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大殿中,置放着几盏阴森诡异的蓝灯。
台上一人,头戴乌纱帽,好似只黑鸭子蹲在头上,一袭黑袍,胸前一头吐芯的黑蟒。
此人身高体壮,虬髯满面,目圆睁似核桃,炯炯有神,有掌生死之威严。
惊堂木一响,两侧现出牛头马面的身影来,各穿着青红两色的袍子,震慑人心。
“我来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因何而亡?”
底下那书生摇摇头,眼中是拨散不开的阴云,甚是迷惘。
“我是谁来着?你能告诉我吗?”
啪!惊堂木再响,台上的人暴跳如雷。
“大——胆!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死心,牛头马面,给我打!”
牛头马面阴笑连连,一步一步,朝堂下走去,走了一半,突然回过头来问:
“王爷,为啥打他呀?”
那人伸手一指,厉声道:“他藐视公堂,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当然要打!”
牛头马面挠挠那大脑袋,心道:“行吧,反正见谁都是这一套,喝了孟婆汤,能知道自己是谁就有鬼了!”
手握着刑具,将人按倒在地,将那人打了个皮开肉绽,叫苦不迭。
“说吧!”
书生趴在地上,委屈的眼泪直流:“我说什么呀我说,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啊!”
旁边的判官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道出了此人姓名与家世,以及死亡原因。
“生前可又何功绩,可曾祸害过旁人?”
判官回答:“这是个大善人,一生光明磊落,连只鸡都没杀过!”
阎王爷不信,“怎么可能,他如此的倔强无礼,怎么会是大善人,给我打……”
不由分说,又是一顿胖揍。
“这生而为人的,哪有不犯错的,功劳簿上没写不代表没有,打完这板子,就押到往生海中挂号去吧!”
阴兵得令,将奄奄一息的书生压了出去。
“下一个是谁啊!”
“是一个叫林威的人。”判官说时,笑容满面,从桌上起了身来,走近上司,袖中滚出两串碧绿色的铜钱,嫩白如玉。
俩人都假装没看见,判官附耳,片刻功夫,俩人嘿嘿一笑,心已了然。
“好说,好说,给我把那林威压上来!”
林威锦衣华服在身,面冠如玉,是一翩翩公子。
到了堂下,那人跪拜在地,朗声道:“草民林威,叩见阎王爷!”
阎王爷向后仰,很是舒服,指着林威道:“瞧人家,知书达理,我敢肯定,他生前定是个大善人!”
判官合上册子,没敢说话。
林威三十有五,平生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是乡中的一恶。
他死的那天,乡中烟火不停,人们载歌载舞,欢度新生。
“听说……你有大才能,想在这酆都弄个差事做?”
“小人仰慕阎王爷许久,就想着在您手底下做事,报效幽冥!”
“好!我手底下就缺你这样的青年才俊!”阎王爷竖起大拇指来,心中那份欢喜,无以表达。
“谢阎王爷,小人一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爷等他将那些歌颂的话说尽,头转向判官,“咱西城衙门,哪还有缺呀!”
判官一拍脑袋,忘了这茬了,最近富贵人死的有点多了,衙门里人满为患,一炷香换一次班都绰绰有余。
倒是他的腰包,鼓了不少。
“这……得容我……”
话还未完,只听门外传来惊呼。
“报告王爷,有人闹事,抓了孟婆,往河西逃去了!”
“什么?”惊堂木响彻,阎王爷激动的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这天子脚下,泱泱国土,还有人这么目无王法……”
话未说完,眼珠子提溜乱转,小声问道:“查清楚来历没有,是谁这么大胆子?”
“是宇国的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正,叫周浩然……”
惊堂木再响,阎王爷怒不可遏,“大胆的贼人,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正而已……”
“还有一个灵山来的和尚,功夫了得,该是个天上人。”
要不说怎么是王爷呢,脸变得比天还快,“大理寺正也是官呀,别拿豆包不当干粮,那和尚真是灵山来的?”
“据线报来说,他应该是佛主伽罗手底下的那南无愚佛!”
“嘶——”阎王爷倒吸一口凉气,“这,大水冲了龙王庙,那一个天上人,怎么会死在了人间?”
“貌似……是被天雷劈死的!”
“快备马,带我去看看,千万别动手,要是惹恼了那伽罗,咱们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罢,马面仰天而啸,化身成一匹青色骏马,三头九眼,可怖之至。
“阎王爷,阎王爷,我呢?”
