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并不喜欢陆熙年, 或者说:他本来很反对女儿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
这第一条原因,当然是因为陆熙年是混娱乐圈的人物。
其实林国栋年轻的时候,也经常上各大曲艺栏目当嘉宾, 北京天津电视台都是常客。可就他这个“门外汉”级别的相声演员,也经常能看到娱乐圈里脏污纳垢的一隅。
比方说有一次, 他收到某电视台的邀请,前去拍摄一档相声综艺纪录片。拍摄完毕后, 一名投资人带着他去了群演的聚集点。那是一个Ktv大包厢, 百十号群演都睡在一个大通铺上,年轻男女挤得密密麻麻。
一个群头(指管理群众演员的头头)指着那20多个女群演说:“随便你们挑选。”还指着30多个男群演说:“他们也可以陪.睡。”
……把他恶心的一天都没吃饭。
从那之后, 林国栋在心里默默发誓:将来有儿子, 不娶娱乐圈的女明星。将来有女儿, 不嫁娱乐圈的男明星。当然他自己的孩子,绝不会走那条“大通铺”的路。
桥桥长成了一枚根正苗红的好闺女, 可桥桥还是看上了陆熙年,主持人虽然不是什么歌星影星,但是人际交往更加复杂。这让林国栋很苦恼, 生怕闺女在他手上吃亏。
不过, 陆熙年前段时间交出了天艺剧场的管理权, 还把三亿存折交到了女儿的手上,总算打消了他的一部分顾虑。
但, 林国栋接着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让他更加不喜欢陆熙年。
这第二条原因, 桥桥自己也不知道,那就是他发现女儿在陆熙年面前有些自卑。
别看他林国栋是个大老粗爷们, 其实他在教育女儿方面, 是非常用心良苦的家长。桥桥是在充满阳光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
他深知一个道理:相声演员必须在台上建立起自信心, 才能豁得出去抖包袱。
所以闺女20岁之前,他从来不实行打骂教育,都是使劲儿夸她好,让她从小对表演自信满满,从而培养起自信开朗的性格来。
女儿也确实如他所愿,桥桥从小台风就正,阳光开朗。她从来不会自怨自艾,更加不会在大人物面前表现出“怯场”的状态。这都是他经年累月“夸赞教育”的结果。
可桥桥遇到陆熙年以后,他肉眼可见的一点是:女儿会在他的面前自卑。
都说知女莫若父,林国栋分析了下,觉得是桥桥发现原主的家庭条件不好,加上离过婚带着娃,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哪样配得上豪门男神陆老师。
因此,她会在他的面前自卑。会不敢考虑和陆熙年的未来。
偏偏陆熙年是跟她关系最亲密的年轻未婚男性,两个人之间情投意合,她忍不住会去想这种可能性。结果越想,桥桥越觉得地位悬殊,她的自卑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陆熙年主动告白,桥桥才稍微变得好一点。可她仍旧自卑,这种自卑让她改变了许多,包括她自己的性格方面。
林国栋有时候觉得:女儿这么拼命工作,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是她自卑的一种外在表现。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连陆熙年也不知道桥桥在想什么。
这样的自卑和改变,别人看不清楚,只有林国栋知道。他甚至比桥桥自己还了解她本是个什么人,这就叫父亲的天赋。
陆熙年站得越高,会把她的身影衬托得越渺小。她在拼命追赶男朋友的地位,可她怎么都追不上,她非但追不上,她还在自卑……她才会生了这一场大病。
这一切矛盾,只有他这个当爸的才知道真相。旁人也没法体会其中的复杂感情。
刚才陆熙年打来了电话,林国栋才会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如果桥桥喜欢上的人不是他。那她肯定还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女儿,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卑。原本,他的女儿是捧在手掌心中的小公主,怎么能被爱情磨掉了光彩呢?!
想到这里,林国栋便下定了决心:等到天艺剧场的新年表演结束后,他便带着女儿离开一段时间,让她重新调整心态,找回原先那个开朗自信的曲艺天才来。
要不然的话,面对陆熙年的这种自卑感,这种压力,会一点点毁了她的舞台自信心。
所以说来说去,他还是不喜欢陆熙年这个晚辈。觉得他不是女儿的良配。
但林国栋没想到的是:他在心中DISS了半宿的陆熙年,居然冒着大雪来到了天津!
