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盛夏，管月怕热，天稍微一亮，就醒了过来。
她自己稍微打扮一下，便要出门。
“月姐，起来练功了。”
管月一怔，慕晚这么早就醒了。
她微微转身，只见慕晚眼睛都没睁开。
原来是梦话，管月松了一口气。
褚宇尧穿戴整齐，小内侍就笑嘻嘻的来告诉他，说是月姑娘已经来了。
是够早的。
褚宇尧走出门去，她正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下躲太阳。
瑟瑟缩缩的，甚是乖巧。
其实，现在太阳刚出来，光线弱的很。
可她楞是不让自己晒到一点太阳。
什么时候，这么心里满腹算计的人开始在意自己的肤貌了。
他吩咐小内侍，拿一把小伞过来。
小内侍疑惑的看着天，还以为自己眼瞎，出现幻觉了呢。
“这不没下雨吗啊？”嘴里鼓捣着。
褚宇尧心情特别好，“伞可以遮盖阳光呢。”
小太监又晕了，这太阳刚有些光，又不是午时，哪里需要伞呢。
但是小太监不好再问了额，赶紧拿了把伞过来。
管月见他撑了把伞过来。也有些惊讶。
“走。”他温润的说道，把伞撑在她头顶。
“王爷，您把伞收了，这么走着去金殿，别人可少不了议论呢。”
褚宇尧笑了，“在这宫里，是你怕人笑，还是本王怕人笑啊。”
说完拥着她肩头向外走。
“王爷。你知道小月这么早来找您的意图。”
“为了皇后的事情。”
“王爷既然都明白，那就赶快出手。”
“急什么，你先带我去看昨晚你编排给九哥的戏。”
管月瞬间停在原地。
褚宇尧回头看着她，又走回去。
“怎么，只允许你监视我，不允许我让人跟着你。”
“王爷怕是误会了，小月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宫里安插人手。”
褚宇尧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也有些复杂。
她是不敢，但是九王爷敢。
只是再抬起头对着她时，眼神又恢复了澄明。
“开玩笑的，我是知道原本派给你的暗卫还有慕晨都离了京，担心的你安全。”
管月心里还是不得劲，“王爷，那你还是把跟着我的人给撤了。我的暗卫走了。我们王爷自会给我安排新的。”
褚宇尧嘴角微微抽了抽，但还是答应了她：“好。”
他们在上朝，管月就在金殿一个隐秘的角落等着。
过了一会儿，阿尤悄悄过来找到了她。
“月姑娘。”阿尤还是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声音小小的。
管月拍了拍她肩膀，“阿尤，你很快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阿尤一愣，“月姑娘这么说什么意思。”
“阿尤，这两天坤安宫可有什么动静？”
阿尤低头想了一会，“就是这两日四王爷来的比较频繁，一进宫就哭哭啼啼的。因为皇后请旨要追封婉妃娘娘为后。”
“就这些？”
阿尤疑惑，点点头。
“那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比如塞外来的消息？”
阿尤明白了她的意思，“皇后都已经告发了齐书丰，现在整个齐家都在刑部关着。塞外的人还会联络她吗？应该会恨她。”
照常理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这些人所谋者大，最会的就是弃车保帅了。
“阿尤，咱们现在每个人都在为扳倒齐家和四王爷顶着一口气。而你，离开坤安宫，摆脱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
阿尤似乎没有表现出太高兴的样子，但还是硬生生的扯出一个微笑。
“是啊，马上就要出了坤安宫。”
阿尤知道，出了坤安宫，还有玉春宫，或者金殿。
她的使命还远远没有结束。
“月姑娘，你先这里忙着，我得回去了。坤安宫还是得盯着，越到最后，越不能出乱子。”
声音有些低迷。
管月心里起了念头，但还是如常的跟她说了句：“你回去。”
这时，头上恰有几只鸟儿排队飞过。
阿尤抬头看看那些鸟儿，嘴角在初阳的微光下露出会心的微笑，然后低头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离开了。
管月看在眼里，大概是在这深宫的牢笼里待的久了，便是几只飞鸟也是让人羡慕的。
她摸着这些宫墙上的砖瓦，溜达了两圈。
直到褚宇尧过来找她。
“下朝了？咱们这就去找陛下。”
“诶，急什么。”褚宇尧拉住她胳膊。“父皇刚下朝，现在肯定要用早膳小憩一会。”
也是，也得让老皇帝休息一下，毕竟朝廷上的那些大人也不是好伺候的。
“你这么早进宫一定也用早膳，我带你去。”
管月摸摸肚子，确实空空如也。
她跟着褚宇尧到了一个精致的小殿室，管月一心只想着怎么跟皇帝开口，一顿丰盛的早饭也吃的索然无味。
走在宫道上，处处都是盛夏的光景。
褚宇尧本想招呼她一起看看，但是见她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也只得作罢。
赶到金殿外。却被高公公拦下。
“父皇还在休息吗？”
高公公笑盈盈的答道，“回殿下，陛下已经休息好了，这会子杨大人陪着下棋呢。”
又是杨如今。
“高公公，咱们不能去观棋吗？”
