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戈直到下班的时候才看见陶祈给他发的消息。他走出公司的时候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出头。
正是六月份,天黑得晚。这个时候外面还亮着,夕阳西下,在天边染出艳丽的金绯色。
严戈坐进车里,想了想,给陶祈发消息。
严戈:【你们在哪里吃饭?】
他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陶祈:【还在寝室没出去,他们嫌太热了,想晚一点……】
看着最后那个省略号,严戈都觉得能想象陶祈是怎么样的语气。就像躲在角落里的猫,小心谨慎地探出一只小爪子。
严戈:【介意多一个人吗?】
陶祈:【不介意!】
陶祈:【你要过来一起吗?】
严戈说是,然后径直开车往学校里去。
等他到了学校,把车开进去,停在宿舍楼下,然后给陶祈打电话让他下来。
没一会儿,四个人从宿舍楼走出来,手里都拿着陶祈的行李。
严戈见状下车,打开了后备箱,让他们把东西装好了。
几个男生上车,陶祈坐副驾驶,三个室友在后座。
今天严戈上班,穿着成套的西装,英俊之余有种严肃而尖锐的精英气场,让人不敢冒犯。三个室友坐上车就跟三只笨鸡蛋一样,呆呆地没动静。
严戈开着车,问他们:“想去哪里吃?”
后排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没好意思说话。
严戈这么说,意思就是他请客。几个小男生跟严戈才是第二次见面,虽然说不至于跟严戈抢着出这个饭钱,但是指定地方就不好意思了。
“那我做决定?”严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三个人齐齐点头。
严戈又问陶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陶祈也摇头。他原先以为严戈过来就是跟他们一起随便在学校外面吃点东西,后来一看严戈西装革履,都不敢开口说去撸个串。
现在这样,倒是真的挺像男朋友请吃饭……什么的。
陶祈心里这么想,耳根一红。
严戈见他们都有些拘束,也知道是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好自己开着车,就近到了一个常去的餐馆。
这家餐馆开在老市区,附近一片都是原先经济发展起来的时候相当繁荣的地方。后来经济重心转移,新的开发区人流量更大,所以新城区都转过去了。但是这一片还和以前一样,有最地道、最长久的美食。
街边的苍蝇馆子,往往藏在角落里。像陶祈这种外地人,不要说来过了,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些小餐馆都不擅长营销,也没有新媒体帮助宣传,只能靠着日积月累的口碑,在食客中口耳相传。能几年十几年的做下去,靠的都是老板的手艺。
严戈在马路边上停了车,带着几个男生往街巷里走。
严戈一个人走在前面,陶祈跟着,后面是三个室友。
陶祈回头看了看,见三个室友左顾右盼,都对这里陌生又好奇,相互询问。
他又去看严戈。
严戈西装笔挺,但是步伐轻快,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
陶祈听着后面室友们的讲话声,加快脚步,跟严戈并排走。
严戈侧头看了看陶祈,温声问他:“怎么了?”
陶祈与他对视,竟然在严戈的眼神里看出一点温柔来。
他撇开视线,道:“没什么。”
严戈笑了笑,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后面的三个室友:“……”
小餐馆地方偏僻,因此即便是饭点,人也不是很多。这家餐馆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已经有了二十来年的历史。门口一块简单的招牌,并不怎么吸引人。
严戈对这里熟门熟路,进了店就找了一张圆桌。等几个小男生坐下了,又自己去柜台拿菜单和餐具。
“这里没有服务员吗?”郑彬问。
严戈道:“只有夫妻两个经营,忙不过来,除了做菜和收账,其他的都要自己来。”
几个人坐定了,点完菜,就有老板娘来收走菜单,送去后厨。
等菜的时候,几个人聊了聊天。室友们都还很腼腆,在严戈这样的沉稳大哥哥型成功人士面前,不敢吹牛打屁,话题都起得规规矩矩。
好在严戈即便性格不算外向,能在商场上如鱼得水,也多少是懂得怎么与人相处的。只要他不着痕迹地参与进去,适当地说几句,几个本性活泼的男生也就很快放松下来。
等到了吃完饭,几个室友已经一口一个“严大哥”了。
小苍蝇馆子虽然地段偏僻,但是味道比起那些以环境为卖点的餐馆确实更胜一筹。几个人都吃得肚皮滚圆,最后由严戈结了账,送他们回去。
把室友们送到寝室楼下的时候,陶祈条件反射也要跟着下车。
陶祈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后头伸过来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有动作。
严戈掌心灼热,就这么拉着陶祈,低声笑:“你不跟我回去了?”
