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朱横山

    苏浅突然想到,她一贯不喜欢古时候这些繁琐的记账方式。平日里算账她都有用现代数字打草稿的习惯。如果那些草稿没丢的话,那不是便有了依据了。

    “此事耽误不得,即是有人栽赃你,保不齐此时已经将事情捅到了旗长那里,你我主动前去认错还能减轻些罪责,但若执法队来揪了你去,对你我的责罚会更重,到时候就连一点说情的机会都没了。”

    李仲有些烦躁了,谁想要这等麻烦呢,若不是这个小白脸,他此时早该去整理战马的名册,连同这些草料药材的账册全都交上去了。

    这些东西交晚了也是一样要受责罚的。

    “您且信我一回,给我一个时辰就好,一个时辰我保证将这东西恢复原貌交给您。”

    “你胡编乱造也不行啊!法算那里之前的账目早交过去了,但有不符的地方,仍是大错。”

    “放心放心,不会有错的。”

    说着话,苏浅一把扯了那账册就往回跑。

    她如今节俭已成了习惯。

    谁叫她自出了侯府以来,手头便一直拮据呢。

    哪怕知道京郊她还存了大笔财富,但谁让如今她的身份不能见光呢。

    所以纸张对她实属稀缺物资,但凡是纸,她非写到挤不下一个字才罢手。没想到,这样也能派上用场。

    这些账目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以她一定还没有清理,应该还在那一堆废纸堆里。

    苏浅忙忙的往回走,却不想迎面一个龅牙黑粗的汉子正抱着膀子看着她狞笑。

    正是那个之前一直找她麻烦的张达强。

    她此时也想到了那个陷害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对面这个丑男人。但此刻她无心与这人纠缠,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想回自己帐子去干活。

    不想那人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无视,竟伸了胳膊挡住了她的去路:“怎么?得了校尉的青眼便眼高于顶了。小白脸,老子就看你怎么死!”

    说着,咧开大嘴呵呵笑了起来。

    苏浅二话不说抽了身上绑着的鞭子便抽了过去,一下就将那人卷起甩到了一旁的碎石地上:“张达强,老子现在没时间跟你计较,这事没完,你给老子等着!”

    苏浅从没如此疾言厉色过,她总是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好人缘也是她的好脾气和小恩小惠换来的,今日第一次对人露出尖牙,却也是让人心惊的。

    周围很快便围过来几个人,将那龇牙咧嘴的张达强拽了起来,两边打着哈哈将人推开了,便有人来劝苏浅。

    苏浅此时却没了和人玩笑的心思,谢了众人便急匆匆回了帐子。

    果不其然,在那一堆废纸堆里她找到了那几日的草稿。

    好在她记性还不错,近些日子的账目还是记得住一些大概的。再加上她的行文习惯很好,和上下的账目一对,便将被糊上的数据都兑了出来。

    她匆匆将被糊的页面裁了下来,又用了新纸仔仔细细誊写好,再重新封订好,日头已是过了未时末了。

    她有些感激李仲的信任,竟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没来催要。却不想,到了营帐才得知,李仲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被执法队的人带走了。

    苏浅这下可急坏了,拿着账册匆匆跑到了旗长的帐篷。

    里面却像是在开会,这一等便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等众人散了,苏浅便急匆匆往帐篷里冲,账外的军士自是拦着不让进。苏浅此刻也不管什么军纪了,直接在账外喊起了旗长。

    秦岭此时也是有些头疼怎么处置李仲的问题。

    私底下李仲已是和他说了有人蓄意破坏账目的事情,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小不了。

    尤其如今正在大军准备开拔的时候,这时候任何一点小错若是被人揪住就是弥天大罪,叫人砍了头都有可能。

    偏偏这事被人捅给了执法队,就是他想要包庇都难,现在人都已经在执法队被关了起来,他想要捞人,除非副将亲自下令才行。

    此时听账外那小卒的叫嚷心里更是烦躁,若不是为了替他担责,李仲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这一刻,他是打心底有些厌弃了这人,哪怕当初有些欣赏他,如今也变成了嫌恶。

    “叫他滚!”

    声音这么大,苏浅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可这会儿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急急嚷道:“旗长,我之前出营办差这才晚了时辰,账册我拿过来了,请旗长过目。”

    秦岭听得一愣,若是被糊的账目,这人如此说来也是无用,他即是这般说,那就说明账册是好的了。

    难道是,李仲说的有误。

    “叫他进来。”

    苏浅一得了令,急忙冲阻拦他的两个兵士笑了笑,匆匆进了帐去。

    “旗长,这是账册,是属下办差晚了时辰,此事与李校尉无关,有什么责罚都是属下的罪责,请旗长明察。”

    秦岭急忙接了账册,打开看时,却是看到一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账册,根本没有李仲说的什么糊掉的地方。

    “你确定账册无误?”

