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一出口。
车内陡然陷入死寂。
男向导不吭声。
只是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眼神变幻。
林臻臻握住自己发颤的手,竭力冷静下来。
附和道:“你不会以为,我们出门前不用跟带队老师报备的?”
男人仍不语,隔了片刻,忽然嗤笑道:
“糊弄谁呢?简溪村又不是什么景点,你们要给老师报备,她会同意你们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他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快。
林臻臻一时语塞,午优便接口道:“她爸爸是校董,报备而已,你说老师会不会那么不给面子?”
林臻臻:“……”
程雪侬:“……”
戚栖:“……”
男人的视线从林臻臻脸上扫过。
不见异样,一时心里也有些没底。
说实话。
这一车肥羊本不在计划内。
可是这么送上门的。
不狠狠宰两刀实在太可惜。
午饭虽然弄了近六千块,可看她们几人的行头和拍照用的手机、相机,这一堆下来怎么也值个小几万。
只榨个五六千出来。
怎么想都觉得亏。
话既然说开了。
男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他和司机对了对眼色,车子靠近路边停了下来。
车上几个女孩子对视一眼,顿时更紧张起来。
这次,男人倒是爽快了些,大手伸到她们面前:
“把手机都上交,等会儿送你们到下车点,一人五千,这事儿就算完了。”
果然还是要讹钱。
五千块,对普通学生党而言绝不算少。
可程雪侬家境尚算优渥。
林臻臻虽说家变后不比从前,但也不至于心疼这五千块。
至于戚栖和午优。
一个家里是真的有矿。
另外一个背有靠山。
两个人别的不提。
钱上从来有恃无恐。
眼下这种情况。
更不会说什么。
而且陷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她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对方那一点“见好就收”的微妙心态,除此之外,实在没什么可以拿来谈条件的资本。
午优第一个交了手机。
其他人也陆续掏了出来。
这种时候。
被
动里最好能求个主动。
男人见她们不多折腾,神色果然轻松许多:
“算你们识相。”
又半是威胁半是警告——
“等会儿回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清楚!”
“这镇上就那么两个派出所,里头的人我们比你们熟,别他妈跟我耍花招。”
车子又开了半个小时。
总算露出熟悉的地貌。
男人这才把车停下,不耐道:
“挨个儿扫码太麻烦了,你们出一人,把钱掏了!”
这种时候没人会跟他争这个。
戚栖伸手:“把手机给我,我付。”
男人瞅了她一眼,摸着下巴发出一声笑。
他眼睛一直在午优身上打转。
午优忍着恶心,推了戚栖一把:
“你们先下去,我付。”
她竭力说服自己,最多被摸一把吃点小亏。
等她出去就……
男人把手机丢给她。
拉开了车门。
几个女孩儿被推搡着下了车。
只剩下午优一人。
她扫码付了款,手机立刻被男人夺走:“下车。”
午优弯腰下车。
男人就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
她绕开他刚走一步,左手臂蓦地被人扯住,紧接着,那道令人恶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就这么放走,怎么想都可惜。”
“要不陪哥们儿玩会儿?”
他说着话,手指摩挲着午优的小臂。
一路向下,最后扣住了她圆鼓鼓的翘臀。
午优的脑子一嗡。
本能先于理智,扭头一巴掌甩在了对方脸上。
那么脆亮的声响。
显然女孩儿用足了力道。
男人被打的懵了两秒。
站在原地半天没吱声。
驾驶座上的司机见情形不对,扔掉烟头,挪到副驾驶座上,准备推开车门下车。
车门刚打开条缝,立刻被人拿身体撞了回去。
是戚栖,她反应极快的伸出胳膊,从车窗里勒住司机的脖子往下压。
“快走,报警!”
