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雾气笼罩着视线，带着寒气坠在鼻息之间，间或闪过的锋利银光从夜间霜露之上划过。
程清桃一剑刺出，抽出一片血花，她挽了个剑花，剑尖朝上，见一条鲜红的线从上面落下来。
她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一只五百多年的大妖，竟然这么好打？
打了快一炷香，她就只有手背上被抓了一下，留下三条猫爪痕，倒是那只猫妖受伤不轻。
她皱着眉，细细打量眼前几乎有狮子那么大的猫妖。
它有一身黑白相间的毛发，因为刚才一番打斗，滚动间毛发上夹杂了草叶、水珠、泥土，还有伤口流出的血。
“喵呜~”猫妖吃痛地叫着，声音竟然意外的又娇又软，像在撒娇似的，让人不忍伤害。
猫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敌人，表情呆了一下，又重新恢复凶狠，龇着牙，两颗尖利的犬牙突兀地伸出嘴唇，瞬间又从无害的小猫咪变成凶厉的猛兽。
程清桃仔细打量它的犬牙，出现得实在太突兀了，没有伸长的过程，就像被人突然按上去的，生硬又不自然。
她正想说话，之前离开的两个灭妖师忽然从浓雾中窜出，向猫妖袭去。
“终于找到了！”
“它受伤了，加紧攻击！”
两个灭妖师好像没看到程清桃似的，神情兴奋又严肃。
猫妖在程清桃的攻击之下已经受了重伤，面对两个灭妖师的攻击只能狼狈逃窜，却因失血过多，动作略有迟钝，身上伤口不断增添。
程清桃跳出去，拦住了两个灭妖师的动作，染血的长剑将二人的剑挑开：“先不要攻击，它可能不是我们要找的猫妖。”
两个灭妖师被程清桃挡开，攻势一顿，士气顿时受损，为防此时被猫妖攻击，二人急忙向后跳了两步，暂且与猫妖拉开距离。
两人剑指程清桃：“姓程的，你想抢妖不成？”
程清桃并没有与她们理论这只猫妖到底是属于谁的，她冷静道：“二位冷静一点。你们已经与它打过了，不觉得它弱得不可思议吗？”
“喵！！！”
尊严受到挑衅的猫妖瞬间龇牙，表情更加肃厉。
两位灭妖师对视一眼。
“——这是幻觉。”程清桃指出重点，“我们眼前可能确实有一只妖，但并不是我们找的那只。这只是替死鬼。”
那只大妖也许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于是在这只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猫妖的妖身上布了一个幻境，让他们以为这只妖就是他们要找的猫妖，将它杀死回去交差，等他们走了，猫妖又能在此地作威作福，无人能管，灭妖师的名声也会再一次扫地。
两个灭妖师面面相觑，最后仍将剑指向程清桃身后的猫妖：“即便它不是，灭妖也是我们灭妖师的责任，既然遇上了，只能怪它倒霉！”
这只妖是先被程清桃伤了才在二人手底下毫无还手之力，程清桃无法放任不管，当即提剑挡住他们，目光坚定：“这只妖身上并无血腥气！”
她指的血腥气并不是指猫妖伤口上溢出的血腥味，而是另一种腐臭味，若是伤人的妖，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这种味道，幻境能影响人的视觉，却不能改变气味。
程清桃一向只杀作恶之妖，这是她的原则。
但显然两个灭妖师并没有与她一样的原则。
“少废话，让开！”
程清桃以一敌二，竟也完全拦住了两个灭妖师的攻击，猫妖趁着三人缠斗之际拖着受伤的身体迅速后撤，远离战场，逃跑了。
朝廷那边很快发现三个灭妖师不见了踪影，派出人来寻找，好在三人都还没有深入山林，他们很快就被找到了。
其余六个灭妖师将打在一起的三人拦开，程清桃毕竟是对阵两个人，身形有些狼狈，神情却还非常平静，倒是对面两个灭妖师，对上程清桃一个人，二人也非常狼狈，不过衣衫发髻虽凌乱，但并没有受伤，只是表情狰狞。
三人被带回了山下，朝廷大臣坐在上位，神情有些不好，但语气还算柔和，毕竟对面三个灭妖师都是年轻人，灭妖师中的潜力股，日后发展无可限量，都不好得罪。
“不知三位上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大打出手？”
“呵。”两个灭妖师此时都整理好了仪容仪表，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这大人就要问问你的得力副手程大灭妖师了。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程清桃直接无视二人的阴阳怪气，她一路回来并未见到那能看破幻境的小孩，不由心生疑惑：“大人，那孩子呢？”
“什么孩子？”朝廷大臣一愣，“他不是与你在一起吗？”
此言一出，程清桃便清白了——那孩子跑了。
她心底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这孩子本性不坏，谁知……
