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昨日昔武林天骄，一朝成极道魔尊（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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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谪仙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从马棚里钻出来，但看着眼前这般模样，他忍不住扶额默默叹了口气。一想到现在使用这具身体的人是极道魔尊萧砚悬，他更是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进去。可对方正直勾勾地看着他，那样子好像在说：敢玩老子身体，等着受死吧！

    目前的情况并不容方谪仙多想，转瞬之间修雅门的修士已是死伤大半。那些修士死后不久，很快又变成了新的尸人，在无形中扩充了尸人的队伍。越来越多的尸人如潮水一般涌来，整座烟稀镇浓雾弥漫，不见天日。

    “尸人自西面而来，姑娘可先去东面的客栈避难。”

    神秘剑客说完这话，持剑奔入雾中，留下方谪仙一脸黑线。谁tm是个姑娘，这明明是个汉子！男人！雄性！

    温华胥瞥了神秘剑客一眼，与其余几名修士携手结了道阵法，形成一面丈余高的雪白墙壁。白墙恍若棋盘，黑色的线条纵横交错，白棋死死压制着黑棋，封住对方的所有退路。同时，黑棋也在不断发起进攻，逐渐以侵略的姿态吃掉墙壁上的一颗颗白棋。

    眼见白棋快要被黑棋吃干抹净，雪白的墙壁亦在须臾间崩塌，化作微芒消失不见。阵法被破，一众白衣修士纷纷退后数尺，勉强站定脚跟，嘴角渗出丝丝鲜血。

    就在此刻，神秘剑客一步上前。当剑劈下，浩然剑气卷起飞扬的尘土一扫而去。所有尸人浑身打了个激灵，暂时停下疯狂的举动，转为四处游荡，仿佛一只只无头苍蝇。

    神秘剑客对温华胥道：“这局落灯花下得不错，起招狠，落子亦无悔，确得几分烂柯棋的真传。可惜并奈何不了这些尸人，我的剑气也控制不了多久。你们先回到刚才的客栈，设下结界保护烟稀镇剩余的百姓，并传信予你们的师父再作商议。”

    温华胥听他提及自家师父的名号，神色微露讶异，一边擦掉血迹一边问道：“请问前辈作何称呼？”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神秘剑客提剑向着雾气更深处走去，剑刃上紫光流转，映着他幕篱下深邃的侧脸。走了一段，他停下脚步淡淡道：“不妨唤我陌上尘。”

    言罢，雾气中已不见他的身影。伴随着尸人的哀嚎，唯有紫光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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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方谪仙与萧砚悬四目相对。温华胥看了两人一眼，问道：“方公子，这位姑娘是？”

    “啊，他……”方谪仙真想让温华胥睁大眼睛仔细瞧瞧，这tm真的不是一个姑娘！但他说不出口，他连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清楚。

    为免身份暴露，方谪仙轻轻咳嗽两声，试图编个谎话圆过去：“说来也巧，我家妹子不久前离家出走，为了寻她我才来到此地。幸好我早来一步，不然恐怕便是阴阳永隔了。”

    说着，方谪仙转身背对着温华胥，冲萧砚悬挤了挤眼，意思不言而喻。可对方眼神迷茫，目露呆滞，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道脑子坏了？

    方谪仙想走到他的面前，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萧砚悬一掌向他劈来。他只好假装恳求道：“小仙儿，跟为兄回去吧。”

    萧砚悬没说话，倒是那温华胥身边的墨衣少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杨师弟！”

    “思议！”

    温华胥一把托住墨衣少年的后背，看着他腰处的伤口，以及陡然间转为煞白的脸色。心下顿知情况不妙，立即为他输去一段真气，对其他人道：“大家先回到方才的客栈，连商师妹，劳烦你用三叠琴音传信无崖山，请求援助。”

    “好。”一身青衣的年轻女修卸下长琴，指下清音如汩汩流水泻出琴弦，飞向大雾重重的天际。

    众人回到客栈，冷风萧索，整座边境小镇更显寂寥。方谪仙走在前面，一脚踏进门槛，正好看到肥胖掌柜伸长了双手去掐哑巴少年的脖子。他下意识挥剑斩去，想要救下那唤做阿狗的哑巴少年。却在这时，肥胖掌柜猛地扭头望过来。他的一双眼睛血丝密布，满口涎水挂在嘴边，显然已变成了尸人无疑。

