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吗？
他其实很想问一句, 开了口却变了味道“你挤到本座了，挪过去些。”
身旁的人没有挪，这样小小的棺材里，能容下两人已经然不错了, 实在是丝毫不可动。
廖无眠抬头望着这四周黑漆棺木, 只觉得有些喘息不上来，虽然有微弱的光从脚下的馆木透出，可还是杯水车薪。
想起方才与桃爻的那一战, 她有些挫败，她的战力应当并不弱才是, 却不知为何在这幻境中使不出一半, 摸摸空荡荡的腹部, 许是没有进食的原因.......
可那桃爻不知被公子胥如何刺激, 简直癫狂不要命，发了疯一般朝她砍, 最后轰塌整个幻境。
她们二人却被掩埋在桃爻的棺木中......
看来她不过修了三年道, 人生经历便丰富至此，倒是提前体会一把躺入棺木被掩埋的感觉。
可她还是想不通, 偏头望向一旁的公子胥，只见他暗处一双褐眸带着幽夜的沉寂，开口便问“神修的修为生下便是元婴，你既已修习了十几年，为何连一个魂妖也打不过？”
这话问的倒是实诚。
少年伸手摘下戴在脸上的面具，朝发顶一拨, 露出温润玉面，眼尾却微微一澜“本座既要渡众生，自然是连妖也要渡，是本座不愿杀她罢了。”
廖无眠闻言倒是一哽，转而望向头顶一片漆黑“虚伪。”
这话实诚虚伪，想杀她时候却未曾见他如此心慈手软，对一个妖......呵呵......打不过便打不过，倒是端得一副好架子。
她后悔了，许是脑子不大好，才让触手可及逃离的机会从手中溜走，蠢了一般回来救他。
一个筑基去救一个元婴以上修为的人，可笑！
“你后悔了？”少年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沉下眸子开口确实多几分切齿的意味。
廖无眠下意识便点头，很快觉得不对，此时困在棺材里，这人要杀她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急忙出声。
“嗯，我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来救你。”
时间、地点、话都对，独独错的便是此话语气却是十分平淡，简直可用波澜不惊来形容。
不足以让公子胥满意。
他侧身，一手拨开这张恶鬼面具，少女白皙孤冷面容显露，他第一
眼便瞧见她眼下的墨痣，指尖从面具尾端直接触及那墨痣。
轻轻点了点。
这冰凉带着血腥的味道触在廖无眠眼下，湿润且绸黏，引得眼睫扑闪了好几下，随即瞥眼望了一眼公子胥。
宛若在说，此人怕是疯了。
少女有些苍白的脸，额前的碎发凌乱拂过耳后，漆黑下的眸子深处映出他的脸。
他手微微一顿，收回目光，板正身子瞧着头上一片尽头的棺板。
却觉得被关在这棺木中也没有让他十分难受。
“这桃爻究竟是何人，平白将我们关入棺材中？”廖无眠看了许久这棺木，晓得已经术法钉死了，留有几个微弱的小孔，确保他们不会即刻就死。
少年丹狐眼微阖，方缓缓开口“你也当见到了，他与汕达的关系。”
说罢，空气中略微有些微妙，毕竟二人同时看见那靡绯的一幕，着实是......有些尴尬.......
廖无眠微微叩击腰间的铜铃，想了想便道“那只银狐所说的桃林中即将修得正道的人便是桃爻？”
少年颔首，面带倦意，倒是有些舒适的懒倦“你在大殿反驳汕答的话不错，大鸾鹰寺确实养了一只妖，不过........”
话顿了顿，眼眸缓缓睁开，赫然开口“不是桃爻！”
眉峰一挑，侧身看向廖无眠“是.......幕和。”
他确定了，幕和是妖。
而桃爻不知，汕达也不知。
“幕.......和.......”廖无眠沉下眸光，细细想起当时她刺向幕和那一剑，她分明是想救小僧的，却不知为何手中的剑刃直直朝他而去，冥冥之中杀了他。
她一开始便怀疑幕和是被妖俯身，或者是妖变化，在大殿指出幕和为妖，也有三成的怀疑。
却真没想到，此时这三成疑虑也全然消迹。
“你是如何知晓”她忽然转头，二人在狭小的棺材中，目光交织。
眼前少女远山眉微蹙，眸底的疑色不加掩饰。
他是半妖，自然能察觉出那些妖身上的气息。
幕和或许因为常年在大鸾鹰寺，妖气很弱，大半被佛道渡了，若不是遇见桃爻的精魂，他一开始嗅到的妖气还以为是自己妖丹肆出。
但这些，他确实也不会说出。
转了话头。
“你逃走之后，桃夭对本座说‘大鸾鹰寺还养了一只小妖’”
少年倚在背后的棺木上不动声色，语气淡淡，却说出“逃走”一词时格外冷冽。
廖无眠面色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眸中的疑色被恍惚不定的眼神侵占“我.......我.......”
