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鹿蜀之皮

    她醒来的时候,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层青帘禁忌笼罩着院子。

    她走出院子,门口小贩子凑成了一堆,叽叽喳喳也不晓得在论些什么。

    见她走出院子, 帮着家里买红豆糕的王小翠眼尖朝她喊了一声“乌娩!”

    没等她反应过来, 王小翠便蹿到她面前拽住她衣袖,一脸得意忘形讽刺“你祖叔父害死了司马玉,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说罢将她扯到聚集的人群中, 指着她便道“大家伙都知道季玄的事,都说了狼鼠一窝, 那只老狼可不就是养了只鼠!”

    “季玄还欠我银子呢, 你还我。”

    王小翠生的壮实, 梳了个妇人辫子, 言语中多了几分泼辣“乌娩!不要以为你师父是剑铸城的季家,你就可以不还钱了!”

    王小翠才嫁了人, 一心还怨恨乌娩见她的命中之人给拐走了, 好几日都想找她麻烦,奈何好几日夜没见过她, 今日被她歹了个正着,她是万万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一双圆润的眼上下开始打量起乌娩,见她难得淡雅,着了一身白裙,发髻上插了根雕花栩栩如生的碧玉簪。

    王小翠心中便起了念头,抬手就朝那簪子薅去。

    却扑了个空, 乌娩闪的极快,王小翠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怨愤抬头望着乌娩,想再骂两句出出恶气,对上她那双眸子,觉得心悸,口中的话一时半会却又说不出。

    “你.......”

    “你.......”

    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旁边看戏的人开始打趣王小翠“小翠,要不要你家男人来拉你呀~”

    惹得王小翠一脸燥红.......

    “季玄在何处?”哪晓得大家正取笑着地上的王小翠,乌娩冷不丁问了一句。

    王小翠撇撇嘴“我凭什么告诉你?”

    “季玄在何处?”

    大家笑的欢,王小翠却清晰听见乌娩一字一字又问了她一遍,心中一顿,扯着衣角顺从答道“他被司马家的人抓走了。”

    再等她恍然抬头时,乌娩已经消失不见了,王小翠坐在地上滞罔,也顾不上周围的人嘲笑声,用墨粉勾画的本就上下不平整的眉,越发扭曲。

    *

    “你说季玄本来算命在天山城还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准的,怎么

    就没想着给自己算算命?”两个扫洒的丫鬟靠在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这人往日八成都是编的,若真是这么准,又何必对小姐下这样的狠手。”那丫鬟凑的更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又道。

    “我跟你说,我舅舅便是管事,你可晓得他在府中瞧见了什么吗?”

    “瞧见什么?”丫鬟见她一副话中有话的意思,心里好奇劲上来,也顾不得讽刺那丫鬟的得意样。

    “我跟你说,那日可是季公子亲手将他叔父押进司马府的。”

    “啊!怎么会?”小丫鬟心中一惊,被那丫鬟捂住了嘴,瞪了一眼。

    “喊这么大声,你小命还要不要?”

    小丫鬟安静下来点点头,才被放开了口,急得手中扫帚也抱被捏坏了“那......跟季公子也有关吗?”

    她这一说,反倒被那丫鬟上下打量起来,含笑问道“你莫不是对季公子有意?”

    “没!我......我只是问一问罢了。”说罢拿着扫帚扫着一地本就归好的碎叶,小女儿家的心思毫无掩盖的显露出来。

    晌午的时候,小丫鬟拿着扫帚经过厨房时,被管事叫住。

    “你过来。”

    她拿着扫帚凑近管事,管事瞥了眼厨子,那厨子将一碗熬好的骨汤递到小丫鬟的手中。

    “将这汤水送到前厅去,给那个戏子。”

    小丫鬟应了一声,端着汤水便到了前厅。

    她抬眼就瞧见厅中坐着环剑的季凌棠,少女的羞涩引得她悄悄多看了几眼,将手中的汤水递到一旁唇红齿白的时九卿面前。

    “姑.......时郎君,这是厨房为您熬的汤水。”小丫鬟口中打了个转,险些将姑爷脱口而出,现下还不知道小姐是不是还活着.......

    时九卿垂眸见木堂上的青瓷湖碗,面上苦笑接过,低声应答了一句“多谢。”

    小丫鬟拿着木堂,离开之前还不忘再瞧一眼季公子。

    心里念想着,原来修仙便是这么个模样,许多年过去了,她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个姑娘,季公子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面上更是一红,步履急促了些。

    前厅中的人不会在意一个小丫鬟的存在,众人的目光皆在后塌上的司马玉身上。

    司马磬实在焦急,不知道他们今日到底唱个什么戏,只是瞧着塌上的阿妹,

    踌躇下开口“季公子,阿玉的生魂到底能不能收回来?”

    季凌棠点点头,侧身望被他绑在一旁的季玄一眼“她的魂魄没散,只是被人抽出来了。”

    司马磬一听,站起身来“是谁?”

