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你滚,滚得越远越好,你从来就不应该出现。”
“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没必要跟着我,我要做什么,也用不着你管……”
“我要嫁人了,就那天见到的那个书呆子,我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他,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跟你也不一样。我到今天才发现,在这世界上认识的人竟只有你一个了……”
“我要嫁人了,就这样!”
男人站在渡源湖的水面之上,闭着双眼,好似死去了一般。
……
周浩然躺在湖园山庄的床上,做一个美梦之时,门被一脚踹开,徐悲风冲到床前,攥住周浩然的领子,又是心疼,又有愤恨。
“好嘛,我们在山里找许舟那娘们,跟夜贼交战,你可倒好,躺在这里睡大觉!”
周浩然委屈,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人找到了吗?”
“你还有脸问,整个水漫山都快要翻遍了,也没见到个人影,倒是在瀑布里发现了她曾居住过的痕迹。可人已经走了,要寻她何其困难?”
“不会落到夜贼手里了吧!”周浩然清醒了些,坐起身来,顾虑满满:“这要被他们捷足先登,我们的官职可就不保了。”
徐悲风摇头,“不过是些卒子而已,我们到场时,已经全被那位公公制服。当时的场面你是没有看见,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徐悲风打了个寒颤,现在想起来,依旧毛骨悚然,“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手段可比刑部那帮家伙高明几百倍。那几个夜贼被教训的服服帖帖,说自己是奉命搜查水漫山,好找到许舟的下落。听他的意思,貌似不是在说谎。”
徐悲风与尸体打了半辈子交道,杀人的手法见过无数,可那位公公的手法,闻所未闻,彻底刷新了这位老神探的下限。
不过也非一无所获,这次带队来的是月鹏大将军,还有陨道山的人。
月鹏?那小子竟然没死?周浩然痛心疾首,心道上了那白猿的贼当了。
这可是个大大的坏消息,自己从他手里将皇子救走,如今狭路相逢,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
“月鹏人呢?”
“那谁知道,他们只是说在城里,具体的位置却不知道。眼下重阳大会已经开始,人多眼杂的,要找到他们何其困难,不如就放在一边。”徐悲风拉低了声音道:“先解决了那女子再说。”
周浩然道:“千说万说,总得找到人呀!”
徐悲风没好气的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我用你说,找你干啥来了。”
周浩然看他怒睁的双眼,知道他肯定有了主意,当即凑上前去,问道:“老师,你是不是有眉目了?”
徐悲风点头,悄声道:“既然你在水漫山发现了她,而夜贼又没找到她,我怀疑,她眼下就在渡源湖一代。常言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重阳大会如火如荼,来人嘈杂,她肯定混在其中,等待着脱身。”
“那照您的意思说是……”
“笨啊!我已经跟刺史说好,要他加派人马,彻底搜查,你也别闲着,你见过许舟的模样,赶快下山去,先一步发现她,除之而后快!”
周浩然这才明白,徐悲风来找自己,就为了赌一手,在月鹏和官府发现她之前,自己先一步除掉她。
不愧是大理寺的神探,当真是好计策。
周浩然也不推脱,当即答应了他的计策。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往山下赶去。
重阳大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周浩然虽然错过重阳当天的盛景,可到渡源湖畔时,依旧被那景象震撼了。
人推人,人挤人,人山人海。
如此奇景,就跟春运现场一般无二。尤其湖畔,人聚拢成群,打扮成当地神话人物的大队伍,从湖东走到湖西,来回折返,众人情绪高涨,不停欢呼。
周浩然也被这盛事感染,在人群中吆喝不停。现场人多而杂,揩油偷窃之事常有发生。
他在兴头上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个女扮男装之人,他清楚的闻到一股玫瑰花香,正是从她身上发出。
或许是要完成主子的任务,女人胸膛紧贴着周浩然的背,就那么蹭啊蹭,搞得周浩然心猿意马。
等游行的队伍远去,他本着教育的姿态,打算找那女人理论时,却不见了她的影子。一摸身上,竟丢了一百两银票。
把他气得兴致全无,径直往冼府而去,府里的仆从认得他,急忙请到冼星彩那里。
冼星彩是昨天深夜回来的,好似未曾睡好,满面愁容。只是因为她想起半月前在黄鹤楼时,周浩然所说的那番话语,与昨夜的事结合在一起,竟破了案。
这女孩才刚刚攒起的那点爱情火焰,转瞬烟消云散。
“喂!喂!灵魂出窍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手,打断了所有的思绪,看时正是魂牵梦绕的周公子。
这可把冼大小姐委屈坏了,眼眶如久旱的坑洼,瞬间被甘露填满,眼看就要决堤。
这男人非但不来安慰,反倒不解风情,伸出手指,以命令的语气说道:“我数三声,一、二、三……憋回去。”
冼星彩气的,抱起他的手就啃。
“别动,干什么,这要让人看见了,我倒不要紧,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周浩然好不容易才制住这发狂的野猫,“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人呢?”