    苏浅急忙点头:“属下以性命担保。”

    秦岭再看一眼苏浅,冷声道:“你且回去等着,若是有误,我叫你提头来见!”

    苏浅急忙行了个军礼,老老实实回去等着了。

    这边秦岭急匆匆往执法队赶,却被告知人已经被带到了将军处。

    秦岭心里暗暗叫苦,这简直是往最坏的结果发展了,想归想,也只得硬着头皮往营长处去。

    他们的营长姓朱,名横山,是从前西凉王属下亲兵营下来的副将,为人骄傲,眼高于顶,压根看不上他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将领。

    但人家是嫡系,在他们面前又是长官,即便是两相厌也得受着,除非他是不想在军营混了。

    等秦岭到的时候,正赶上朱横山要拿着李仲的事儿做筏子,想要在出征前整肃军纪,立个典型。

    听到报说他们的旗长来了,眼皮都没翻一下。

    “这事,谁来说都没用。在我账下出了此等贪墨蛀虫,岂能善了!都给我老老实实窝着,老子不宰了他已是看在他多年养马,有点本事,若不然,明日开拔,老子第一个用他的人头祭旗!”

    账外的秦岭自是听到了朱横山的话,可此刻他手里有了账册,心里也增了些许底气,哪怕对那小子再怎么不待见,眼前关系到他手下的性命,也不由他不赌一把。

    秦岭声若洪钟,自账外大声道:“五旗旗长求见将军,有要事禀报!五旗旗长求见将军,有要事禀报!……”

    朱横山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外,他也是个要脸的人,被手下如此逼迫,心里怎能不气。

    可如此避而不见,反倒像是他理亏,只得咽下一口恶气,扬声道:“滚进来!”

    秦岭长出一口气,这才踏步进了帐,抱拳一礼不卑不亢道:“将军,之前李校尉所交账册中遗漏了一本,那管账册的小卒今日出营采买药材耽搁了时辰,等回营时发现漏了一本账册,这才急忙送到了属下处,属下听说李校尉因此事已是进了执法队,怕一时误判,便急忙将账册给大人送了过来。搅扰之处,望大人海涵。”

    朱横山眉头微拧,却是有些不想接这东西。

    他话已经说出去了,人也已经抓了,如今却跟他来说他抓错了,那他还要不要这张脸了。

    可是看这秦岭的样子,却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朱横山眼睛一闪有了主意。

    “谁知道你这账册是不是胡编滥造,那小卒人呢?喊来我问问。”

    秦岭心下一沉,已是想到了这朱横山打的主意。

    如今已经不是账册的问题。他怕是想拿这件事给他们这些泥腿子杀鸡儆猴了,如今只要他对那个秦浅稍加威胁,怕是那小子顶不住,将责任一推六二五,那倒霉的可就是李仲,还有自己了。

    可想再多也没用,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一会儿,苏浅便被带进了帐子。

    朱横山上下打量了下面前的小个子。

    此人面白柔嫩,长相竟极其出挑,尤其一双眼,长得竟比女人还要好看。

    朱横山第一眼便生了不喜:这样小倌一样干净细致的小白脸,也是个当兵的?

    怪不得这两个小子这么护着他,说到底,账册出了问题,第一个要问责的应该就是这个小白脸,可到现在,这人竟然是好端端站在这儿,居然连关都没关一下,想必是和这两个泥腿子有了什么首尾……

    想到这,越发看不起这些人。

    “你就是弄错了账册的人?”朱横山垂着眼帘,却猛地一拍桌案:“你该当何罪!”

    苏浅吓了一跳,可多年的教养却也没让她失态。

    她只略微皱了眉便叉手一礼道:“大人,属下今日出营办差,回营时才发觉账册竟少交了一本,待属下去找校尉大人,却发现校尉大人已经被带走,属下只得去求见旗长大人,可大人正在议事,待大人们散了,再由属下将账册交上,已是晚了时辰,好在如今大军尚未开拔,所需物资也还在清点整理阶段,想必应是不会误了时辰,望大人明察,校尉大人只是受了小人连累,若是责罚,也该小人来领,请大人恕罪!”

    她个子虽然不高,但声音平稳,语调清晰,说的话也有条有理,只是那后面几句却像是钉子钉进了朱横山的心里。

    一个小卒子竟然敢当面顶撞他,且听他所言,反倒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这还了得。

    “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讲话!”

    苏浅抱拳一礼:“属下参见将军大人。”

    “你!”

    朱横山简直被这个小卒子气炸了肺。转而一想,却盯上了这本账册。他要找个小卒子麻烦简直太容易了,且还是这等银钱方面的事情。他就不信了,一个小卒,每日过手这么多银钱会不出什么问题。

    “来人,去叫法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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