    季凌棠剑鞘微微一指,脸色也不大好看。

    只见他剑鞘指着一脸笑意的季玄,季玄不知笑,他还笑的癫狂,梳的一丝不苟的发将额间的褶皱扯得极平。

    “世伯?”司马磬一脸不可置信,急促冲到季玄面前,揪起他的衣领连番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季玄面对司马磬的狂吼却还是面露笑意,心境平淡。

    “因为他拿了我的皮。”时九卿痴痴望了一眼手中的汤水,将它置于一旁的堂桌上。

    眼神回眸,见到季玄的那一刻,他全都想通了。

    一切的一切,包括阿玉当年为什么会死,李屠夫又怎么会娶了个戏子,所有的事都有了解释。

    时九卿站起身,步子走的平稳,走到坐在对面的一袭青衫面前,“砰!”的一声,骨头与地面的接触声惊住了前厅的所有人。

    时九卿跪下,狠狠磕了三个头。

    白净的面庞上泪便落了三滴滴于膝上。

    他当年学艺的时候,戏班子里的伴花旦的师兄虽常常一脸世事无谓的模样,可他晓得师兄最有傲骨。

    他头回上台的时候,师兄便抽着大烟吐了他一声烟气,磕磕烟头笑道“阿鹿啊~咋们做戏子的,别个都瞧不起,你却得瞧的自个。”

    “跪天地,双亲,别的便还是莫跪了。”

    师兄说罢,眼神迷离摇摇晃晃举着烟头走了,是他百年都记得的影子。

    时九卿抬起头望着座上人一双褐眸阴暗,此人生的比他还要媚上几分,狠却是他也及不上的。

    “竹公子,我将皮给你,你救救阿玉......”他不敢觊觎希望,可一的身皮以及他的傲骨是最后能拿出的东西。

    “哦~”坐上的人轻应一声,眉微挑,还是一脸淡然。

    俯身凑近地上的时九卿道“可皮并不在你身上,你又拿什么给我呢?”

    “我一向都不做赔本的生意,鹿蜀,你是知道的。”

    座上人轻描淡写将他人的生死视若无睹,只想抓住想要的东西,一步也不会退。

    时九卿屈起指节扯

    住竹笙的衣角,猛然抬头道了一句“我将鹿蜀的祝祷连同皮一同给你,竹公子.......这不就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竹笙闻言微微一笑,将时九卿扯住自己衣角的手拂下,站起来。

    “如此也可。”

    时九卿绝望阖眼,他本想将祝祷留給阿玉的,如今怕是不能了.......

    季凌棠皱眉望着眼前的似笑非笑的男子,心中只想到伪善一词,也难怪当初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世人能在无妄仙门活的如鱼得水。

    “既然如此,季公子还是先将鹿蜀的皮给我。”

    伪善之人走到他面前,方才还含笑的脸对他却一脸阴冷,连装的意思也没有。

    季凌棠偏过头不想瞧他,只道了句“我不知道。”

    竹笙并不生气,转而面对一旁的司马磬道“还请司马公子先回避片刻。”

    司马磬突然被点名,望向他,一脸疑惑,从方才这三人说的话他一字也听不懂,虽细细斟酌半天,还是没有思绪,也晓得眼前这人是救她妹妹的唯一希望,并不反驳。

    离开前厅为他们几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待司马磬离开后,竹笙才对上季凌棠一字一句道“你们季氏一族三百年前忽然挤进氏族门列,而后顺风顺水,即使其他氏族更替交叠,你们都未曾动摇过。”

    “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男子唇角微挑,浮起一个讽刺的笑意。

    季凌棠望了便觉得心中不爽快,直接道“有话直说。”

    面前的人却不答了,反而转向望他一旁被绑好的季玄,与他对视。

    季玄笑意更甚,几欲疯癫状态。

    “扭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竹笙薄唇亲启,每一个字眼都刺在季玄心上,激得他听后又哭又笑,褶皱的皮囊沟壑浸染泪水。

    季凌棠也脊背僵直,一脸警惕转而望向季玄。

    时九卿闻言神情黯然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拎起季玄的衣领“当初是你告诉我,你说阿玉只要得了我的皮就可以转世得好人家,不会再受灾神的命格!”

    衣领方才边被司马磬扯过一道,现下时九卿再扯,奋力间便扯开,季玄松垮的颈部一道道刀痕显露出。

    每一道刀疤交错间,刀刀

    皆是朝覆灭之脉割去。

    季玄浑浊的眼珠见到时九卿,恍然间有了意识,转悠片刻找到聚集,盯着时九卿,唇齿颤抖,蠕动半晌却还是只蹦出一个字。

    “我.......”

    作者有话要说:生长在忧很多怪蛇的猿翼山向东三百的扭阳山上的一种野兽,形状像马,白头,通身是老虎的斑纹,尾巴是红色,鸣叫起来像是有人在唱歌。

    据说将它的皮毛佩戴在身上,可以使子孙昌盛。-来自山海经的神兽鹿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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