不过逃生乃是人之本能，程清桃便也没有放在心上，轻描淡写地说明了上山之后发生的事。
朝廷大臣做了表面功夫，随意做出了些口头警告便放他们离去。
两个灭妖师经过程清桃之时，不屑地哼了声，认定了她就是个“官奴”，甩着衣袖便走了。
程清桃并不在意，她往所住那户人家走去时，见之前两个灭妖师偷偷上山的路途之上有两个百姓在那里议论。
“这是哪儿来的血？”
“看上去还挺新……该不会是那猫妖又下山来抓人了……”
两个百姓面面相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程清桃走过去：“什么血？”
百姓其中一人指着地上留下了一小滩血迹道：“就在这里。”
程清桃回忆了一下，记忆中她上山的时候似乎还没有的……这是谁的血？
她四下看了看，在血迹不远处找到一件染血的披风，看上去很是残破，披风领口的地方围着一圈深红色的绒毛。
程清桃捏着披风，转身便走向朝廷大臣所住的房子。
程清桃希望派人上山寻找小孩，但朝廷大臣不以为意，并没有支持她的选择。
“如今夜色已晚，山上到处都是雾，即使是熟悉山林的当地百姓也不一定找得到路，我们贸然上山可能会中了猫妖的陷阱。待明日再说。”
程清桃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再为难她，告辞离开了。
第二日，众人在晓雾消退之际上山猫妖的下落。
然而没有那位“制胜法宝”在，行动进行得非常苦难，不少人误入幻境，竟是自相残杀起来，似乎是将彼此当做自己此生最恨之人，仅此一项便折损了不少人手，更不必说撞见山里货真价实的妖一番打斗之后损失的人了。
大家都没有料到，他们还没有找到猫妖，人手竟已经折损了大半，就连九位灭妖师中也有一位在大意之下被妖偷袭而亡。
灭妖师死的死伤的伤，比普通士兵的死亡更触目惊心，让不少人心生退意。
毕竟若是与妖对抗也就罢了，可若是死在幻境之中的自相残杀，那也太冤了。
因第一日伤亡惨重又无功而返，第二日再上山之时，不少人都是消极怠工的状态，面对偷袭到眼前的妖也不知道究竟是敌人还是自己中了幻境，因此死了不少人。
直到第三日，其中一位灭妖师总算找到了猫妖的巢穴，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剩下八个灭妖师便去其三，无一例外全都是将彼此当做了猫妖自相残杀而死。
程清桃面对眼前两只狮子大的猫妖，狠狠地皱着眉头。
里面可能有真正的猫妖，也可能全都是幻觉，对面的都可能是她的队友，可无论是猫妖还是队友，似乎都受到了鲜血的刺激，都在拼命攻击她。
她无法分辨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幻境。
“喵嗷——”
忽然，一道小巧的身影从其中一只猫妖背上跳过去，发出带有攻击性的尖利叫声。
程清桃愣了一下，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提剑攻向那只猫妖。
另一只“猫妖”应该是队友，然而程清桃的呼喊并不能唤醒对方，这个幻境比之前那个加诸在雾中的猫妖身上的幻境还要厉害，完全影响了五感，程清桃也只能听到队友冲着她一阵“喵喵喵”。
场面很是好笑，要不是局势不允许，她就笑了。
只是现在一面是队友，一面是一只五百年的大妖，她有点笑不出来。
程清桃一剑在猫妖身上划了一道划开皮毛的伤口，浅浅的伤口换来猫妖以伤换伤的一道利爪攻击，若不是程清桃反应快，此刻她怕是已经被它的爪子割成三块了。
即使逃过了碎尸三段的结局，但程清桃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好，她受伤越重手上越没力气，对猫妖的伤害就越弱，偏偏背后还有一个补刀的猪队友，两面受敌之下，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她的血味。
“喵！”
就在此时，四只小小的爪子在她背上踩了一下，一道身影迅速从她背上跳出，直奔猫妖，它的体型很小，跟普通宠物猫差不多，身上的毛发有些斑驳，隐约可见毛发下刚刚结疤的伤口。
小猫妖看着倒是很勇敢，可惜道行不足，不是对面猫妖的对手，程清桃赶在猫妖处理它之前刺出一剑，让小猫妖在剑上使力跳起来避开猫妖的攻击。
程清桃顺势一挥剑，将小猫妖抛向拖后腿的猪队友。
“替我拖住她！”
“喵！”
小猫妖似乎有些不满她的命令，恶狠狠地对她龇龇牙，但还是听从她友好的建议，冲向虚有其表的“猫妖”。
程清桃稳住心神，集中注意力在猫妖身上，几乎是以同归于尽的姿态，终于将剑送进了猫妖体内，同时被猫妖拍了一掌，虎口震裂，五脏移位似的疼痛席卷全身。
她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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