陶祈这才突然想起来他是要跟着严戈回家的,连忙坐好了,若无其事地看着前面。
严戈看见他这么佯作镇定,反而心里痒痒的,没忍住用指腹在陶祈的手腕内侧磨蹭了两下。陶祈浑身一震,惊讶地朝他看过来。
严戈只当做没看见,启动车子走了。
-
到了严戈的公寓,两人一起把东西搬上去。陶祈准备把行李都搬到客房,然而严戈走在他前面,直接把所有的行李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陶祈:“……”
“我不是……”他僵硬道。“我不是住上次的客房吗?”
严戈看了他一眼,脸色十分正经:“你觉得呢?”
陶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不能吗?”
严戈打开自己的衣柜,腾出一块地方来,又看着陶祈,缓缓道:“我妈让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如果她心血来潮到这里看一眼,发现你是住客房……”
陶祈只好闷闷道:“我知道了。”
严戈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小孩儿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陶祈整理衣物的时候,严戈去放水洗澡。陶祈一边把衣服放进严戈的衣柜里,一边听隔了一扇门之后显得有些朦胧的水流声。
这样就是住在一起了啊,还是同一张床……
陶祈看了看这间卧室。感觉没什么特别的,跟广告里的样板间差不多,连摆件装饰都没有,要说是没人住都行。
卧室中间是张两米的大床,就是他今晚要睡的地方。
准确来说,是今晚要和严戈同床共枕的地方。
陶祈心里很不平静,感觉心脏在胸腔里蹦来蹦去,侧空翻旋转一百八十度……不行会死人的。总之,就是心脏狂跳,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意跟严戈一个房间。要说是工作关系不得不这样,但他心里其实没有多抗拒。不过要说是对严戈有什么想法的话,又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陶祈知道自己大概对严戈有一点好感,但他理智上觉得这是出于对优秀的人的仰慕,与出于自主意识的喜爱并没有很大的关系。
一时想不通,陶祈也就不去想了。不一定非要逼着自己得出一个喜欢严戈或者不喜欢严戈的结论,他们现在住在一起,每天都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相处。喜欢还是不喜欢,以后自然而然不就能知道了嘛。
等到严戈从浴室里出来之后,陶祈也很快洗漱完毕。两人互相说了晚安,在同一张床上睡去。
第二天是严戈先醒来的。他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有几缕乌黑的头发还蹭到了他鼻尖。
严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才想起来从昨天开始自己床上就多了一个人。他低头去看陶祈的睡颜。
小孩儿长相乖巧,闭着眼睛的时候更显得轮廓柔和。鼻梁秀挺,嘴唇是很健康的淡红色,眉目舒展,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两人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都是平躺的,现在却是相对而卧。严戈注视着咫尺之间另一个人的脸庞,竟然没有挪开的想法,就这么安静地看着。
卧室的窗户很大,拉着浅色的窗帘。清晨的阳光投射进来,是淡淡的金色,映得陶祈的睫毛仿佛也有光芒闪烁。
严戈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
痒痒的。触感细微到近乎没有。
这本来没什么有趣的地方,也不值得一个二十八岁,理智成熟的总裁一而再,再而三的伸手。但是严戈就像是突然发现了其中的意趣,不住地轻触陶祈的眼睫毛。
这实在与他平时的行为大相径庭。不论是趁别人睡着的时候偷偷摸眼睫毛,还是主动让一个认识并不久的人住进自己的房间。
严戈自己也发现了,在面对陶祈的时候,他并不像从小就被大多数人评价的固有印象一般严肃正经。除了年龄带来的责任感之外,在看到陶祈的时候,严戈更多想到的不是中规中矩的相处,而是带着点恶趣味的逗弄。
不论是一句话还是一个动作,当严戈意识到陶祈会因为这些而产生不同的神情,他就想看到更多。这让严戈感到很愉快,尤其是陶祈红着脸却还要假装无事发生的时候。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