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棠躺在床上被禁锢第三日时, 有人说司马玉回来了。
去扭阳山的司马玉一行人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去一日,寻一日,归一日。
便将鹿蜀之皮带回天山城。
“二师兄,你出来。”廖无眠站在季凌棠床前, 抬手便将术符化解。
僵硬躺在塌上的季凌棠, 曲了曲指。
多日为动弹的身子也缓和下来,眸中渐渐清醒。
咬着牙,挑眉讥讽“廖无眠, 你好得很,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何德何能算你一句师兄。”
哪晓得面前白衫女子不过凝眸瞧着他, 开口答了一句“以后你若要喊我师姐, 也可。”
“砰!”的一声, 便走出房门。
大厅中坐了不止前来天山城守鬼城的六人, 还有天山城各氏族有头有脸的族长。
这些锦袍老者各有打算,神情中的释然并没有把心中盘算显露。
“老狐狸。”季凌棠喃喃道
一走进大厅, 不过一眼。
这些老者熟练的攀谈打招呼“季公子。”
季凌棠作揖行礼, 脸色好了些,便算是给这些人一个台阶。
一个略微富态的老者, 捻着胡须随意扯了几句便假意问道“不知季公子与城主好日子是何时?倒叫我们这下老家伙备上厚礼来讨一杯喜酒。”
他一开了头,其余老者纷纷附和。
“是呀是呀,季公子与城主是天作之合。”
“何日才能讨一杯酒?”
季凌棠脸色并没有太过难堪,反而是多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意味。
眉峰舒缓,抬眸刚要张口。
“我与季公子已经退婚了。”门口女子声音将他脱口而出的话打断。
一群人精似的老者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又凑合着笑起来。
“从前便瞧着季公子与城主又兄妹之宜, 如今便是当兄妹相互照应也好。”
仿佛刚才“天作之合”这个词不是他们说出口。
季凌棠嘴角抽了抽,站在厅中只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转身看了一眼司马玉。
女子换了一件便服,手中捧着黑漆木匣,出现在门口。
发髻梳的整整齐齐,轻柔的身姿却站得格外挺直。
“你回来了。”
他明知故问。
司马玉
点点头,捧着手中的木匣跨入厅中。
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几位,确定人都到齐了。
将木匣放在正中的黑木堂桌上,在几位老者褶皱叠加的眼皮下“嗒”将木匣扣锁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通身老虎的斑纹的皮毛。
司马玉伸手将那张圆润光滑的皮毛扯出,尾端还能看见点点红毛。
几位老者眼眸直勾勾盯着这张皮毛,不甘眨眼。
那富态的老者甚至于握紧手中的珠串,不可抑制发出感叹“这......这便是......可令昌盛,避邪祟的鹿蜀之皮.......”
并不是他大惊小怪。
鹿蜀居住在扭阳山,已经不是秘密。
几百年过去了,并没有人发现鹿蜀的踪迹,只当这是个传说。
想到司马玉不过一个小姑娘,仅寻了三日。
就这样轻轻松松找到了。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司马玉颔首“明日便祭天,我离开的这几日,城中又死了许多百姓.......”
她说道这里哽咽了一下,接着道。
“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几个老者也跟着伤感了一阵,却转而画风问道。
“城主,你此次前往扭阳山可否受伤?”
言下之意,便是想晓得扭阳山的鹿蜀之皮可好获取。
商人的利益之心实在是.......昭然显现。
司马玉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是几位祖父辈的长辈询问自己的安危。
“我.......我是在山上捡到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尤其是方才富态老者脱口一惊“什么!”
片刻便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微微后缩身子。
放低声音道“城主,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司马玉摇摇头,为了证实,将手心的淤青从袖中露出来。
“你看,我从山崖上摔落,走了半路,就捡到这张皮了。”
老者显然还是不信,干笑几声。
“城主莫要打趣我们这小老头子了。”
司马玉很是认真“我说的都是真的,与我随行的将士皆亲眼瞧见我从山崖上摔下去。”
季凌棠冷哼了一声“这么多人,偏偏你摔了,看来天山城的护军并不用心护着城主嘛。”
司马玉摆摆手“与他们无关,是我非要靠近那个悬崖。”
司马玉怎么可能会说,她是太过想念时九卿,在山崖边瞧见时
九卿唱戏的身影。
她痴痴迷迷便走到崖边,一个不注意从崖边摔落。
可是她醒来的时候,也只是手擦伤了些。
迷迷糊糊走了一半,一张鹿蜀之皮便平整出现她面前。
她伸手去摸那皮毛,还能感受上面的温热。
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当真?”季凌棠瞧见司马玉格外严肃的表情,确实有了相信的念头。
司马玉瞧了一眼众人的目光。
渐渐没了想要辩驳的意思。
“算了,这都不重要,诸位先回去。”
司马玉闭眼便是入城时,那些哭泣的妇孺,捧着被火烧尽的骨灰,向他求救的百姓。
摆摆手,无力在与这些族长周旋。
“我要商议明日的祭天之事。”
这些族长本还想在问些关于鹿蜀之皮的事,见持剑站在一旁的季凌棠,便多了几分忌惮。
寒暄几句,皆散去。
司马玉走到廖无眠面前,将手中的鹿蜀之皮递给她。
“还望廖道君为我保管。”
廖无眠并没有伸手接过,漆黑眸中多了些寒意察觉的深沉。
朝后退了一步避开。
司马玉不知何意,诧异问道“这是......何意?”