***
时间是晚上的11点半。
当陆熙年到达宾馆的时候,林国栋刚好从女儿的房间出来,往回走到回廊的尽头,碰巧偶遇了刚出电梯的陆熙年。
第一眼,林国栋差点没认出来是他。只见陆熙年的鞋子和裤子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珠。帽子上都是融化的雪水。脸上果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得颜色发紫,连眼睫毛上都是冰渣子。
像是个西伯利亚回来的爱斯基摩人,和生日秀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完全不是一个形象概念。
陆熙年也愣了足有一分钟,才有些困难地叫出了那个称呼:“林……叔叔,晚上好。”
这一幕……当然相当的滑稽,可两个男人的态度都非常严肃。好在保镖们也都睡下了,没人在乎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为啥喊一个6岁的孩子叫叔叔。
人心都是肉长的,刚才林国栋还在心里责备陆熙年,觉得是他给女儿造成了太大的压力。现在看到陆熙年这一副惨兮兮的模样,他觉得小陆好像有那么一点可怜。
不光是可怜,老人家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过来的?天津不是下大雪,封了一段高速吗?”
“我半途下了高速,从国道开过来的。”陆熙年对小朋友那是相当尊敬,当然,他更关心的是:“林叔叔,桥桥她现在怎样了?”
“挂完水差不多就退烧了,只是还有点感冒,我让她先睡下了。”
“她睡着了吗?”陆熙年眼巴巴看着门,他心急火燎赶了两个小时,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嗯。她这几天比较辛苦。别谈她了,你看看你自己!”
林国栋是真担心陆熙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居然冒雪开车100多公里,这小伙子也太冲动了:“你裤子上怎么都是冰?车子半路抛锚了还是怎么着?!”
陆熙年心中一热,来自“长辈”的关怀很温暖,他反倒不觉得身体怎么冷了,于是道:“路过一个无人加油站想去加点油,没想到下了车以后,大雪湮没了膝盖。”
林国栋吃了一惊,陆熙年肯定是太过匆匆忙忙赶路,连裤子和鞋子都没烘干。
他想让陆熙年赶紧去收拾一下,可陆熙年还是眼巴巴瞅着桥桥的房门,颇有些关心则乱:“林叔叔,桥桥她怎么发烧三天都不退?她的身体是不是向来不太好?”
他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桥桥一旦发烧就是高烧不退,是不是还有其他病因?
这个问题问到父亲的心坎里去了,林国栋叹息一声,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女儿都低估了一件事:陆熙年对她的喜欢程度。
陆熙年能在生日这天奔袭而来,已经说明了他的诚心诚意。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①
所以,老父亲也打算跟他交心坦白,以回报人家的千里迢迢。
此时,两个男人都没注意到身后的门开了一条小缝。某林再次变成偷听的蘑菇,她也好奇爸爸要跟陆老师说啥话?
林国栋面朝着陆熙年,坦白道:“你也是跟桥桥定了关系的人,那我不妨跟你直接说。作为她的父亲,我觉得桥桥是因为最近压力过大,身体吃不消,才会生病的。而这一份压力,应该是你给她施加的。”
陆熙年瞬间瞳孔地震。门里的林桥也听呆了:爸爸在说什么呢?!她生病了,这件事跟陆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可林国栋叹了一口气,接着把他怎么培养女儿的自信心,怎么让女儿树立起阳光开朗的心态,怎么让她建立起舞台上的台风,通通说了一遍。
点点滴滴的过往,凝聚了一个父亲最真挚的爱。旁人根本无法理解这份心情。
他哪里是望女成凤,他分明只希望桥桥永远健康快乐幸福。
后来,女儿遇到了陆熙年,女儿开始变了,“桥桥从前没那么勤奋学习。可遇到你之后,她勤快的不得了。每天晚上都熬夜看书创作。一个月能写十本相声。”
“桥桥本身的专业是写相声当捧哏,对创作戏曲的热情不太高。可她知道你非常注重节目的收视率,所以给《梨园旧谈》节目当嘉宾以后,她连续创作了两首歌,都是想帮你提高收视率。她可以逼着自己去高强度创作,以回报你的提拔之恩。”
“她知道天艺剧场凝聚了你外公的所有心血,就答应帮你挑起大梁。其实我们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茶楼的管理权,她只占了一半,营业和商演的大头担子还是我在挑。可现在,她要管100多号人的吃饭问题,她给自己的心理压力非常大。”
“她自己上舞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这半年来,都在努力捧这个,捧那个。”
“我的女儿,从前是很爱笑的姑娘。她无忧无虑,知世故而不世故,懂得方寸又不圆滑。可是遇到你以后,她不敢正眼看你,不敢对我说起你的事,不敢直面你的感情。甚至,我看她连自己在自卑都不知道。”
“陆熙年,你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老父亲看了他一眼,凉嗖嗖道:“因为她喜欢你,但她是个要强要自尊心的姑娘,她不允许自己辜负了你的期待。”
“我真的不希望,她在你的面前自卑。可这件事是无法阻止的,我们家的条件,她自身的条件,她比谁都清楚。她会不自觉去比较的。你身边的美女如云,她也会定不下心的。甚至会想: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自己是不是完全配不上你?”
