔓勉强隐去他们的身形。

    “声音更近了。”萧砚悬说完，只见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

    方谪仙这下终于明白，敢情刚才萧砚悬指的声音是此人走路的脚步声。但见那人一手提着竹屉，一手打着灯笼。

    那女子从台阶下去，走向温华胥所在的厢房。她走得很慢，像是患有严重的痨病，每走一步都会咳嗽一声。

    这个人，正是四小姐。

    她去温华胥的房间做什么？

    ***

    “咚咚咚……”

    温华胥正在灯下看着棋谱，听到敲门声响，戒备地问了句：“什么人？”

    “温公子，是我，四雪。”

    他想起那个满脸病容的四小姐，收了棋谱将门打开。冷风很快灌进来，面色苍白的四小姐站在门口。虽是披了厚厚的斗篷，看着依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温华胥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吹冷风，赶紧侧身道：“四小姐有事进来说吧。”

    “嗯。”

    四小姐一边放下竹屉一边说道：“今晚看温公子喝了那么多酒，所以四雪特意让丫鬟煮了碗醒酒汤。”

    温华胥忙接过碗道：“劳烦四小姐了，其实并不碍事。”

    他端着那碧色的瓷碗，却是迟迟不送到嘴边。

    四小姐始终盯着那碗醒酒汤，有些犹豫喊道：“温公子……”

    温华胥道：“四小姐怎么了吗？”

    她抿了下惨白无色的嘴唇，道：“没事，这汤快冷了，温公子还是趁热喝了吧。”

    温华胥嗯了声，看着碗中茶色的汤水。正要喝时，收拾竹屉的四小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肘，那碗醒酒汤登时洒了一地，还有一些溅在了衣裙上。

    “这……”温华胥连忙问道：“四小姐，没有烫着你吧？”

    四小姐摇摇头，俯身捡起瓷碗放回竹屉。她看上去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温华胥看出她眼中的犹豫，道：“四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我……”四小姐想了一会儿，说道：“温公子，你可以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外面的世界？四小姐说的是雪山外的世界吗？”

    四小姐目光躲闪了一下，点点头，“嗯，我和姐姐妹妹从小住在这里，从未出去过。”

    “所以，四小姐从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吗？”

    温华胥心中暗自忖度，如果这座葬雪阁只是幻阵的一部分，那这几位小姐要么是幻象，要么便是同竹凌霄一样的守阵人。但听四小姐所言，她显然很明白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世界。如此一来，就可以排除她是幻象这一猜测。

    四小姐道：“我自小身子骨弱，大姐从不让我外出。偶尔看着小雪出门玩耍，都十分羡慕。她们说，雪山外还是雪山，没什么别的。我却总觉得，雪山外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

    “外面的世界的确很不一样。”温华胥缓缓道：“我的家乡在古道黄昏，那儿几乎不会下雪。不过无崖山倒是每年都会下雪，和这里完全不同。无崖山的雪是细雪，下雪的夜晚偶尔还会挂着冷月。所以，那儿的月色也很美。”

    “古道黄昏……无崖山……”四小姐念着这两个名字，好奇道：“黄昏是什么样的？”

    温华胥道：“黄昏就是太阳下山的时候。”

    “太阳下山的时候……”她说这句话时，就好像正在想象那副场景，想象着黄昏迟暮，夕阳余晖。

    正这时，外面飘来一阵清脆的铃声。那铃声好似来处不远，如断线的珠璃滚落在光滑的地面。

    四小姐慌忙地提起竹屉道：“时间不早了，便不打扰温公子休息了，多谢温公子同四雪讲了这么多。”

    “哪里，该说谢的人是我。四小姐特地送来的醒酒汤，却被温某打翻了。”温华胥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四小姐的身影迈入清冷的夜色中。

    他立在门口，目光穿过屋檐的冰凌，望向葬雪阁最高的那栋朱红楼宇。方才的铃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