    方谪仙手里的长剑送至中途，瞧见那副恶心的模样，双腿如灌铅一般，怎么也动不了了。所幸的是温华胥及时赶来，一枚棋子击中其眉心，长袖一扫把肥胖掌柜整个人扔出了客栈，连同两扇大门一起关上。

    另旁的两名修士在连商的带领下，以泠泠琴音撑起了一道淡青色的结界，笼罩在客栈上空，勉强将那些尸人隔绝在外。

    温华胥寻了个舒坦的位置，把师弟杨思议轻轻放下。少年紧紧拽着他的袖角，浑身瑟瑟发抖，眼里噙着泪，哆哆嗦嗦地说道：“温师兄，我不想变成尸人，我不想变成尸人……”

    “放心吧，有师兄在，不会让你有事的。”温华胥轻声安慰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令他舒心。

    杨思议紧咬着牙关，指甲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变长，只是这细微的变化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温华胥点了怀中少年的睡穴，见他微阖上双眼这才稍微安下心来，眉头仍旧紧蹙不展。

    他问道：“无崖山可有回复？”

    连商看了眼白衣染血的温华胥，叹气地摇了摇头：“下山之时，师父正在丝桐台闭关。按理来说，就算如此，岚宫师姐此时应当已经收到了急信才是，除非……”

    除非后面那句话，连商说不出口。

    温华胥一语道出猜思：“除非三叠琴音遭人半路拦截。”

    如此紧急的三叠琴音会被人中途截下吗？这实在是一个最坏的猜测，一个最不愿令人去相信的猜测。但若是有人本意致他们于死地，这个猜测便是事实。

    “也可能是无崖山发生了什么事，是以三叠琴音没有被岚宫师姐收到。”连商咬唇道：“我再试试，一定可以的。”

    客栈另一边，哑巴少年蹲在角落里。他用双手护住头缩成一团，全身抖得不成样子。

    方谪仙走过去，说道：“你可以起来了，已经安全了。”

    听到这个声音，哑巴少年又吓得抖了一下，终于慢慢松手站起身。少年生得几分稚气，脸上带了点婴儿肥。他的头发只挽了个松垮的髻，发质枯黄，愈加显得整个人瘦弱不堪。

    方谪仙转过身，发现萧砚悬还在盯着自己，有些心虚地避开对方的目光。但又想到方才胡乱捏造的兄妹身份，怕不小心露出端倪，遂行至他身前，小声道：“我知道你是极道魔尊，我也知道那些人都是你杀的。现在我们这种情况，如果让修雅门的那几个修士知道了，我想谁也不会好过。所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最好都先忍一忍。”

    说完，又补充道：“若是你不配合我，我就去自杀，去毁容，去…去裸着|身体在魔宫前跑一百圈。”

    161忍不住发了言：“宿主你这招真毒！”

    萧砚悬仍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方谪仙，看着自己的脸，露出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冷笑。身为堂堂魔岭不归山之主，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这么说话。

    萧砚悬从不觉得自己是只好魔，善良两个字与他毫不沾边。相反，杀戮倒是常伴左右。在六道之中，他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蛮不讲理。这般傲视万物的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也会有遭到算计的那一天。

    此事不得不往前说起，数月前，天命识牍重现武林六道。为夺此物残简，各道蠢蠢欲动，揭开这一幕的便是极道魔尊萧砚悬。

    而后不久，萧砚悬收到幽都密信，信中指出残简的藏匿地点，即是人鬼两道的交界——不知道。于是，他依照密信而来，不设想之后这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本以为以一己之力可破万敌，最后却是输给了自己的骄傲与自负。

    待到萧砚悬再度醒转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具身体。这具身体穿着女人的衣物，长着酷似女人的清秀容貌。他看着水中的倒影，差点误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

    作为魔道第一人，六道之界万千女性憧憬的对象，萧砚悬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着实被吓了一跳。后来他才发现，这其实是个男人，还是个长相俊俏的男人。

    只是这个人，是敌是友呢？

    萧砚悬默默地思考着方谪仙的话，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威胁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不过，这个人倒有几分有趣。

    方谪仙见他仍不回复，面上犹是神色难辨。正欲开口，却听萧砚悬故作不解道：“哥哥，为何你想不开要去自杀？”

    方谪仙：哈？我想不开？要去自杀？等等，兄弟我没听错吧，你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