她吼道。
林臻臻呆在原地。
程雪侬涨红了脸,最终一跺脚,推了她一把:“这里有信号屏蔽器,你快出去报警,我拖着他们……”
话音没落,人已经扑过去。
对着司机的脸好一通抓挠。
另一边,男人刚反应过来。
胳膊却被人抱住,午优侧身,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可惜折腾了一上午,中午饭又吃的窝心。
加上男人体格健壮,这一下没把人摔懵,反倒摔出火来。
午优只跑了两步就被男人追上。
拦腰扛了起来,丢进车内。
“妈的!摸一下而已,这么大反应……”
他骂骂咧咧的把人压在车座上。
午优红了眼,双手被困住,一时无法挣脱。
干脆一仰头,朝着对方狠狠撞过去。
男人被撞的一个趔趄。
很快,两道殷红从鼻孔蜿蜒而出。
他抹了把鼻血,脸色勃然一变:
“我他妈还不信了,今天收拾不了你——”
话音未落,他头发被人从后面薅住。
程雪侬一边尖叫,一边用两只手拽着男人自来卷的半长发,死命往后扯。
男人头皮烧疼,顿时火冒三丈,一肘子撞了过去、
她个子娇小又没什么力气,被撞的趔趄了两步,旋即衣领子被人抓住,男人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午优瞅准空隙从座位上爬起来,伸手抱住男人头,五指并拢抠着他的双眼,两条腿也一并缠在他身上。
男人疼的惨叫两声,甩了两三下都没把人从身上甩下来。
干脆一个用力,朝后狠狠撞过去。
午优的后背撞在车门上。
一下又一下,麻麻的疼。
她力气到底还是小,身体稍微一滑下来,就被男人掌握了主动权,反身扣住她的脑袋,一个用力磕在车门上。
这动静把程雪侬吓的尖叫连连。
双腿瘫软如泥,跌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戚栖到底没能把司机勒晕过去。
反而被瞅准了空档撞开车门,连带着把她撞出去几步远。
“就他妈是你惹事!”司机揉着脖子,骂骂咧咧从车上下来。
“讹钱就讹钱……没见过女人是不是?这种时候还管不好自己裤-裆?!”
说话间,就见午优被同伴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了脖子,他脸色大变,刚想出声警告他别把事情闹大,下一秒就看到那洋娃娃似的漂亮女孩儿抬起纤细笔直的长腿,对准男人大腿根儿,狠狠踢了过去。
这一脚立竿见影。
男人被踢到要害,瞬间眼球爆凸,鬓角青筋根根冒起,立刻就松了
手倒地不起。
司机张着嘴站在原地。
一时间也懵了。
他不明白,好好的讹着钱。
怎么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这要是把人放回去,告他们个抢劫加强-奸未遂……
他心一沉。
上头的人一直对他们“孝敬”的数额颇有微词。
现在要是真闹出点大动静,自保还来不及,谁愿意保他们?
可人已经跑了一个。
就算把这三个扣下来,又有什么用?
司机手抖了抖。
满心的懊悔。
他妈的。
早知道就不该贪心!
他看向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少女:
她胸口起伏不定,白皙的脸颊蒙了灰尘,马尾也在挣扎中散了一肩,可即便满身狼狈,也照样好看的让人心肝儿发颤。
一瞬间他又有些同情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就这么一张脸,也难怪他色迷心窍忍不住出手……
他烦躁的原地踱了两圈。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等他察觉不对,一股大力猛然袭上他背后。
他整个人被踹的朝前飞扑,正好压住了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男向导。
耳边有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匆匆来到午优身边。
张着手,试图触碰她的脸。
他声音沉沉,细听还有几分涩哑:
“午优你怎么样?醒醒……午优?”
午优睁着眼,眼前却晕的厉害。
看不清来人,连声音都像隔着一重山。
那人轻轻捧住她的脸庞。
备为珍视。
午优现在一动就恶心想吐。
脑袋嗡嗡响,大概是被磕出了轻微脑震荡。
“别碰我……”
她恹恹的推了推对方的手。
厉凛手抖得厉害。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心疼。
他那么喜欢,不舍得碰一根手指的女孩儿。
现在却被人欺负成这幅模样。
嘈杂的脚步声靠近。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其余人也赶到了。
厉凛弯腰,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午优靠在他怀里,意识并不清楚,却莫名记得丢在车上的手机:“……拿给我,不然周恪……生气……”
厉凛抱着她,一声不吭。
脚下走的飞快。
都这样了。
还那么记挂他吗?
