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祈回了学校。他现在正是大三,学校里课程还比较多,只有周末空闲。
寝室里没人在,大概都出去网吧里上网了。学校寝室网不好,速度极慢且时不时地断线。男生大多数喜欢打游戏,一整个寝室熬夜开黑是常有的事,周一到周五有课,还需要顾忌着点,一到周末就统统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组队到网吧里连坐。
陶祈在寝室里休息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把该洗的都洗了。寝室后面是一片空地,胡乱牵着绳子。今天太阳很好,陶祈想了想,把垫絮拆下来抱去晒。
绳少被多,这块位置向来是需要抢的。陶祈抱着自己的棉絮,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搭好了拍一拍。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陶祈绕路去食堂买了饭,带回寝室吃。
吃完饭,室友们仍然不见踪影,陶祈也没什么精神,就躺在自己床上玩手机。
【欢迎新媳妇】微信群里时不时有消息刷出来,陶祈都看着,适当的时侯回复两句,偶尔跟严母说说话。
严戈倒是不怎么发言,只在严母问到陶祈不好回答的问题的时候才出来解释两句。
陶祈刷了刷手机,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白色的墙体,开始算自己手里有多少钱。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家里打钱回去,只留够生活费。所幸这个假扮男朋友的兼职薪水并不低,让陶祈得以在负担自己生活的同时给家里一点帮助。距离上一次给家里汇钱已经有两个月了,陶祈算了算,加上今天严戈给的八千块,他手上有一万三左右。
陶祈决定把一万块打到妈妈的卡上,自己只留三千的生活费。他在学校里开支并不大,省着点用的话一个月一千块都已经绰绰有余。陶祈不爱出去玩,也没有女朋友,只在班级或者寝室里有聚会的时候才会参加这类集体活动,否则一般除了兼职都是待在寝室或者泡图书馆。三千块钱足够他用一段时间了。并且严戈后面会按照月薪制来付给他“兼职”的工资,虽然具体是多少还不清楚,但是想来应该不低。
陶祈合计了一下,打定主意,用手机银行APP把钱给妈妈转过去了。
没几分钟,陶母打来电话。
陶祈一看手机显示,接了:“妈?”
“我刚才收到短信,卡上多了一万块钱。”陶母在电话那头说。她的语气有些担忧惶恐:“淘淘,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陶祈连忙解释安抚:“我之前不是说过的吗?在表哥的事务所里做兼职,一单做好了能有不少。”
陶母并不放心:“你还是个学生,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这偶尔做一下兼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淘淘,你可千万别做什么错事啊。妈妈也不懂,就盼着你好好读书。”
陶祈知道他兼职的事情不能跟陶母细说,只好含糊过去,并承诺道:“您放心,这些钱真的是我兼职得来的。我不会那么傻,去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还指望着好好地毕业了,找份工作好养活你和爸爸呢,你就放心等着享福吧。”
陶母就笑了,没过一会儿,又愧疚起来。
“淘淘……爸爸妈妈对不起你。”陶母哽咽着说。她每每接到儿子的汇款心里都是一阵难受。陶祈才二十二岁,还是个没有进入社会的学生。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谁不是用着父母的钱,无忧无虑的读书,最多为自己的将来发一下愁呢?陶祈却已经要开始挣钱,承担起一个家庭的重负。
陶祈急了:“妈——妈?你怎么哭了?我都没说什么……我是你儿子,给你钱不是应该的吗?”
陶母捂着话筒,不让自己断续的哽咽被儿子听到。
陶祈还在电话那边说:“没事的妈,我这不是还好好的?表哥很照顾我……”
陶母听着儿子的声音,心里酸疼。儿子越懂事,她就越愧疚,身为父母,她想给孩子最好的条件,即使不行,也不想成为儿女的拖累。
她擦了把眼泪,说:“好,妈妈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陶祈松了口气。他最怕的不是妈妈问他钱是哪里来的,而是妈妈的眼泪。每一次汇钱给家里,妈妈总是会哭一阵,陶祈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他也为妈妈的眼泪感到难受。
很多次他都想告诉妈妈,我愿意为你,为家里做这些。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而我只是回报了一些金钱,这都不算什么。在你有能力的情况下,我知道你愿意为我提供一切最好的,但即使不能,也不是你的错,没有必要感到愧疚。
但是陶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些话说出来,道理是没错的,却有可能会让妈妈更伤心。
陶祈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已经调整好情绪了,问妈妈:“嘉钰在家吗?”
