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星光转眸瞥向闻未眠：“你请我来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所以你故意教我说那些轻松话。”
闻未眠点点头：“在我之前，已经有大夫给潘老爷子看过，不过只说是底子虚，要精心调养。我再去时，便发现他的底子不只是虚，已经几乎空了，无处可补。那大夫看老爷子年纪大了，没说实话。”
“潘老爷子应该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江词插了一嘴，“潘菁说，潘老爷子最近对她抓得很紧。恨不得她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呆在书房里看书。”
牛星光问：“你们都知道，还叫我来干嘛？”
江词也看向闻未眠。
他也觉得，既然潘老爷子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了，那再请什么名医来说好话，潘老爷子都只当笑话听听就罢了，根本起不到作用。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要再折腾了。
闻未眠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只是为了多一丝希望。”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滴雨水，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低声道：“卓雯就死在秋季的雨水里。”
江词懂了。
潘老爷子从未放下妹妹的死，闻未眠担心他会在秋季彻底倒下。
闻未眠放下手，收好了低落的情绪，示意江词走快些：“我们直接回宴秋楼。雨应该快下大了。”
“哦……”其实这个距离，回闻春苑会更快一点。江词看看闻未眠，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没毛病。她自己说的要去宴秋楼住。
江词心安理得地领着路痴闻未眠和初来乍到不认识路的牛星光转了一下方向，往宴秋楼回去了。
秋季的雨又细又密，落得很快，噼里啪啦地一会儿就打湿了大地。
江词带着闻未眠和牛星光到宴秋楼时，三个人都被淋透了。
江词指着牛星光让小二带他去客房沐浴休息，就留下闻未眠。
他用一盏茶的时间纠结了一下，纠结期间已经马不停蹄人不停脚地将闻未眠带到了后院自己的房间。
闻未眠并不知道江词住在这里，只是颇为诧异地看着这个装潢雅致的房间。
江词人虽然傲了点，但房间装潢却非常柔软，房内多用浅色，没有闻春苑的大红大紫艳丽，但浅色却有种蓝天白云的温柔，就连梳妆台上的铜镜仿佛都比别处温暖。
闻未眠好奇地问：“这也是客房吗？”
“啊嗯。”江词胡乱应付两声，轻咳一下，别别扭扭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本来想让人收拾一下的，结果回来太急，没来得及通知。
闻未眠的房间跟这里不太一样，有雅，但也……挺妖，比如床上的红帐。
他床上就是中规中矩的，被子都是浅色的，不过床是他特意找木匠制作的，特别大，而且花纹很好看。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闻未眠道：“装饰很精致。很漂亮。”
“哦……”江词红着脸，点点头，偷偷瞄闻未眠被雨水打湿的身躯，看了一眼又急忙挪开视线，仓皇地逃跑了，“我、我去叫人来给你送热水来洗洗！”
他跑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房间被闻未眠占了，那他要去哪儿洗？
闻未眠都没来得及叫住江词，一转头就只看到他火烧屁股似的跑得飞快的背影，只好又转回头去。
这个房间里放了许多的私人用品，比如梳妆台上没来得及收的发簪和发冠，桌上还摆着些葵花子一类的零嘴和水果。
而且……
闻未眠走到床头，见床帘边上垂下来一枚小巧的香囊，还有余香，上面用暗金色暗纹藏了一只小猫的图案——是她送给江词的。
他也真是大胆，随随便便就让人进自己的房间了。
闻未眠一面想，一面又掀了掀唇角。其实她好像也没资格说江词，江词不也随随便便就进了她的房间吗？还是她给放进去的。
算是引狼入室吗？
算了，就当引郎入室。
不过，他让她在这里洗澡……那他到哪儿去洗？
闻未眠有一瞬间怀疑以江词的脸皮，他会不会要求跟她洗鸳鸯浴。
应该……不会。
……
事实证明，江词脸皮不够厚，也有贼心没贼胆，自己去客房洗了澡换好了衣服才回来见闻未眠。
闻未眠洗好了澡，水还放在屏风后面，隔着屏风还能感觉到淡淡的热气蒸腾出来。
她好像刚洗完澡，脸上还带着红，皮肤也有点红，整个人显得很健康，单薄的衣衫露出润泽的肌肤，水灵灵的。
只是看她气色好，江词就忍不住心生欢喜，又见她只着单衣，也顾不得害羞，急忙将她推到床上去，用被子裹住：“小心别着凉。没有外衣吗？我不是让小二去买了？”
“小二怕我穿湿衣裳着凉，先把水抬来让我洗，衣服大概还没买好。”闻未眠解释说。
“那……那我给你暖一暖。”江词扭捏两下，磨磨蹭蹭地也坐到被子里，跟她挨在一块儿。
他也讲不清他和闻未眠到底谁更暖和一点。闻未眠刚从水里出来，热气腾腾的像个刚出炉的包子，隔着衣裳也感觉得到她温热的体温，还有点湿气。他也刚洗了澡，心里更是冒着火，整个人要烧起来似的。
闻未眠也没拒绝，拉着被子将他也裹紧。
江词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看见闻未眠身上的里衣，忽然反应过来：“哎，既然衣服还没买好，你穿的这是什么？”
闻未眠表情一言难尽：“……小二让我拿你的暂时穿着。不是你说的吗？”