“这次来天津也是,她找不到那个宝马男,心里非常焦急。结果没几天就开始发烧,因为她觉得,宝马男关系到这次新年活动的成败。如果不能给沈瑛瑛洗白的话,剧场损失太大了,那就是辜负了你的期望。
“其实你并没有给她这样的压力,我也清楚你是疼爱她的。可桥桥不行,她觉得必须完成新年任务。她把你家的天艺剧场,看得比自己的身体健康还重要。”
“今天也是,中午她的病情还好好的。看了一下午你的生日宴会直播秀,看你跟那么多大牌女明星交际,还带着一群美女参加生日舞会,看看人家女明星多么光鲜亮丽,是她无法带给你的体面。她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你知道她怎么想的?!”
“结果,晚上就发烧到39度5。”
“……”
说完,林国栋浅浅地叹气,陆熙年啊陆熙年,你可知道你才是她的心魔?
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道:“小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桥桥她是我的唯一女儿。如果说,她还是这样无法疏解压力,在你的面前自卑,那你的爱就是对她的害。我曾经那个活泼阳光的女儿,将不复存在。”
“……”
门里门外,两个年轻人都沉默不已。
陆熙年的脸色极其难看。
林国栋声声都是讨伐他的诛心之言。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地自容,什么叫自责内疚。
而林桥听得鼻子发酸,眼前浮起一片朦胧的水雾。她从来都不知道爸爸竟然这么了解自己,爸爸一直在背后分担着她的一切压力。他们父女才是不可分割的亲人。
“……那我该怎么做?”
沉默良久,陆熙年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没人比林国栋更加了解桥桥,他甚至,都不敢跟林国栋辩解一句话。
“不是你要做什么,是我和桥桥要做什么。”顿了顿,林国栋打定了主意:“等到新年活动结束以后,我想带着桥桥离开北京。现在叶成锦对我们的威胁消失了,也是时候让她到处转一转,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找回从前的自信状态。”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这是他作为父亲的决定,桥桥只会遵循他的意见。
“好。”陆熙年点了点头,只要是为桥桥好的事,他都可以答应下来。
林国栋最后叹息道:“你今晚不回北京的话,那就在旁边房间里住下,明早再跟我一起去看桥桥。”
“可以。”
陆熙年没有任何拒绝。他只是再看了一眼房门,就放弃了今晚见她的打算。
“……”
林桥坐在门的背后,不禁潸然泪下。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在放学的路上遇到几个臭男生骚扰,书包都被他们抢了去。忽然,爸爸仿佛从天而降的巨人,帮她打跑了那群臭小子,挥舞着胳膊道:“竟然敢动我林国栋的女儿,你们是嫌命长是?!”
原来从小到大,爸爸一直都在保护自己。老人家的喜怒哀乐,跟她紧紧绑定在一条纽带上。这就是不可分割的血脉亲缘。
但是离开陆熙年的话,她就能找回从前没心没肺的笑容吗?那也不可能。
走出了童年时期的象牙塔,她也去承担生活重量。成长就是一点一点学着去负重前进。
她已经……长大了啊!
***
夜深了,时间过了午夜12点。
过完三十岁生日的陆熙年没有开灯,一个人静谧地躺在黑暗里。
林国栋的那些话,深深刺进了他的心里。他第一次开始反思:对桥桥而言,自己到底是她的帮手,还是让她不开心的源泉?
这个念头一旦扎根下去,陆熙年才发现:诸多细节表明,桥桥在他的面前最不自在。而且原因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比方说:他们认识都快一年了,她连一次他的名字都没有喊过。总是一句一句“师哥”“陆老师”的尊称,言必称长辈。
这个小细节就足以证明:她确实在自卑。她连他的本名都不敢叫。
还有一点是:整个社会都充斥着男强女弱的风气。搞得他也产生了这种认知偏差,觉得女朋友在事业方面弱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正常现象。就算桥桥一辈子不工作,他也可以给她最富足的生活条件。
但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是,社会法则,不是每个人的生活法则。
桥桥不是依靠乔木的菟丝花,她只想要一段平等的恋爱关系,绝对不是谁强谁弱。
这种一方强势一方弱势的地位,一旦带入到了日常生活当中,只会毁了他们平等相处的根基,让桥桥越来越不自信。
林叔叔说的非常对,她的自信在慢慢消失,她最近也没有笑过,一次都没有。
该死的……
他到底犯了多少错?!
