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未眠的撸猫活动一直持续要晚上，一整个下午江词都在她怀里被她抱着。
她没有出门，就只是专心致志地摸着他的背，偶尔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江词完全不能想象她到底在想什么。
到了晚上，闻未眠房里只有床头的灯还点着，微弱地照着床榻，将她的脸照得发亮，柔软的线条更加温雅，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珍珠般柔亮的光。
江词看着她，用头顶蹭了蹭她的下巴，整只猫压在她手臂上，乖巧又霸道。
闻未眠伸出食指揉揉他的头，小猫立刻仰起头，骄矜地踩着她的手臂，以微弱的差距俯视她，看似高冷，尾巴却不受控制地疯狂摇动，暴露了主人的高兴。
闻未眠摸摸他的尾巴，笑道：“你的尾巴是不是成精了？它可比你这主子诚实多了。”
江词尾巴立刻僵住了，傲娇的猫主子甩开她手，气哼哼地伸出爪子轻轻挠她一下。
闻未眠弯着被他压着上臂的右手，轻柔地摸摸他的头：“好了别闹了，你要一直保持这个形态吗？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怜亦面前不要露出原形。”
怜亦藏不住事，嘴大，在江词面前随便吐出些事来就露馅了。
“为什么在她面前不可以？”江词甩了甩头，被她摸得舒服了，又抬高脑袋，凑到她手底下。
闻未眠千依百顺地揉他的脑袋，没说理由：“你听我的就行。”
江词便没再问，只是觉得闻未眠又有事瞒着他，心里不太开心，一转眼又瞧见闻未眠手腕上的四个疤痕。
被他咬出来的伤痕经过他唾液的治疗本来就已经结疤，如今疤已经掉了，只剩下颜色稍深的几个痕迹，完美地与她的胎记重合，让他一时竟分不清现在在她手腕上的是以前的胎记还是他咬出来的咬痕了。
他盯着那四个痕迹，眯起圆溜溜的猫眼。他是变作原形咬的，留下了犬牙的痕迹。可是这疤痕如此吻合……闻未眠所谓的“胎记”，不会是被哪只野猫妖咬的标记？
这感觉像是闻未眠被别人锁定了似的。
江词不爽地磨着牙，蠢蠢欲动地看着闻未眠的手腕。
闻未眠心有所感地迅速将手腕往后放：“不能再咬了。”
妖在某些情绪之下留下的痕迹极有可能落在灵魂之上，即使是转世也不会消失，她可不想被江词咬得整条手臂都是胎记。
江词愤愤不平地瞪着她：“你那只野猫呢？”
“野猫？”闻未眠像是没看到他眼底的愤怒，嘴角竟还带着笑，“我没有别的猫。”
“你撒谎！”江词听她否认更是怒火中烧，“怜亦明明说你还有猫！”
闻未眠摸摸他的头，江词生气地扭开了，不许她摸。
闻未眠叹了口气：“好了，别闹了。”她怕他气得睡不着，安慰地呼噜一下他的下巴，“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其他猫。”
江词扭过头去不理她。
闻未眠想到怜亦，不由地摩擦了一下手腕上的胎记：“江词，要不我们还是……”
她一低头便见生气的小猫缩在一起，只是生气了也依旧不挪窝，牢牢地抓着她的衣袖，缩成一团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这一幕有些眼熟，江词口中那只“野猫”也是这样，明明恨得在她手上咬下深入灵魂的痕迹，睡觉时却一定要挨着她才睡得着……
她半晌没了下文，江词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抬起眼看她。
他的眼眸琥珀似的纯净，流光溢彩，黑色的毛发衬着眼睛，嘴的部分却是白色，黑白二色和谐地分布在他脸上，可爱至极。
闻未眠看着他，分开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犹豫了半晌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早点睡。”
她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私心的。
至少现在，她不想跟江词分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明圭与刘仁心约在宴秋楼，宴秋楼是江词的地盘，刘仁心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同意了。
宴秋楼整栋楼包场，谢绝其他客人进入。
明圭坐在二楼房间里，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但他知道闻未眠等人就在周围，只要他喊一声他们就会进来，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因为自己导致闻未眠与刘仁心的矛盾提前激化。
他知道闻未眠对江词的重视，刘仁心将坏心思打到江词身上，闻未眠不会放过她。
刘仁心一日不消除对江词不利的心思，闻未眠一日不会解除戒心，若是时间长了，说不定就不只是戒心那么简单了——他们姑娘向来不喜麻烦，有时候解决麻烦的方法格外简单粗暴。
而这种简单粗暴，刘仁心绝对不想经历。
刘仁心带来了两个侍卫，她站在门口向门内看了两眼。
明圭平静地看着她：“你不必担心，没有别人。”
刘仁心沉默了一下，让两个侍卫在门口等着，自己走进房中。
明圭客气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大人请用。”
刘仁心看着他，神情有些受伤：“明圭，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明圭觉得自己这样才是正常的，他不为所动地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小人今日找大人来，是与大人饯别。”
刘仁心问：“你还要走？明圭，你先留下等一等，我一定说服刘罗让你回到我身边，好吗？你一个男子，独自抚养佳心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
明圭面带微笑，极为有礼地拒绝了：“大人多虑了。佳心很懂事，小人独自抚养她没有问题。只要大人与您的夫郎好生恩爱，不要再记挂不相干的人，想来小人会过得更好。”
刘仁心噎了一下：“明圭，你是在怨我这些年放着你不管吗？我考中之后派人去找你，可是他们说你已经……”