林威焦急的上前询问,他这事儿还没完呢。
“我管你,先压下去,等我回来再说!”
青马脚蹬地面,破空而去。
判官此时也查遍了册子,人满了,填不下了,没缺了。
“林公子,你跟他们走吧,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
带林威离去以后,他朝那阴兵说道:“也把他送去往生海,一定要快!”
……
“大少爷唉,你就放了我吧!我只是个熬汤的而已,刚才您看到的都是公事,我不那么做不成啊,规矩就是如此!”
孟婆苦苦哀求,就差给周浩然跪下了。
周浩然也下定了决心,就不放她走,是非要给她讨个公道不成。
“你天天在那奈何桥上熬汤,难道就不觉得累!”
“那有什么办法,我上面又没人,这辈子能在地府当个熬汤的不错了!”
周浩然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就不想休息休息,出去旅个游啥的?”
“倒是新鲜,这地府除了酆都就是禁区,去哪游呀!”
“去天上呀!”周浩然转身,指着大和尚道:“你看他,他就住在天上,每天鸟语花香的,山雾缭绕的,别提多自在了,你难道不想去灵山看看?”
“您说的倒是不错,可我们也不能去呀!”
“为什么?”
“我们这些阴差见了光,轻则瞎眼,重则形神俱灭,可去不得!”
“你听谁说的?”
“上面人都是这么说的。”
“骗你的你也信,他们还不知道在天上享什么福呢!”周浩然拍拍胸脯,保证道:“你别担心,有我周浩然在,肯定要给你讨个公平,让你们月月有休息,年年有奖金。”
孟婆欲哭无泪,心说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就放了我吧,咱们就此别离,你走你的,我再回我的奈何桥,咱们两不相欠,这一页就揭过去了行不行?”
周浩然摇头,死活不同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说了帮你就一定帮你!”
后看向大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是不是?”
大和尚懒得理他,心说你就闹吧,随你怎么说怎么闹,到时候还是要下地狱,不过浮云而已。
周浩然偏要来招惹他,阴阳怪气的说个不停。
“都说人人平等,人人平等。可你到这酆都就有渡鸟来驮,我们到幽冥只得自己走,哪儿公平了?你一个天上人到人间去杀我就算公平了?”
大和尚心如明镜,双手合十:“我以大欺小,又犯了杀戒,当下地狱,并无怨言!”
“你下你的地狱呗!我凭什么要跟你去,我这一辈子不说光明磊落,可善恶相抵,我还是要转世投胎的,而不是下地狱去!”
大和尚开眼,怔怔的看着周浩然,一时语塞。
那日伽罗佛主找到他,说天有预兆,有邪魔出世,将祸乱人间。
佛主问他可愿为了黎明苍生,献祭己身,诛杀邪魔。
此乃大功德,他义无反顾。
若此人未曾乱世,那他凭白无故的杀人,岂不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孟婆觉得这和尚不对劲,那四个字现在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
周浩然抬头看天,继续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你何必惹尘埃!”
大佛开眼,双目猩红。
紧接着,佛光万道,大和尚缓缓闭上双眼,睁开时,灰蒙蒙一片。
“周施主,毁人道心可不成!”
周浩然无奈的摆手,“实话实说嘛!”
也不知走了多久,周浩然打嗝不停,竟觉得有些饿了。
“我说孟婆,这忘川河流向哪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孟婆说这河没有尽头。
“既是河流,要么入江,要么入海,怎么会没有尽头呢?”
孟婆没有解释,一口咬定这河没有尽头。
“那你的人怎么还没来,我都等烦了!要不你下河给我捉条鱼吃,我饿了。”
“您说笑了,忘川河里只有阴龙,哪有鱼!”
“阴龙也行啊,我这人不挑食的。”
孟婆只是尴尬的笑着,并不作答。
“那猫呢,让他下去,说不定能把龙引来!”
想起那只被老鼠吓死的独眼猫,他四处呼喊查看,都不得回应。
大和尚也摇头,说不曾见它。
“这一只猫能跑到哪去?”
“三位,停步了,三位哎,大师傅,别再往前走了,有事我们可以商量的,可别再往前走了!”
空中一匹青色骏马,在面前停下,阎王爷跳下马来,不停朝他们挥手,态度温和。
孟婆见状大喜,登时换了一张面孔,又变得穷凶极恶起来。
“臭小子,我可警告你,阎王爷来了,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准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看你是想下河喂龙了!”周浩然可不吃他这套威胁,微微一笑:“来的正好,我可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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