“为什么是我。”她望着司马玉的眼神中并没有多少善意。
鬼城显世在即,轻而易举得到的鹿蜀之皮不得不让她多加小心,廖无眠的修炼的境界并不足以抵抗未知的危险。
更何况.......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元琅笙的魂魄是否被禁锢在那恶果中寄生,是否.......真的不是公子胥。
她很是头疼,究竟要不要让恶果显世,探一探元琅笙的魂魄。
至少.......她愿意背负恶果的罪孽。
只为明白这百年的等待是不是空欢喜。
所以,她不愿卷入多余既定的命术中。
司马玉看着面前冷漠了许多的廖无眠,虽不明白,却只能解释“廖道君是所有人中唯一有灵力的,只要帮我保管一夜便好,只要一夜就可以了。”
司马玉害怕她不同意又急忙加了一句“明日就祭天,天山城不能再死人了。”
“还望廖.......”
话还未说完,手中空空。
只见季凌棠将鹿蜀之皮夺过,一把塞到廖无眠手中。
“不过一夜,你也太吝啬了些。”
*
廖无眠不想看见的
事,确实还是发生了。
不过并不是出现在她身上,也不是出现在鹿蜀之皮上。
只是出现在司马玉身上。
她守住鹿蜀之皮的夜晚,公子胥站在门前,也不说话。
褐眸中带着复刻的冷厉。
是看烟花那晚的不欢而散,导致他一整整一天也没有改变过性格。
只是远远便能感受他的不悦。
廖无眠望着他一身青衫儒袍,玉冠也不束了,只是簪了一根简单的木簪。
冥冥中都在刻意避开元琅笙在她记忆中的装束。
他斜倚在门框,柔柔的月色逆着他鼻尖的轮廓,倒影于地面。
鹿蜀之皮就放在二人面前的桌上。
廖无眠滞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记起来乐勋国中的一切了。”
没有过多累赘,她只想确定.......
“我不是。”地上的影子微微移动,决绝的语气将她的想要试探的意图终止。
他侧过头,琅沐的面容带着不可掩盖的冷意。
一字一句张口,对着廖无眠道。
“我不是元琅笙。”
她耗得起百年,自然也不在意这简单的几句话。
敷衍“嗯。”了一声。
未曾想到他步履急促,伴着腰间的红缨铜铃走到她面前,俯身靠近与她对视,丹狐眼微微上扬。
逼迫她道“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很失落,你认错人了。”
“呵呵呵呵呵.........”他讥笑几声,伸出手一把扯下腰间的束妖铜铃。
“叮铃铃.......叮铃铃......”直直置于二人面前,镂空的铜铃缝隙中二人的目光交织。
小荡在其中圆润滚动,
“哦,我忘了,你与我!与我!是与我结契合籍.......哈哈哈哈.......”他发狂一般开口便笑了许久。
又缓缓摇头“可不是与元琅笙,你呀,死也只能与我一同死。”
男子如痴如狂的嗔言让她不知所措。
却只能默然看着他。
修长的指勾动着的红缨带起一片清脆响声,接连让小荡晃荡。
“神修!神修!求求你救救城主!”老管家苍老喑哑的的声音突然将二人微妙的气氛打破。
却见公子胥抬手“砰!”一声将门扣得严严实实。
二人手中的铜铃应得他动用妖丹,滚烫冲击铜铃壁。
“谁叫你冲破束缚!”廖无眠一把将二人中间的铜铃拍开,眸中
满是怒火。
见他衣襟上的梵文扭曲摆动,已经没办法压制他肆意要散发出的妖气。
整个屋子窗强烈拍打。
这股妖气一但完全冲破,便会引来无数妖魔。
如此凡世人都会晓得。
寻迹崖的神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半妖。
“神修!神修!”老管家的声音还在屋外呼喊。
公子胥玉面容貌渐渐浮现从前为有的邪气,比女子还要生的勾人的丹狐眼暗沉却挑起魅惑。
“阿眠,你看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整个屋子铺天盖地的妖气,侵染廖无眠全身,引得她身体的血液滚烫炙热。
她倾身勾上面前的人,极快咬破唇角。
让血肆意覆在男子的薄唇。
血腥混沌交融。
在他收缩的瞳孔中,将一切转化为可控的范围。
廖氏的血用来抓妖。
她指节勾在他后颈肌肤,趁他短期呆滞。
飞快朝他后灵穴砍去。
褐眸微阖,渐渐无力将整个身子落在她身上。
管家在门口候着,眼间方才还拍得激烈的窗门,渐渐安定下来。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
廖道君从里面走出,唇角满是血渍。
浑身冷肃的让人害怕,老管家一时忘了自己究竟为何来此。
“廖道君.......”
廖无眠留下一句“照看好神修,一步也不要离开。”
便只剩个背影。
*
祭台上格外热闹,却不是喜庆的热闹。
人们丑陋的嘴脸很快出来,既唾弃又害怕,将祭台围了一圈。
只在重复一句话。
“妖怪!妖怪!去死!”
她透过层层人群望向祭台中央被捆束的人影,微眯分辨。
才将碎发遮掩,浑身狼狈的司马玉瞧清楚。
恶臭的鸡蛋肆无忌惮砸向她额间。
扔鸡蛋的人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呸!妖怪也想当城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