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曾经行走江湖,是个剑客对?”
江词点点头。
“那是我的第一世,我在那一世进入了巫女村,受到巫女的诅咒。那位巫女诅咒我时究竟是什么模样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对于她的诅咒,我没有放在心上,我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行走江湖本就不安全,谁没有伤害过别人没有被别人诅咒过?她说我会生生世世受业障之锁缠绕,无法摆脱,但此前更阴毒的诅咒我也听到过,所以我很快将那件事忘在脑后,根本没有在意。”
“我是一个人行走江湖的,遇上能尽绵薄之力的地方我就尽量去帮了,所以那时我在江湖上的名声还不错。”闻未眠说着,露出一个像是不好意思的笑容,接着说,“后来武林上举办了一场武林大会,广邀天下豪杰,进行下一任武林盟主的选拔。”
“你知道我的,我连管闻春苑都是甩手掌柜,都是晚章和枫林在管,跟别说那么大一个武林,那么多武林人士,我根本不会,但我收到了邀请函,所以便去凑了个热闹。”
“武林大会当日极为热闹,人声鼎沸,基本上有些名声的都去了,小小的一个广场上挤满了人。”闻未眠顿了顿,道,“上一任武林盟主是一个男子,他将武林管理得井井有条,武林大会为期七日,那七日是他作为武林盟主的最后七天,但他做的很好,把所有的来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江词听到确实有些惊讶。妖族之中男女之别、等级观念是非常弱的,但他知道人间不是这样的,至少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坐到皇帝的位置上去。
不过闻未眠的第一世,至少也是三四百年前的事了,想来那时候社会风气不一样。
“对了,你那一世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很简单,但闻未眠却想了很久,她每一世都要换一个名字,第一世很多事情都还记得,但名字却忘得差不多了。
她不确定道:“似乎……是姓邓?”
“邓缘?”江词张大了眼睛,突然兴奋地看着闻未眠,两只胳膊趴在闻未眠身上,凑近了看她,“是叫邓缘吗?”
“是……?”闻未眠不确定,“你知道我?”
“你没看过关于邓缘的话本吗?”江词激动地说道,“邓缘是灭掉当时为祸一方的魔教的英雄啊!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她的事迹了!”
闻未眠:“……”
江词离得太近了,闻未眠听他难以自抑的激动嗓音,心头莫名的……涩涩的。
闻未眠没说话,江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邓缘”本人面前说话似的,如数家珍地开始滔滔不绝:“你说的故事就是她的?我知道我知道!她参加的那个武林大会可是话本里描绘的重中之重!——不过话本好像没说武林盟主是个男子。总之,据说那天的盛会非常宏大,武林豪杰纷纷上台比武,有男有女,各个武功一绝,各派显学百花齐放,仿佛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绝学!”
“就在比武进行到最后最激烈的关头!魔教忽然降临武林大会,他们蛮横地介入其中,将当时站在比武台上已经连胜几场的胜者打了下去——这个胜者已经比了好几场了,内力都被消耗的差不过了。哼,这些魔教中人肯定是故意等他内力耗尽的时候出来,再打他个措手不及,显得自己很厉害!”
闻未眠:“……”
啊,完全插不上嘴。
不过江词讲故事比她有感染力,她就是铺叙其事,江词这种的就带有非常鲜明的感情色彩,讲出来的故事比她讲的更加引人入胜,很容易让人代入其中。
难得看他这么激动,所以她就看着江词那张小嘴继续叭叭。
“那个胜者被打下台,魔教之人那叫一个亢奋,底下一群魔教狗自己给自己叫好,当真是不要脸。那偷袭之人还大言不惭,道武林之人皆是些三脚猫功夫的废人,言辞过分,出口成脏,武林之人各个愤怒不已,当下便有几人上前与她理论,却被那不讲理的魔教之人打了出去!太过分了,对?”
他说着,低眼看了看闻未眠,闻未眠非常给面子地点点头,江词找到知己似的笑了笑,非常自然地低头亲了她一口。
“……”闻未眠表情复杂。
江词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没被磕疼的他继续讲:“随后,在武林大会之上并未出风头的邓大侠就站了出来,她上台之后,只需一脚,就将那耀武扬威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魔教之人踹出了比武台!然后有把亲自上台来的魔教左护法打得屁滚尿流!脑门上的头发都被削掉了一半!是不是超厉害?”
江词眼睛贼亮地看着闻未眠。
“……”闻未眠表情更加复杂了。
江词睁大眼睛等着她的回应。
闻未眠:“……嗯,很厉害……”
江词心满意足地继续叭叭:“这魔教之人嚣张的气焰被打压了下去,本来是想打武林人士的脸,没想到被邓大侠打了回去,一个个理屈词穷,想骂又打不过邓大侠,分外憋屈。邓大侠打败了魔教之人,给武林人士狠狠出了口气,众人便隐隐以她为首,正要宣布她便是武林盟主,那无耻的魔教之人便突然暴起,刺了邓大侠一剑!”