这一刻,陆熙年只想过生日这件事没发生。
桥桥生病的心魔是自卑,而自卑的成因完全是他带给她的。
兜兜转转时间到了凌晨一点。翻来覆去,陆熙年还是睡不着,只是蹙着眉考虑三件事:现在该怎么弥补?
如何才能恢复平等关系?
他还该不该在今年把结婚提上日程?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悄悄推开,再悄悄关上,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响动声。
林桥猫着腰,光着脚走在滑溜溜的地板上。她是如此灵活的一个夜行性动物,偷偷摸摸潜伏进了陆老师的卧室里,活像一只半夜溜进来偷肉吃的大灰狼。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她停在他的床边,只见陆熙年朝里睡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随着他匀称的呼吸声,脊背的线条起起伏伏,勾勒出一份孤独沧桑的疲惫感来。
林桥眼中一酸,她原想忽然蹦出来,吓唬他一句:“鬼来啦!”,这时候,也只能把俏皮话都咽了下去,却觉得牙齿有点痒痒。
陆熙年正在走神间,冷不防被子里多了一人,接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捅.进他的怀里,两只细细的胳膊准确地圈住了他的腰。熟悉的感觉,让他全身都放松下来。
“桥桥。”陆熙年有些掩不住的愉悦之意,他不用开灯,光是感受这柔软的触觉,就知道是哪只半夜出没的猫咪如此大胆。
他先摸了摸她的额头,看样子已经退烧,再摸了摸她的脸颊,倒是有点发热。最后揉了揉她凌乱的长发,“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师哥。”
陆熙年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林桥闷声道:“刚才你跟我爸爸在走廊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睡不着。”
陆熙年叹了一口气,怀抱搂的更紧了,他已经在好好反思:“是我做的不对,林叔叔说的不错,我给你的压力太大。而且你在我的面前会自卑,你最近笑的越来越少了。”
“你脾气真好。”林桥捏了捏他的脸颊,她仰起头来,看到他流畅的下巴弧线,有些脸红道:“我爸说的那些话,你只能听一半。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生活。”
“叔叔也是为你着想。”陆熙年很羡慕她有个好爸爸:“叔叔好不容易才培养你成才,他不希望任何人毁掉你的自信。”
包括他也不能,因为桥桥不是他的专属品,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戏曲大师。
林桥继续捏他的脸,她不由得加重了力气,想让他明白什么:“人总是要长大的,可是在我爸爸的心目中,我永远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林家小公主。这不符合现实定律。”
她吐槽道:“我小时候确实挺无知的,每天只想没心没肺的笑。可这不代表我长大了,还能没心没肺的笑。人总是慢慢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然后学着怎么跟现实妥协。比方说跟林文熠比赛那次,我真的很不甘心,他是用不正当的手段拿到晋级票,可我也学会接受被淘汰的事实。”
“林文熠再也不会挡着你的路了。”
林文熠还欺骗出卖了他的姐姐,他也不会原谅他。
林桥点了点头:“咱们不谈林文熠。现在的客观事实是:天艺剧场面临着艰险的处境。我的性格确实因此改了许多,这是因为我要学习去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不是我去逃避,去恢复到小时候的天真无邪,杜鹏程就不再迫害大家。”
陆熙年颔首,桥桥的思想深度非常深,这点倒是跟她爸一脉相承。
林桥郁闷道:“可爸爸还是把我当做一个小孩子看待。我都这么大了,可在他的心里面,我永远都是7岁的小姑娘,放学的路上还会被人欺负的那种。”
陆熙年俊眉高挑,抱抱他的小姑娘:“你小时候放学经常被人欺负?”
“偶尔,那是因为我长的太可爱了,瓷娃娃听说过吗?我小时候就是个公认的瓷娃娃,爸爸说,谁看到了都想rua的那种。”
陆熙年不禁神往了下,他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可爱的小女孩。也许他们将来一起生个雪白.粉□□儿,才能满足这个“瓷娃娃”的画面感。
倒是大瓷娃娃林桥同学贴心道:“我知道该怎么走出象牙塔,去接受成年人的世界。刚才我爸爸说的那些话,有很多是他的抱怨,因为他实在太关心我了,你别介意。”
接着,她表明心志道:“就算不是你的嘱咐,而是吴老杜老拜托我撑起天艺剧场,我也会这样做的。相声门的弟子同气连枝,我不可能看着师门没落的,那样对我的将来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说,我变成现在的我,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爸爸干涉不了我,他只是心疼我。其实你也干涉不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说完,林桥便贴了贴他的脸颊:“师哥,你明白吗?”
