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墨池前,竹林之后,周浩然百无聊赖,人蹲在地上,眼看书房的灯灭了又亮。
心中有了谱,计划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蹲着看了许久,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温冷了几分,还有些奇怪的声音,隐约传入耳中,却听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恍惚中抬起头,眼珠子也像林奇一般,就要脱框而出,手指着半空,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房中的林奇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眼前的所见所闻就足够他回味一辈子了。
待他喊出声以后,那女鬼瞬间来到他面前,手攥住他的脖子,丝毫不留情。
眼下,好似数九的隆冬,人光着身子被浸在了结冰的水中,凛冽的水不停刺激人的每一根神经,清清楚楚,麻麻木木。
林奇胡子都吓竖了,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着死亡,就是铁人也得给吓融了。
“林奇,我替阎王爷索命来了。”周银怜尽量尖锐嗓音,好似车间锯铁的声音一般,将那女鬼演得活灵活现。
这都是周浩然教他的,在往这儿来的时候,周浩然除了毛手毛脚以外,还突击教授了她《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现在,她比一个女鬼更像鬼。
林奇虽说是个刺史,可今生今世哪见过这阵势,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双腿耷拉在地上,全靠周银怜那双手才撑在原地。
“我……我我我……我冤枉啊!”
“冤枉?你的罪状,悉数纪录在侧,竟然还敢狡辩,我现在就带你下酆都,见阎王,看他相不相信你是冤枉的。”
这句话好似一枚炮弹,在林奇的心湖炸开。
那些个当官的,此生最怕的不是清算,而是死亡。就连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也是如此,四处求仙问药,寻求那长生不死之术。
死了,那可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一切的荣耀和繁华都将付之一炬,化为乌有。
尤其是想起地狱中的酷刑,更是浑身发颤。
林奇呜咽的求饶,“别别别,别带我去酆都,我不想见什么阎王,只求你放我一马,给我个机会,我想重新做人,求求你了。”
现如今,林奇的心防
已经被突破,到这一步,一切也就好办了。
“那就跟我说说,你这一辈子究竟犯过什么罪,从实给我招来,我看你究竟有没有烂到骨子里去。”
说完,周银怜便松手放开了林奇,可怜他这一把老骨头,软瘫在了地上,手按在了盆沿都没有丝毫发觉。
人颤颤巍巍,在恐惧与惊吓中反复轮回,良久,这才开口:
“我生在一个还算凑活的家里,父母是酒楼的老板,我有五个兄弟,我排老三,不上不下,那也注定了我这一生的宿命。我出生时,二哥还没断奶,跟我抢食吃,好不容易熬走了二哥,四弟又出生了,我苦呀!”
周银怜一脚将铜盆踹飞,撞在墙上,丁零当啷乱响,“给我挑重点的说。”
林奇一个激灵,连忙称是。
“七岁那年,我初懂人事,听人家老是夸奖四弟生的俊俏,人又激灵,将来定是当状元的料,我气愤不过,撺掇两位兄长,将四弟投入河中,那天我还记得,天也像今天一样,算不上冷,可也说不上热乎,四弟大病了一场,醒来时就成了个傻子。”
周银怜听后怒火中烧,心想这还算是个人啊,就因为嫉妒,把自己兄弟变成了傻子?
林奇可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继续说道:“打那以后,大哥负责照看四弟,我则被送到了学堂读书,我半路入学,老是跟不上先生的思绪,所以先生老是打我的手板,晚上吃饭都拿不筷子了。然后我就想了个妙计,到处散播先生和王寡妇有染,可万没想到,那王寡妇风流成性,跟谁都有一腿,一口承认了。可怜了我那规矩的先生,明明就他没去敲过窗户,却偏偏陪着那王寡妇被下了猪笼。”
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胆寒,周银怜虽说是个妖精,虽然跟了个不正经的主子,可她本性善良,此时竟恨不得就此杀了这林奇。
小小年纪就那般无情无义,现在少说也有五十岁了,还不知道做过多少恶事呢。
可记起周浩然的命令,强压那口气,是再也不愿听他小时候做的恶事,要他往后倒了二十年。
“二十六岁那年,我去宇京赶考,夜宿店中,楼里到处是赶考的举子,我见他们一个个的出口成章,甚是妒忌,去
铺子里买了些药来,下到了客栈的饭菜之中,整整四十八人,上吐下泻,大病一场,也没赶上考,而我,末尾第二名。”
在周银怜心中,这林奇和畜生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那到这岺州之后呢,你又做过什么恶事?”
