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乌龙过后，闻未眠去换了衣服，江词趁着她换衣服的时间迅速换了被套。
江词把被套拿出去，回来的时候见闻未眠已经换好了衣服，小二买回来的是浅青色的宽袖衣裳，闻未眠平日里穿的颜色大多比较鲜艳，如今换了浅色的衣裳瞬间换了个人似的。曾经的她浓烈如妖，属于凡尘，如今的她淡雅如仙，误落凡尘。
江词满意地点点头，他就喜欢看闻未眠漂漂亮亮的，虽然别人也会觊觎，但是他们觊觎有什么用？闻未眠最后喜欢的是他呢！
除了她身上那些锁链有点碍眼之外，其他的真是漂亮得恰到好处。
他欢欢喜喜地跑到闻未眠身边坐下，便听她和牛星光在讨论潘老爷子的病情。
牛星光直言潘老爷子现在已经是风烛残年，本来年纪就大了，不敢给他用猛药，温和的补药又不起作用，基本上已经回天乏术。
闻未眠知道没法就潘老爷子，就想知道还有没有办法让他心里轻松一点。
牛星光说：“我只会治病。”
闻未眠和江词无语地看着她。
不过牛星光也没说谎，她只会治病，不懂人情。
江词问：“让潘老爷子放松点，无非就是满足他的愿望。闻未眠，你也希望潘菁考取功名吗？”
“考取功名是潘老爷子的执念，他希望官场能多一股清流，不会纵容他人逞凶杀人的清流。”闻未眠沉默了一会儿，“但是历来朝廷之上牵扯甚广，官与官之间联系紧密，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是一张网。潘菁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甚至于如今的朝廷，潘菁为官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站队。”
江词明白她的意思了：“凌王、敏王，或是中立。中立两头不讨好，一旦出问题就是最早死的。如果站凌王或是敏王，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闻未眠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江词知道她也是在担心他。
上一世不就是这样吗？凌王一时动不了敏王，就会对敏王的手下下手，瓦解她的势力。
牛星光迷茫地看着他们，对朝廷中的事情，她是半点也不感兴趣的。
闻未眠没再继续说，为这个话题画了一个休止符：“这是潘菁的人生，让她自己选。”
金秋八月，潘菁参加了秋闱，桂榜提名。
潘老爷子来不及高兴，潘菁就又开始浪了。
宴秋楼人声鼎沸，四下都是恭贺之声。
潘菁坐在二楼大厅里酒酣耳热，江词皱着眉头看她一杯一杯地喝酒，实在忍不住拦了一下：“别喝了，这才午时，你就开始喝酒了？一会儿回去老爷子又要念叨你了。”
潘菁躲开他的手，一只手拎着酒壶，另一只手歪歪斜斜地端着酒杯，酒水顺着倾斜的角度漏出了杯子。她看着江词，忽然笑了笑，将几乎空了大半的酒杯伸过去要和他干杯：“江词，恭喜你啊，婚姻事业两丰收！闻娘对你好？她敢对你不好！她要是对你不好，你、你跟我！省得老爷子整天念叨我不务正业。我夫郎务正业不就好了，你说是？”
江词眉头皱得更深了，夺过她的酒杯，把她酒壶也抢了：“你喝醉了，别喝了。”
潘菁不理会他，打了个酒嗝，满满的酒味铺面而来：“江词，你说，老爷子凭什么把重担压在我身上？我这么活着碍着谁了？潇潇洒洒的多好？他真以为我不知道啊？他逼我读书，就是因为我长得有那么几分像他那个早逝的妹妹……他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凭什么要我来还啊？”
“你真醉了。”江词叫来小二帮着一起把她扶起来，“你先在宴秋楼休息一下，等你酒醒了再回去。”
潘菁喋喋不休地继续说：“我清醒得很！他就是要我帮他弥补当年的遗憾……凭什么啊？我是潘菁！又不是卓雯的替代品！”
“呵呵……呵呵……”潘菁无端地傻笑两声，满是嘲讽地睁着眼睛，“官场有什么好？诶，我跟你说。刚还有人来恭维我呢，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都只有天上有了，我咋还没上天呢？”
“我看你也快上天了。”江词嫌弃地在鼻子底下挥了挥手扇风，“看你一身酒臭。等你醒了自己回味！”
他将潘菁扔到床上，让小二下去端些醒酒汤上来喂给她。
江词拉过被子给潘菁盖上，她睁着眼睛，眼神没有焦距，还在念念有词。
“江词，我在房间外面亲耳听到的。老爷子总是夸卓雯。说她多么多么聪明，多才多艺，长得漂亮嘴又甜……我知道他是为我的未来着想，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江词沉默着，将被子掖好：“你喝醉了，好好休息。”
江词去找闻未眠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
如果没有前世闻未眠的告白，他会喜欢潘菁吗？