江词：“……”
啊啊啊啊啊！！！
闻未眠穿着我的里衣！！！
闻未眠默默拉了一下领口，又拉着被子挡住仍露在外面的部分胸脯：“有点小……”
江词：“……”
啊啊啊啊啊！！！！
被她这么一说，他瞬间想起刚进门时瞥见的“风景”，顿觉鼻子痒痒的，有点堵，隐约间闻到一片铁锈味。
闻未眠吓了一跳：“江词！你没事？”
江词抓着被子挡住自己的脸：“没、没事！你别看我……你让我冷静一下。很快就好了！”
“哦……”闻未眠很尴尬地僵坐在原地，盯着床头的香囊瞧。
江词好不容易止住血，一抬头又发现床头的香囊，瞬间羞愤欲死，手忙脚乱地将它拽下来，胡乱塞进自己怀里，尴尬地顾左右而言他：“那、那个……你要不要牛星光来帮你看看？万一淋雨感染了风寒怎么办对……”
闻未眠没有拆穿他的小心思，微微摇头拒绝了：“不必，我没事。”
“哦……”江词脚趾抓着鞋底板，不知道说什么，红着脸垂下头，有种被抓到做坏事的心虚感。
闻未眠看着房间，明知故问道：“这是你的房间吗？”
“嗯……”江词心虚地小声回答。
闻未眠真心实意道：“真的很漂亮。有种，家的感觉。”
“真的？”江词一下就抬起头，脸还红红的，看着特别可爱，但情绪已经起来了，“你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嘛。你看我就把你的房间当成我的房间用。”
可不是吗？就这几天的功夫，她房里就添了不少他的东西。
闻未眠的房间里本来就很多红色的东西，经过江词这么一折腾，按照枫林的话，改天在房间里加上两只大红蜡烛、贴上囍字，她和江词就能就地入洞房了。
闻未眠笑了一下，歪着头问江词：“我把你的房间当成我的房间用了，那你住哪儿？”
江词理所当然地拍拍身下的床：“我可是这里的主人！”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闻未眠也没反对，反而笑问：“那我睡哪儿？”
“就睡这里也没什么嘛。”江词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反正床大，我又挨不着你。”
这么一想，当真是失策。
他当初是脑子抽了才会让木匠弄这么大一张床的？他得把自己摆成“大”字形才能摸到闻未眠的手啊……
心酸。
闻未眠凑近他，眼底含着笑意：“咱们孤男寡女的，你确定我们在这儿睡一晚，明日谣言不会甚嚣尘上？”
江词自信道：“知道你住这里的只有我楼里的人，他们不敢乱说。”然后又窃窃地笑，“我这里也有后门。实在不行你也从后门走，别人看不见。”
闻未眠知道他这是在报复他去闻春苑总是从后门来后门走，不过这真不怪她。江词就算是妖，那也是男妖，要是从正门进出，那谣言才真是要疯了。
她笑了笑，也没计较这个，对他点点头：“好啊，只要你不在乎，那我也无所谓。大不了……”
“大不了，你娶我啊。”江词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闻未眠：“……”
她无言地看着江词，深深叹了口气。
江词不满地捏了她一下：“怎么了？娶我很丢人吗？好歹我也是宴秋楼的主人呢！名声可比你这虔婆好多了！我都没嫌弃你呢！”
“你说得对。”闻未眠是真觉得江词说得对。
他年轻有为，靠自己就能养活自己，背靠敏王，一旦敏王上位，他的靠山就更大了，在人间完全可以活得逍遥自在。而她就是个短命虔婆，一无所有不说，还欠了一身业障……
“扣扣扣”
闻未眠松开被子正要去开门，江词将她按了回去，不太自然地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得更紧了：“你别动。衣裳都没穿，还要去开门？给人家占便宜的吗？”
他以为是小二来送衣服，谁知道来的是牛星光。
牛星光手里抱着衣裳，一见开门的是江词，不由往后退一步，往左右看了两眼。
“你没走错，这就是闻未眠的房间。”江词让开一步，“赶紧进来。”
牛星光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拘谨地走进屋里，打量了一眼四周：“这间房间可比我那客房宽敞多了。”
江词暴躁地瞪着她：“主人的房间当然大，你乱看什么？”
“主人？”牛星光懵懵地看看江词，又看向坐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活像要侍寝似的闻未眠，“你俩……谁是谁主人？”
闻未眠：“……”
江词脑门青筋一跳，差点忍不住上脚踹了：“你脑子是不是不会转弯？这间房间是我的！不许乱看知不知道？”
牛星光更加拘谨了，站立不安地将衣服递给闻未眠：“我来的路上见到送衣服的小二，顺便带来了。你……”
她瞥见浅色被单上格外亮眼的鲜红痕迹，露出思考的表情，片刻之后，一脸严肃看着闻未眠和江词二人：“你俩应该还没成亲？”
闻未眠和江词满头雾水。
牛星光义正言辞道：“虽然闻姑娘就是干这行的，但是江公子你是个正经人，应该考虑到旁人的目光。”
“？？？”
闻未眠问：“我干哪一行的？”
牛星光选择性忽略了她的话，以更加严肃的表情接着说：“而且，除去沐浴的时间的话，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这是病，得治。”
“……”
闻未眠和江词面面相觑。
半晌，明白过来的江词涨红着脸吼：“你才快！就你最快！”
闻未眠也有些羞恼地瞪了眼牛星光：“你误会了，这个是江词的……”
江词一阵风似的冲过去捂住她的嘴：“不许说！”
让别人知道他看到闻未眠的身体流鼻血了，他以后怎么做人！
要是看完整了也算他赚了，可是他没有！
这种赔本买卖，商人都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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