没想到,林奇却摇头,“我老了,也没年轻时那份争强好胜的心气了,我儿子离我而去,俩女儿出嫁,就剩我和老伴了。我本想再宇京到老,可偏偏把我派到这岺州来做了刺史,我对自己有数……”
“要说我在岺州做的最差劲的事,那就只有放纵断罪帮了,我也想过管管,毕竟好歹也算是个刺史,可那李吞天,他实在是恐怖,见过一面以后,我便从不再过问这事。”
周银怜不信,又问:“你就没做过对皇帝不利的事?”
“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我老了,儿子死活不明,我就算别有用心,可还能有几年活头,还能把东西留给谁去?”
林奇抹着眼泪,说的凄惨,他早年作恶,如今命运又给了他一记重拳,或许最后得落得个老无所依的下场,也算是报应了。
看来,这刺史并没做过周浩然想象中的那些事。
林奇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依旧滔滔不绝:“唉,上次去宇京复命,我就跟詹兄说过,这人啊,做人行事还是不要太绝,善恶到头他报应循环呀!”
“等等!詹兄?”
林奇回答之时,头顶貌似有异。
周浩然都顾不上隐藏了,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去,眼睛一刻也不眨。
林奇家的上空,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跟一个道士战在了一起,打的难解难分。
那女子背后有三条漆黑的尾巴,毛茸茸的,头顶两个尖耳朵,尤其那身材,周银怜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个竹竿。
“篮球?”
战斗眼花缭乱,周浩然是彻底饱了口福。
“老祖有三光:阴光,阳光,混沌光。”
砰砰砰!
爆炸声四起,多数在天空,少数在屋顶。
“哈哈,你这娘们,还不是给我拽住了尾巴,给我下去吧你!”
女子叫声凄厉,被那道士钳住了尾巴,用力朝下掷去,所落的地方,正是周银怜所在的书房。
“死猫妖,我看你还不乖乖
就范!”淫笑声四起,道士也顺着屋顶的大坑,没入房间之中。
周浩然怅惘,眉成一道,喃喃道:“这声音怎么这般耳熟呢?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淫-浪的道士?”
“恩?好事成双?”道士的声音又从屋内响起,“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俩搁这儿干嘛呢?这身材倒是不错……玩玩?”
周浩然记起来了,那声音……不正是那吕门庭吗?事情怎么这么巧?
正要追去时,一阵磅礴的气浪传来,还未等他靠近,银光四溅,那三米多高的书房,被从中斩开,朝天上飞去。
周浩然循着房顶飞翔的轨迹,一直到了身后的墨池,竹叶声涛涛,大地为之一震。
道韵剑出鞘,周银怜剑瞳烁烁,比天空的太阳还要刺眼。
“马的,是个狠岔子……等等,我认得这把剑,你是那周浩然的侍女,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有这般能力,我吕门庭算是看走眼了。”
猫妖趁俩人对峙,急忙幻化成猫,跌跌撞撞的朝外逃去。
可吓坏她了,方才那一剑,可直接削去了她两根尾巴,修为也损了七八分,还有那道士,可怕的很,若再不逃走,那就只有被蹂躏的份了。
可光顾前,不顾后,头撞在了铁板上,抬头一看,一把如人高的巨剑在前,剑的后方是一个漆黑的人影。
“我说……别顾着逃啊,留下来看戏多好!”
可怜了这猫妖,平时打十个周浩然就跟玩似的,如今却被对方攥住了后颈,提溜了起来,毫无反抗之力。
“没想到啊,短短几天,你就将这神兵驯化,是个可造之才,你不是去了小尾山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再看你那装束,像什么样子,把周浩然给我叫来!”
周银怜可不理他,方才轻薄的话可还记得,头悬在头顶,目中的剑影闪烁。
剑消失无踪,磅礴的剑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你这妮子,来真的?”
吕门庭吃了一惊,手掐诀,正打算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就听院中轻喊:“怜儿,回来!”
剑离吕门庭的心脏不过一尺之距,那天雷也在一念之间。
朝下看去,月光下的周浩然露齿而笑,手提着一只猫。
“姓吕的,你又偷着出来做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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