冼星彩赌气,鼓着腮帮,不肯言语。
周浩然不得已赔上一张笑脸,安慰道:“乖,你告诉我人在哪,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要么说冼星彩傻呢,三言两语便着了周浩然的道,急忙拉起周浩然的手,来到院子深处,背靠着门,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意思是要他兑现誓言。
“等我出来,到时候一定从头到尾告诉你,不过我可警告你,谁也别放进来,不然我就把那秘密烂在肚子里。”
等周浩然进门以后,冼星彩皱起眉头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怎么有种送自己家相公去青楼的感觉……
刚打算叩门询问,可想起周浩然的警告,无力的在门前坐下,担当起了看护的门神。
房中关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天下第二的美女——许舟。
昨天发现来寻自己的官兵以后,周浩然计上心来,回去串通了周银怜,她用法术使许舟昏迷,并悄无声息的把她带回了湖园山庄。
后又趁梅正音他们进山搜查的空档,使出浑身解数说服了冼星彩,趁夜将人带了回来,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见周浩然来,许舟发丝中的周银怜立即现身,再施以法术,对方眉头轻蹙,不久便睁开了眼睛,所看到的正是周浩然那张脸。
“观音姐姐,你醒了?”
“恩,我这是睡着了嘛?”人尚不清醒,颦蹙额头,待视野清晰以后,这才看清所处的环境,神色一慌,“我这是在哪?”
“当然是在沣州城了。不过别担心,马车马上就得,晚上咱们就出发,连夜赶往宇国都城,去面见皇上。”
许舟深吸一口气,后放松下来,眼看着周浩然,其中竟无半点愠色,恰恰相反,她笑起来,比渡源湖边所有的菊花加起来还要美丽。
她并不觉得意外,或者说早已习惯,这种事在她身上已经发生过不下百次。
许舟嫣然一笑:“原来,我并没有看错你。”
对于那夜的事,在周浩然愤然的反驳之下,她以为自己错了。
可现在她可以放心,自己从未错过,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心思。
周浩然毫不在乎她的想法,那张脸他已经看过无数次,如今再见,心中仍免不了躁动。
“我也没办法,是皇帝亲自开口要的你。我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子上,可不能因为你而丢了去,再者说了,他已经走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那时谁还能保护你?”
“宇京好,繁花似锦,皇宫更是金碧辉煌。到了那儿,伺候好了陛下,便没人能再伤你,更没有人会再打你的主意,到时锦衣玉食,岂不是人间的天堂?”
许舟昂起头来,俯视周浩然。
“说的天花乱坠,你怎么不去呢?”
“您这话可就赌气了。我不是女子,陛下怎么会看上我,况且,我要真是个女子,也肯定不会跟姐姐一样漂亮。”
她闭了眼睛,似是很享受周浩然的奉承。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为我这张脸?我就因为生了这么一张脸,就要被你们争来夺去?末了还要道一句红颜祸水?可你们哪曾问过我的意愿,我不过是件体面点的商品罢了……”
贺知阳死后,她悲痛不已。
红尘中漂泊十几年,心想总算是遇到了个不一样的人,瓜熟落地,结成姻缘,可天道无情……
偏偏那时,宇夜发生战争,邻里间的青壮都被抓去充军,生死不明。
每次她出门去,总有人指着她的鼻子,大骂着荡妇,说她是害人的狐狸精。
也正因为这个荡妇,这只狐狸精,宇夜两国的士卒死伤无数。
倘若这不是她的错,又能是谁的错呢?