不会的。
闻未眠的告白只是单方面地告诉他她喜欢他，并不会改变他喜欢谁。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潘菁喜欢他，更别说回应她的感情。
前世潘老爷子死得早，潘菁过得浑浑噩噩的，好些日子才振作起来，到他入狱之时，潘菁还没有做官，这一次，她会选择另一条路吗？
江词靠在闻未眠肩上，无视她略微僵硬的身体，八爪鱼似的紧紧缠在她身上。
“闻未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他没脸没皮地靠着她，夺走她手里的一瓣橘子，“你再不快点喜欢我，我就跟别人跑了。”
“嗯？”闻未眠转头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来，江词发现她眼底似乎带着纠结，隐隐似乎还有一丝伤痛。
他赶紧又反悔了：“我乱说的。我不会跟别人跑的。我就跟着你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闻未眠安静地待着，手里还拿着剥了一半的橘子。
江词担心她多想，急忙挖了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真的，我没跑。”
闻未眠身上的锁链叮叮铃铃地响，她回过神来，摸摸江词的脑袋：“我知道你没跑。”
他要是真的喜欢上别人，那那根锁链应该也会消失了。
“你别摸。”江词抖了一下，捂住自己的耳朵。闻未眠摸一下怎么这么舒服，他差点就要冒猫耳朵了。
闻未眠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听话地收回了手。
看她真不摸了，江词又有点遗憾，纠结地看了两眼，最后为了捂好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好将将就就地收回视线。
“对了，潘老爷子怎么样了？这几日桂榜放下来，宴秋楼事情多，我还没去看过他。”
“还是那样。”闻未眠问，“潘菁又故态复萌了？”
江词点点头，有点犹豫地说道：“我觉得，要不我们还是再劝劝老爷子。”
“我劝过了。”闻未眠叹了口气。
“看来结果不理想。”江词也跟着叹气，“这两个牛脾气的人怎么就生在一家了。”
“潘菁变了很多。”闻未眠摇着头，有些怜悯，“近几日都未曾听闻她来这些秦楼楚馆了。”
“那不是挺好嘛。”江词哼了哼，“要是人人不来，你这秦楼迟早也要变成酒楼。看你还怎么祸害别人！”
“闻春苑迟早是改名易姓的。”闻未眠摸了摸杯沿，看着水中自己的倒映随着水波碎开，待到水面平静之时，又显出人面来。
江词讨厌秦楼是一回事，听闻未眠说丧气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道：“你别气我。”
闻未眠一愣，看看江词的脸色，忽然笑了一下：“你误会了。闻春苑改名易姓与我活不活死没死没有关系。你没有仔细看过可能不知道，如今的闻春苑虽说是京城第一秦楼，但实际上艺倌更多。大部分卖身的倌儿要么被人赎走了，要么学了生存的本事自行离开了。”
她指了指自己床尾的柜子：“那里面就有他们的卖身契。”
江词瞪大眼睛：“你就在这么跟我说了？你不怕我给你偷走还给他们或者一把火烧了？”
“无所谓。”闻未眠不在意地耸肩，“这些卖身契，是他们一定要塞给我的。不过一纸废约，他们要自由，随时可以走。”
“我为他们提供一个暂时停歇的歇脚处，待日后学了本事便离开就是。可我帮不了潘老爷子，也帮不了潘菁。”闻未眠失神了片刻，“当年若不是……”
江词眨巴着眼睛等她接着说，谁知道闻未眠竟然没再说了，故意吊人胃口似的。他戳了戳闻未眠让她赶紧回神，“若不是什么？”
闻未眠转头看向他，眸光深邃，什么也没说地摇头：“宴秋楼最近很忙？你不用过来的。”
“我不过来你又不过去！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江词不满道。
“可不是被小妖精勾走了。”闻未眠笑了一下。
“嗯？”江词狐疑地看着她，瞳孔微微缩起来，深思片刻，问，“你知道我的身份？”
闻未眠没有骗他：“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江词追问。
“很早。”
“多早？”
闻未眠想了想，含笑看着他：“可能……是在看见你的那一刹那。”
“不可能！”江词皱着眉，“怎么会那么容易看出来？敏王和潘菁与我相处多年都没发现，你怎么可能一眼就知道我是什么？”
闻未眠犹豫着思考该不该说时，江词就打断了她：“行了行了，看你一脸纠结。等你什么时候想跟我说了你再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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