她极少紧张，此时面对少年的质问，倒是有些慌。
半晌也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也便作罢。
缓缓道了一句“并未想逃。”
她方垂下头，却总觉哪里不大对，猛然抬眸，恰恰瞧见少年褐眸弯眯，一脸玩味。
“你耍我！”她下意识一手捂住少年的薄唇，掩盖他的笑。
只觉得扎眼！
她作何解释，分明就是这人要杀她，她能回来救他已经万分不错了，竟还被他戏耍一番！
想到这里，下意识沉了手，结结实实将他的笑捂住，手心极软触在湿润的唇瓣，却是有些怪异。
又瞧他展颜笑得眼睫跟着颤动，心中实在是不舒爽，手中力道大有要将他捂死的意味。
却瞧着面前人骤然喘息，衣襟伴着浮动，丹狐眼缓缓闭上。
她捂住的手心也没了扑浮的气息。
廖无眠松开手，冷眼望去“神修再装，你我二人便一同死在这也好，我先亲手杀了你，再自杀。”
“这般拙劣的计量，我儿时便玩过了。”
她见说完，面前的人还是没有变化，直接伸出食指覆在少年白皙的脖颈，她凑近摩挲一番找准脉搏，确然是跳动。
冷哼一声“神修便是秉持这般无赖的教养？”
正待收回手，手腕却被冰凉的虎口钳住，将她一扯。
她顺势扑到这被划得凌乱的衣襟上，抬头一望。
少年垂眸盯着她，薄唇便离她额间几寸，暗夜中的褐眸格外显目，摄人心魄。
“你可还记得我说的话？”因得唇角沾了血，便似嗜血的妖魔，哪里像是神修谪仙.......
她不喜处于下风的感觉，却又挣脱不开他的手，赫然与之对视，眼下的墨痣微微一蜷“你不若杀了我，否则凭何让我卖命？”
少年唇角微勾，另一只手轻巧拂过她掩住眉眼的碎发，慢条斯理道“你的命是我的，我怎么舍得杀你。”
拉着她的手一点点攀附上自己颈脖，褐眸微动，低语沉声“给你机会，杀我。”
她指尖触过一片平滑，触摸到那跳动的脉搏。
“砰.......砰.......砰.......”
极其平缓，毫无波动。
这样平缓的脉搏是她徒手杀妖，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杀了许多妖，却从不用剑，她只会自己亲手将这些妖碎尸万段。
不过是因为，当年昆仑仙山下，这些妖也是肆虐将那些弟子碎尸万段，它们是玩乐，为了愉悦.......
她却不是！她是让自己记住，那些横尸遍野的弟子，那些找不到手脚的弟子是如何被这些妖杀死的。
她要一点点让这些妖还回来！
指尖摩挲在那脉搏上，沉眸一骤！
不过轻巧便将面前人的脖颈扣在手中。
他没有动，垂眸望着面前之人，少女狠厉的眼神映入他眼帘，宛若一滴浓淳的鲜血。
“滴答”落入恶果中。
他望着她，拂在她发尾的手，指尖轻轻一颤。
杀了她，不过轻而易举。
他却格外期待她的选择，这个挡在他身前的捉妖人，可是真的于他不一样？
“杀了我。”薄唇一张一合，垂首俯身离她更近一寸，褐眸微眯带着颤抖的低语，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试探的欲望攀附了他全身。
那只覆在他脖颈的手一动，他心便跟着一颤。
转而却见她轻阖双目，整个身体在颤抖，缓缓摇头“你还未杀我，我下不了手。”
她一想起幕和的那张圆润的小脸，虽是妖，却从未伤过人。
她应得受了桃爻的迷惑，杀了幕和。
此刻.......实在是无法下手。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若是不杀我，日后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弱肉强食长大，没有人会蠢到有了机会，不动手。
什么道义.......什么道心，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蠢的人。
他从不信，却还是想借此试探这把“刀刃”。
廖无眠睁眼，漆黑的眸中已然恢复平静，放下手。
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若要杀你，也只会光明正大杀了你，无需你的施舍。”
他的恶果，彻底被那滴“血”滋润，绽开了一瓣。
狭小的棺木中，不过片刻天地，他已然找到了这世上于他不同的人，恰然是他的“刀刃”。
便从她松手的那一刻，她的命便与他狠狠纠缠在一起，与他的恶果羁绊........
是她了.......
陪他，一起死。
廖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提示一下各位：男主是坏人，千万不要想着他有正常的思想。感谢在2020-05-05 20:19:47~2020-05-06 20: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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