高公公面露难色，“殿下，月姑娘。老奴不敢拦着二位的。但是就在你们来之前的一盏茶的工夫，陛下吩咐，不让人进去。”
管月和褚宇尧对视一眼，便站在门口等着。
高公公回头看了看里面，又吩咐一旁的小内侍搬两把椅子过来。
管月哪敢坐啊。
而褚宇尧也没有坐，眉头一直锁着盯着紧闭的两道殿门，在想着什么出神。
过了一会，管月才试图叫他，“王爷，王爷。”
连叫两声，他才回神。
“怎么了，父皇叫我们了吗？”他一脸慌张。
高公公苦着脸，“还没呢，殿下。”
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管月偷偷瞥了一眼褚宇尧，他的脸色竟然前所未有的难看，眼睛里带着少有的杀气盯着殿门。
而高公公一脸艰难困苦。
“王爷，您是不是身体不适？”她的好奇心还是驱使她问了出来。
褚宇尧将心理的波涛汹涌压了下去，“没事。”
“王爷。要不咱们改天再来找陛下。”管月总觉得今天有些怪怪的。
褚宇尧恢复平常，“月儿，耐心些。”
没一会，门开了。
小内侍们低眉敛目的出来了。
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脸，但是他们身上散发的那种紧张不安是骗不了人的。
可她来不及思索什么，就跟着褚宇尧进去了。
整个寝殿内的气息也很奇怪。
老皇帝杨如今端坐在棋桌两旁，而棋盘上的棋子则零七八落。
管月唯一皱眉，但迅即恢复如常。
二人跪在行礼，老皇帝笑道：“别拘礼了。”
这声音？
管月眼神溜了老皇帝和杨如今，她印证了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自己倒是先害怕起来。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说着话，眼睛就瞥向了杨如今。
老皇帝一脸满足的笑，“如今，你先回去。”
杨如今站起身媚眼如丝，依次行礼便退出了金殿。
管月也只敢用眼角溜了一眼杨如今，立即又装作什么都都被只打的的样子。
殿内其他人都走了，老皇帝也温温的问道：“尧儿，什么事啊。”
褚宇尧跪了下来请罪。
老皇帝恢复了威严，直直身子。
“父皇赦你无罪。”
褚宇尧这才开了口：“父皇，之前的两个宫女遇害案，其实另有隐情。”
“宫女遇害？”老皇帝瞬间想起来了，事情过去的也不算久。“那个管事的刘子意不是已经处决了吗？”
“是，但是刘子意的对食。一个姓詹的老宫女却，却很有可疑。”
老皇帝眯了眯眼，“接着说。”
在刘子意被处决的当日，他的对食詹妈妈形色可疑。虽说是对食，怎么也该有点感情。
但是那个詹妈妈对此事的态度，好像被处决的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皇帝表示这确实很可疑。
“儿臣自那时起，便一直留着这詹宫女，结果发现这个詹妈妈着实不简单。”
老皇帝示意赐座。
褚宇尧便坐下来继续说，“父皇可还记得那个被皇后娘娘私自送给齐开节的宫女。”
老皇帝表示记得，“怎么又说道这个人身上了。”
“齐开节死后，这个人也被我控制起来了。”
老皇帝笑了笑，“接着说。”
“那个宫女何彩儿，是詹妈妈利用之前在宫里的关系送进宫的。而皇后原本想把何彩儿送给父皇的，奈何父皇这里不容易进。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这何彩儿便勾引了父皇身边的秦公公。”
管月感叹，那个秦公公也是太惨了点。
禁不住诱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或许也是年轻。要是高公公这样，在宫里见识多了，练就火眼金睛，铁石心肠，才能有今天的位置。
“皇后是该办了。”很难相信，老皇帝这么快就说出了这句话，而且听不出任何感情，任何牵绊与不舍。
这大概就是不爱的表现。
其实，帝后只见这么多利益权利的交织，是很难产生真正的纯粹的感情。
老皇帝微微叹息一声，“皇后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情，朕都清楚。包括朕的身体，哼哼。”他冷笑两声，“是朕大意了，竟然让她得了手。要不是考虑西北铁骑还在齐家的手里，坤安宫早就该易主了。”
这就对了。
这才是帝后之间真正的关系。
老皇帝扫了他们两个一眼，目光在低头的管月身上停了一瞬，后道：“那两个宫女是苦主，你们可好好安排了。”
“是，儿臣领命。”褚宇尧躬身。
管月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齐皇后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是被皇帝废后的旨意叫醒的。
她自己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刑部的人毫不顾忌她女眷的身份，直接闯进殿中。
看着自己宫中的人，昔日趾高气扬。如今卑如蝼蚁，她才如梦方醒。
“陛下，你怎么如此对齐家，如此对我。”嘶吼着，眼泪喷泄而出。
整个后宫的人，看着皇后毫无体面的被带走：披头散发，只着中衣。
几人欢笑，几人叹。
最是无情帝王。临了临了，也不给枕边人梳妆打扮更衣的时间。
花茵回宫将这些情形说与玉贵妃听时，后者也只是微微一怔，没有像其他几位妃嫔一样幸灾乐祸。