“这一剑也幸亏邓大侠躲得快呀,不然就被刺中要害了!这魔教之人如此不要脸面,都打到自己人头上了,武林人士当然不能忍,正邪两派当即便打了起来!”
“最后当然是邓缘大侠他们赢了,魔教之人灰不溜秋地就跑了,之后邓大侠便当上了武林盟主——”
江词意犹未尽地收声,看向闻未眠:“我说的对?”
闻未眠:“……对。”
江词一边平复心情,一边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跟你的锁链有什么关系?”
闻未眠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所说的大部分都是正确的。这是话本里讲的故事吗?”
江词点点头,然后询问地看着她,等她补充那除了“大部分”之外不正确的小部分。
经过那日平安皇女的事,他知道人们编排的话本大多有一些变化,更别说他看到这话本的时候实际距离邓缘的年代已经过去上百年了,与事实有差异也是正常的。
闻未眠便补充道:“你所说的大致上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刺我的那个人——他不算是魔教之人,他就是当时的武林盟主。”
“我还记得他的名字,他叫段真。”
江词瞳孔危险地缩起来,上下打量闻未眠的脸:“这个段真跟你什么关系?”
闻未眠连她自己那时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却独独记得这个人的名字——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闻未眠沉默了一会儿,在江词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下,缓缓道:“我杀了他。”
江词一愣。
他眨了一下眼睛,安抚地拍拍闻未眠的胸口:“他帮魔教的人刺杀你,你还击,这叫自卫。你没有做错。”
不过,杀一个人,业障之锁竟然会保留这么久吗?
江词有些忧虑地摩擦了一下闻未眠杀了灭妖师之后生出的锁链。
闻未眠察觉到他的动作,轻轻摇摇头:“你说的没错,他刺杀我,我还击,就这一点来说,我没有必要愧疚,但在武林大会上,我没有杀他。”
她借着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话本上看到过,武林盟主任期为七年,一般除非武林盟主出现什么意外,否则基本不会中途换届。而段真在任之时,不过三年,他举办武林大会的原因一开始我并不清楚,这一点武林大会之人也十分疑惑。”
“直到武林大会之时,大家猜测是因为段真已经叛变到魔教,所以才打算借着武林大会的名义将武林人士一网打尽。”
“武林大会之时很混乱,我虽没杀他,但废了他的武功,魔教之人将他救了回去。我上任之后,派人探查他是何时、为何叛变的。之后得到的消息,并没有看出段真叛变了,他一直勤勤恳恳,还未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之时开始就是个人人称颂的侠客,上任之后也没有做任何对武林不好的事,他甚至还组织武林人士,从魔教之人手中救回无数被魔教所害之人。”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段真没有背叛正道——他只是在不知道的时候,爱上了魔教的人。他卸任,就是因为他怀孕了。他担心魔教那人会以他的孩子为要挟,做出些于武林有害之事。”
闻未眠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他做得很好。武林盟主怀了魔教的孩子,传出去是为所有武林之人耻笑之事,想来这也是你看的那些话本上根本没有提到他的原因。”
“此后,武林深受魔教的骚扰,而我也因为坐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受到越来越多的锁链的缠绕。我一开始不信巫女的诅咒,但随着锁链的增多,我明显感觉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感,那时我与魔教教主已经打了几次交道,我知道,武林人才辈出,即便不是我,魔教教主也迟早为遇到敌手。”
“但在锁链磨光我的生命之前,我接受了武林人士的提议,率领武林中人攻打魔教,还武林一个平静。”
“就是在那次攻打之中,我与魔教教主交手,段真跑出来,替她挨了一剑,他和他腹中的孩子,全部死在我手里……”
江词静默地拍拍她的胸口,他故意吐吐舌头,道:“这个故事好狗血啊。”
闻未眠笑了一下:“你不必安慰我。我虽无意杀段真,但他那时却是一心求死,即便我不杀他,他或许也会自杀。魔教教主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她根本不喜欢段真,想来段真也是知道的……他的做法究竟对不对我不予评价,但他腹中的孩子,确实是无辜的。”
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又问:“你知道鬼婴吗?”
“嗯?”江词道,“知道一点。听说是几经转世的婴儿的魂魄。”
“几次转世都夭折的婴儿,深受生苦所扰不愿再转世,称之为鬼婴。”
“所以……?”
闻未眠勾起手臂上的锁链:“这就是它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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