怀里的人干呕两声:
“我想吐……”
话音未落,一扭头就稀里哗啦吐了一堆。
是早午饭混合的清汤寡水,融了胃酸,气味实在不好闻。
厉凛却面不改色。
搂着她的手臂稳如泰山。
午优晕了一会儿。
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
更不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
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
小镇的医院,环境不比大城市。
没有单间。
但午优躺在中间一张床,左邻右舍迟迟没人占,倒像是单间一样。
厉凛取了她的片子拿给医生看过,又回病房,看到她竟然醒着,脚步一时顿住,站在了门外。
“厉凛?”午优面色苍白,唇瓣浅浅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汲干了水分的花朵,有气无力的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也在这儿?”
视线滑下来,落在他手里捏着的片子和报告。
总算反应过来——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男生走到她床边,拉了椅子坐下。
视线低垂,缓缓说着:
“医生看了片子,你背上有些淤青,索性没伤到骨头,头上还有轻微脑震荡,最近几天可能会出现反复呕吐的情况,需要尽可能的卧床休息……”
午优听他说着,突然意识到:
之前那个抱着她来医院,又被她吐了一胳膊的人,正是厉凛。
她有点尴尬。
但房门很快被人推开,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来人是林臻臻和程雪侬,后面跟着胳膊缠了纱布的戚栖。
程雪侬因为脸上挨了巴掌,看着肿肿的,有点可怜。
戚栖则是被司机撞到路边摔倒时,运气不佳,胳膊划破了一道口子,还好伤口不深,也已经处理过。
算起来,几人之中。
倒属林臻臻最为安稳。
可她脸色也最难看。
当时那种情况,理智告诉她跑出去报警找救兵才是正确答案,可赶回来看到同寝的女孩儿们个个受伤,唯独她安然无恙,像个逃兵。
这种滋味。
大约比挨了打更难受。
此刻见午优醒着,她多少松了口气。
压住心里的情绪,跟她解释来龙去脉。
原来也是巧。
她跑出去没多远就碰到了厉凛和几个校友。
他在镇上随便弄了辆越野。
看上去像是要进山。
林臻臻拦住他求救。
这才有了后续及时的赶到。
午优听着。
多少有些惊讶这巧合。
厉凛坐在一边,始终安静听着。
眼帘垂下来,令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这两天一直多多少少的“关注”着她。
后来见几个女孩子迟迟不归,就等不及亲自进山寻找。
可他又庆幸他放在午优身上如此多的“关注”。
因为迟一点,他就不能成为那个拯救她的人。
迟一点,她就不会离他这么近。
迟一点,他就不能抱着她。
-
周恪这周一直在盯分公司的APP上线。
前期工作繁多。
后续维护费时费心。
忙的差不多了。
这才想起有好几天,没接到午优的电话。
他拨了号码。
短暂的忙音后,那端传来陌生的男声。
“喂。”
周恪握着手机。
微微皱起眉。
看向屏幕。
的确是她的号码没错。
可接电话的,却不是她本人。
他陷入沉默。
话筒另一边,也是一样。
两个人似是僵持。
又似乎是冷漠。
通话在继续。
却没人开口。
厉凛握着手机。
不知怎的,心头有几分畅快。
他没再保持沉默。
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很快,那个头像再次闪动。
电话又拨了回来,又再一次的,被挂断。
午优从厕所出来时。
厉凛正坐在她的病床上。
手里握着她的手机。
漆黑的发遮挡了他的眼睛。
只看到他侧颜轮廓,唇线挑出一点弧度。
“怎么了?”午优走近。
指尖仍然挂着水珠,“有电话吗?”
厉凛抬眸,面色如常。
他将手机递给她:
“没有,我刚刚帮你检查了下手机电量。”
午优“哦”一声。
接过来,手指随意滑动了两下。
看到最近的通话记录还是她们几个进村前的。
午优放下手机,没忍住,瘪了瘪嘴。
就那么忙?
她几天没电话。
他也就心安理得的不主动打给她。
厉凛安静的注视着她。
看她眉眼间细微的情绪变化。
他一直知道。
周恪对她而言是不同与一般人的存在。
可她自己知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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