嘉钰是陶祈的妹妹,现在十四岁,正在读初二。
提起女儿,陶母也平复了情绪,笑着说:“已经去学校了,小丫头片子淘气的很,昨天说老师要他们做手工作业,把家里的烂拖把剪掉了,弄了一客厅。”
“这么皮啊。”陶祈也笑。“没罚她?”
陶母道:“罚了,我让她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个新拖把,把家里打扫干净了才准出门。”
陶祈乐不可支。
陶母笑着数落他:“你还笑妹妹,自己不晓得自己皮得很?”
陶祈无辜道:“我哪有?”
“还没有。你小时候可比你妹妹皮多了。”陶母以一种怀念的语气说:“原来坏得很,吹个气球倒着放,几十个气球一起,冲的满屋子都是,还炸了一堆,最后都是我给你收拾的。”
陶祈不承认:“我没干过,不记得了。”
陶母笑他:“这个时候知道抵赖了呀?你打气球那个气筒现在还给你留着。你后来嫌气球没有意思了,想玩别的,跑去把你爸爸的自行车气门芯拔了,车胎都……”
陶母黯然地停下了。
陶祈一听就觉得不好,赶忙说:“小时候越皮长大越有出息,你看我现在不是读了个好学校嘛。嘉钰也调皮,以后肯定也有出息。”
陶母就又笑了,连声说对。
母子俩再说了没几句话,陶母那边有人找,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便挂了电话。
陶祈按灭了手机,继续仰躺着发呆。
陶祈的家境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困难。如果不是有事务所里的这份“兼职”,他现在可能连维持自己的生活都不容易。
他家里一共四口人,爸爸妈妈,自己和一个妹妹。
在陶祈小时候,家里的情况还算可以,父亲是工厂的技术员,母亲做超市的理货员。两口子都没什么文化,好在勤劳朴实,赚来的钱都能攒下,因此家里过得不错。后来女儿出生,虽然财政上紧迫了一些,但是好歹已经儿女双全,未来有盼头。夫妻俩勒紧裤腰带,只要把儿女供出来了,以后就是等着享福的命。
陶祈也确实争气,虽然父母没什么文化,但他自己却格外聪明,成绩优异。
那时候左右邻居没有不羡慕陶家的。一家四口人,有儿有女,工作稳定,过着小打小闹的日子,幸福的很。
然而这样的生活只持续到陶祈高一那年。
陶祈的父亲在那一年因为劝阻两个同厂的工人打架,推攘之间被一个人撞到了正在运作中的设备边上。陶父来不及闪躲,被卷入高速运转中的设备里。负责人紧急关停了电闸,把陶父救出来时,小腿已经没了半截。
陶父被送进医院,为了保住命,高位截肢。
那个时候工厂车间里还没有监控设备,打架的劝架的人吵成一团,都不知道是谁把陶父推进去的。找不到责任人,又是在休息时间因为劝架被卷入设备,不能算工伤,所以除了保险赔付一部分医疗费外,工厂和个人没有赔钱。
陶家一下子垮了。失去了一个壮劳力,又没有赔偿金,还要支付巨额的医药费,这些都足以把一个家庭逼上绝路。
陶母四处借钱,好歹是填补上了医疗费。陶父就此只能呆在床上,整天需要人照顾。陶母只好辞掉了超市的工作,在家门口开了个小杂货铺子,一边照顾陶父一边赚钱勉强糊口。
现在想想,陶祈简直不知道高中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家里负债,却有两个小孩要读书。陶母管着杂货铺和陶父的生活,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只将将够生活。陶祈和陶嘉钰的学费几乎都是助学贷款等各类补助和奖学金。后来陶父的工厂组织人上门探望,又给他们募集了一笔捐款,这才能让陶母咬牙坚持下去。
高中的时候,学校会给参加奥林匹克竞赛并且获得奖项的学生发放奖金,陶祈因为这个原因特地参加了比赛,拿到奖金的时候他想的不是获得了几等奖,是什么样的荣誉,而是奖金有多少钱,够家里几天的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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