她也是见到明圭本人时才相信，他还活着。当年她派出的人……定是受了刘罗的指示，向她汇报了假消息……
刘仁心看着明圭礼貌而疏远的姿态笑容，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忽然痛了一下。
明圭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不咸不淡地笑着，并不在意当年那场追杀的真相，他道：“劳大人费心记挂了。昨日种种已然过去，大人既已另娶就应该忘记已经死了的人，您已有心爱之人，子嗣环绕在侧，何必再纠缠这些过往。”
刘仁心默然安静，好一会儿才道：“我一开始没想娶刘罗，只是……”
只是要攀上刘尚书，攀上凌王，她就必须娶刘罗。她也不想抛夫弃子，可当时情势所逼，如今……
“明圭，刘罗与我已经是十年夫妻，我不能抛下他。”刘仁心歉意地看着他。
明圭并无感情波动，依然平静：“大人既然这般想就应该诚实地与您的夫郎明说，免得他觉得您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小人读书不多，说不来雅致话，让大人见笑了。”
刘仁心见他一味抗拒与她亲近，垂眸安静了好一会儿，终是端起茶杯敬他：“我很抱歉这十年不在你身边，以后你有困难就来找我。你放心，除非你找我，否则我保证不再打扰你的生活——刘罗也不会。”
她知道明圭的意思，既然不能再回到从前，她也不想强留，将最后的感情也磨灭。
半年相伴与十年相守，如果二者不能共存，她还是选择了刘罗。
明圭欣慰地端起茶杯：“小人以茶代酒，在此祝大人前程似锦，锦绣繁华，与尊夫郎恩爱不疑，白头偕老。”
他将杯中茶水饮尽，动作优雅，早已不见当年的乡野村夫的粗矿。
刘仁心此刻才真真正正地明白，跟着闻未眠的十年里，曾经的明圭已经完全留在了过去，如今的明圭，早已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人了。
就像刘仁心所言，她派了人来找她的夫郎，而她的夫郎已经死在了连途的追杀之中，从闻未眠将明圭从地上扶起来开始，他就已经不是曾经的明圭了。
明圭将茶杯放在桌面上，临走之前看在她是佳心母亲的情面上警告道：“希望你不要再靠近宴秋楼和闻春苑。”
这两栋楼，你惹不起。
这话明圭没有明说，但他自认已经透露够多了，今日一别之后，他就彻底告别过去了。
他不需要刘仁心的帮助，相比起来，他更乐意求助于闻未眠。
他摸了摸脖颈上带着的小木雕，迈开步离开了。
刘仁心听到他最后的话，不由想到了被救走的江词以及随后闯入侍郎府的妖，还有禁咒被强行解除遭到反噬的灭妖师，眸子沉了沉。
看样子江词背后却是还有别的势力支撑着……要利用他来达到目的，可能确实还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
怜亦和程宣准备再次启程了，明圭打算和他们一起走，犬妖和花妖也打算跟着他们去四处走走。
明圭和闻未眠一同送他们离开。
之前便已经告了别，明圭和佳心看上去却还是相当难过，离别的滋味感受了两次，两人情绪比第一次时还要低落，闻未眠宽慰他们两句，转眸瞥见怜亦和程宣牵着的手，不由地笑了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向怜亦和程宣走去。
程宣见到她过来，亮着眼睛喊：“师娘！”
闻未眠拍拍他的头，笑意盈盈：“阿宣，我让怜亦交给你的灭妖师修炼方法，不可荒废，它能大大延长你的寿命。”
程宣之前便听她说过，自然记在心底，对她点点头。
怜亦见闻未眠看向她，急忙挥挥手：“告别的话就别说了，肉麻。你什么时候这么磨磨唧唧的了？反正还能再见的。”
闻未眠摇摇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回头看了看正在向两只妖叮嘱的江词，这才低声道：“若有机会，你们朝东走，一直往东走，兴许那个村子还在……”
怜亦看她神神秘秘的，挑了挑眉：“什么村子？”
“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巫女村。”闻未眠微垂着眸，眉宇间染上了一丝郁气，“如果它还在的话……我不知道告诉你们这个对不对，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以后还能够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她摸摸程宣的头，目光怜爱，带着难言的怜惜。
怜亦见问她具体方位究竟在哪里她也说不清楚，不免怀疑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你别是故意消遣我们？”
闻未眠抬起眼对她笑，融合了阳光的笑却像冰似的封住了怜亦整个心脏，让她背脊发寒。
怜亦后退一步：“咳，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嘛！”
闻未眠道：“不想去可以不去，反正受苦的是阿宣，我也不乐意。”
怜亦一听这话，更加犹豫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不去了！”
她转头见大家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便挥挥手招呼其他人上马车：“走了走了！”
璀璨的阳光里撒了金粉，亮晶晶的随着摇晃的马车厢摆动，马车的影子逐渐缩小，变成路上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影，直到消失不见。
佳心撩着车帘，直到看不到闻未眠的身影才失魂落魄地收回手，看向赶车的怜亦：“怜亦姐姐，我们要去哪儿啊？”
怜亦眯着眼睛晃了眼天上的太阳，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白金色的圆形图案，刺目难忍，她揉了揉眼睛，回道：“去东边，具体去哪里，边走边看。”
或许在那个未知的村落里，她可以解开这么多年来她每次想到程清桃时浮现的疑惑，而她和程宣的人生……或许也会有不一样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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