众人都忘记了,最应该哭的,最伤心的应该是她这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寡妇。
“就因为你这狐狸精,才使贺先生病发身亡,你怎么不随他去呢?”
听到这句话时,她吃了一惊,既不愤怒,心中也没了悲伤,她笑了起来,笑的妩媚,笑的妖娆。
日月失色,百花低头。
男人眼中有痴迷,女人心中有怨恨。
这张脸没长在他们身上,他们又怎么会明白我呢?
那天,她第一次从丧夫的悲痛中挣脱出来,大笑着,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家里……
面前这青年,同样不懂。
“人生本就不公平。你运气好,生了张好脸,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百无禁忌。你运气差,生了张好脸,你不得安宁,四处流离。”
他转言道:“其实这么一想,人生又很公平。”
许舟微微一怔,继而微笑起来:“周大人倒是看得通透呢!”
“我看的通透没用,得您看得通透才行。等到了宇京,您做了娘娘,我还得仰仗您呢?”周浩然忽然直起身子,皱起眉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是做了娘娘,不会因今天的事而妒恨我吧?”
“周大人为国为民,带臣妾脱离苦海,去往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天堂,我又怎么会记恨呢?”
突然,周浩然冷笑起来,伸出一双手,用力攥住许舟的脖子,深吸一口凉气。
“这个险我不能冒,我离君远,你离君近,枕边的小风一吹,我便人头落地。来时有人还跟我说,你是祸端,万不能留,杀了你,宇夜的战争迎刃而解。倒也是个主意!”
手死死的箍住许舟的脖颈,她的呼吸也日渐沉重,周浩然此时的目光,她从未见过,心中竟升起一抹恐惧之色。
周浩然扭着脖子,脸凑到近前,直到跟许舟唇贴着唇。
“娘娘,您应该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吧?”
许舟没了矜持,眼神慌乱,不停摇头。
“不行,我不能留你,为了那么点封赏而养一个祸患,可不值当的。你得死!”
说罢,周浩然手上的力竟然松缓下来,瞧她的目光,也变成了贪婪。这眼色,她见过不下百遍。
“在你死之前,也让我尝尝天下第二美女的味道怎么样?”
衣服被撕扯成碎片,周浩然也如野兽一般飞扑上来。
她惨然一笑,突然想起他来。
而后,她愤怒的闭上了眼睛,任由周浩然亲吻。
可预料中的事并未发生,因为周浩然又停在原地思考起来。
许舟抱着胸膛,不停后退,浑身不停发抖。
“你必须得死,可不能死在我手上。”
在周浩然眼中,她看到的不是欲望,而是如魔鬼般嗜血的冷酷。
他出乎意料的走了,许舟抱头痛哭,也是生平中的第二次。
那日下着大雨,在那破庙里。
亲吻自己的是个山贼,他应该是个山贼,眼中的欲望比窗外的闪电还要明亮刺耳。
她懂,一切都懂。
她知道挣扎无用,为了少受些打,她选择了沉默。
雷声一阵接着一阵,突然之间银光大作。
头颅似球,不停滚动。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他穿着比那山贼还要寒颤,头戴着斗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手抓住尸体的肩膀,朝门外走去。
那一眼以后,他便将自己隐藏在斗笠下,雨水顺着斗笠不停落。
滴答!滴答!
她觉得好笑,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男人,她不信,也不服气。
就这般不着褴褛,靠近他,引诱他。
如她所想,天底下没有那不着荤腥的男人。
云雨过后,她假装哭起来,假装哭的伤心,比雨还要猛烈。
人生太无聊了,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可她没想到,男人竟就此挥剑,穿肠而过。
她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假装的哭变成了真正的雨,直到现在都不曾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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