“娘娘，皇后一倒，咱们不用提防她们使坏了。”
玉贵妃还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娘娘，你怎么不高兴呢？”花茵有些不明白，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玉贵妃放下手中的东西。“皇后倒了，咱们以后的日子是会轻松点，但是也不值得太高兴。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寒心。”
“寒心？”花茵更疑惑了。
“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功勋之女。即使废后也应该体面，可是陛下就像扔一只旧物一样，毫不留情。真不知哪天自己会不会也这样被陛下对待。”
“这便母妃想多了。”褚宇尧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来的突然，外面也没有通传。
花茵赶紧行礼，“奴见过十二王爷。”
褚宇尧略一抬手，示意她起来。
“花茵，你先下去。”
花茵欠了欠身，便下去了，还暗暗示意其他人也出去。
殿内只剩他们母子二人。
“尧儿，出什么事情了？”
褚宇尧挨着母妃坐了下来，面色有些羞涩，轻轻咳嗽一声。
“母妃，父皇有多久没召您侍寝了。”声音很小，很艰难。
玉贵妃一怔，她打量着面前儿子，惊觉自己忽略儿子很久了。
其实他早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
“很久了，母妃也不记得。”
褚宇尧又把头侧过去了，对着母妃拱了拱手。
“儿臣冒犯了。嗯，那母妃可有留意父皇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玉贵妃皱起头，“尧儿，你到底想问什么？”
褚宇尧叹了口气，心一横。
“母妃，儿臣近日发现，父亲和今年新中的一个举子过从，甚密。”
玉贵妃抽了一口冷气，“尧儿，此事胡说不得。”
褚宇尧当然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只是有些事情要确认。
“母妃。这件事我不会乱说，但我要知道。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那个举子只怕不简单啊。”
玉贵妃站了起来，在殿中踱着步子。
过了一会才道：“尧儿，此事母妃会为你打探清楚。”
褚宇尧站起来，担心道：“母妃，此事，或者涉及皇家颜面，如果让父皇察觉，只怕会不留情面的。”
玉贵妃却似不在意，微微抬起头：“母妃自然知道，但这件事只有母妃去做，或许还有可能不被你父皇发现，如果是你，一开口就露馅。”
褚宇尧深深鞠了一躬，“儿臣多谢母妃。”
金殿的偏殿。老皇帝侧卧在榻上。
高公公刚刚给香炉调了小孔，烟雾就变的细了些。
一个小内侍慌忙的走了进来。
高公公赶紧上前用眼神制止，连眼神都带着责怪，小声道：“狗东西，陛下正歇着呢。”
“是，玉，玉贵妃来了。”
“吆。”高公公也有些不敢相信，“今儿陛下没召见啊。”他回头看了看还在眯眼的皇帝，带着小内侍出去。
今日玉贵妃还跟以前一样的打扮，天姿国色熠熠生辉。
高公公有些晃眼，“娘娘，陛下在歇着呢。”
玉贵妃微微一笑，“那我进去风陛下。”
“唉，唉唉。”高公公嘴上答应着，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松了一口气。
他们进到殿内，老皇帝已经坐了起来。
“陛下，您醒了。”
老皇帝斜了斜嘴角，“朕没记错的话，爱妃这是第一次主动来这金殿找朕。”
玉贵妃微微抿起嘴角，在皇帝的对面，老位置坐了下来。
老皇帝看着她，她今天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是主动找来就是不一样。
“陛下，皇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老皇帝挑眉，眼神带有探究的意思：“爱妃是想给她求情。”
玉贵妃摇头，“皇后触犯了国法，臣妾不会这么糊涂。只是她毕竟是皇后，陛下即使废后也是要给她留些尊严体面。”
老皇帝叹了口气“皇后平时没少给你使绊子，你居然还为她讨颜面。”
“皇后平时是给我许多麻烦，平时她是皇后，我是贵妃，她有四皇子，臣妾有尧儿。都有各自的立场。但是抹去这些皇后和贵妃的头衔，臣妾和她都是女人。”这话倒是真心的。
从金殿出来，玉贵妃倒是松了一口气。
等在外面的花茵也有些奇怪，“娘娘，陛下没留您今晚侍寝。”
所以，连花茵都看出来了，看来事情已经可以确认了。
“今日，本宫来金殿的事，你谁也不能说。”
花茵面色一变，“是，是。”
褚宇尧从母妃那确认自己的猜测后，立即便让人去查了杨如今。
他相信，杨如今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而且，此人必齐书丰等人危险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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