“我明白,你有你的抱负。”
他紧紧抱住她,桥桥的心情他最清楚。
林桥吻了吻他的嘴角:“明白就好,所以你别难受,这件事不怪你。”
不,还是他的关心不够。
把天艺剧场给她,就是让她承担起很大的担子。这点是他没有考虑周到。
陆熙年忍不住固定住她的下巴,再轻轻吻了下去。先光顾上唇瓣,然后是下唇瓣,一路留下自己的专属印记。
一吻完毕,他有些晕晕乎乎的情.迷.意乱,也不忘道歉道:“其实林叔叔说的很对,我对你的关心照顾太少。只知道把天艺剧场交给你,却没想过你的压力有多大。而且,我们现在相处的地位并不平等。”
说到这里,陆熙年建议道:“以后别喊我师哥或者陆老师,喊我的名字。”
“不嘛,我觉得师哥这个称呼适合你。”林桥大胆地咬了一口他的鼻子,责备道:“师哥,其实我刚才挺生气的,今晚雪下的这么大,你干嘛跑到天津来?你不要命啦?路上冻成一只狗很好玩是吗?哼,我还是不想理你了,你今晚自个独守闺房!”
说完,林桥翻了个身,就要滚出他的怀抱。
未曾想,陆熙年忽然用力摁住她的小身子,再次紧紧把她禁锢在怀中。
“师哥?”
“叫我的名字。”
陆熙年决心今晚就要纠正她的这个毛病。
林桥怔了怔,看到他眼眸中染上一层绝无仅有的火苗。喉结不断翻滚,他被她又吻又咬,早就有些摁不住心中的渴望。
林桥想了想,总是忤逆这寿星也不吉利,于是轻轻喊出声来:“熙……年?”
下一秒,她就被翻身压下……
这一次,陆熙年的吻比上次摁在墙上还热烈,她很快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也回应起他的热情。大脑中的浪潮一波胜过一波,原来她的快乐竟然在他的身上。
其实陆熙年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没有解开她的衣服,只在她的唇上做着功夫。倒是林桥有些忍不住了,男朋友压抑而低沉的喘息声,十分性感迷人,瞬间勾起了她心中的无数念头,那是她想去探究的领域。
想着还没给他过三十岁生日,还没给他送生日礼物,那么最好的礼物,不就是良辰美景吗?
于是,她大胆附在他的耳边道:“师哥,生日快乐。你待会儿……轻一点。”
“……”
陆熙年的手指一颤,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解开她的睡衣。
桥桥原本是浓颜系美女,一个眼神都贮藏着千娇百媚的风情。她平日里非常矜持有礼,绝对不会这样主动邀请。今天是他占据了生日的制高点,才有了这个福气。
于是儒雅,随和,谦逊,文质彬彬等形容词,通通消失不见。
他大脑中一会儿空空白白,一会儿全部是她的影子,只想要呼之欲出的力量感,只想再听她叫自己一声“熙年”。
唯一的清醒时刻,是他抱起她的时候,发现她的体表温度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烫,不知道是害羞闹的,还是她的高烧未退。
于是他放缓了一下速度,让她有个缓冲的时间,然后才不知餍足地宣布:你是我的女人。
不只是今晚,而是从今往后的每个夜晚。
……
第二天,前来收拾房间的阿姨,发现宾馆橱窗里的展览品被人动过。
奇怪的是:这房间昨晚只住了一个单身男性,怎么展览柜里的一盒tao全用没了?而且一盒可是有3个,他怎么一晚上全用了?难道是……阿姨不敢再想下去。
只是暗地里想:现在的年轻人营养好,精力真是旺盛。
倒是第一次做采.花贼心虚的陆老师,出门买早餐的时候,主动去柜台缴纳了那一盒tao的钱,就当是他先用再买了。
买完早餐回到宾馆,陆熙年也不忘再带回来一盒新的tao。反正早晚都要用。
倒是林桥昨晚太劳累,今早腰酸腿软,死活都爬不起来,于是跟他闹起了小脾气,吵着想吃某家连锁店的狗不理包子。
陆熙年当然要满足桥桥同学的要求,现在天大地大,林小公主最大。
等到男朋友回来了,林桥哼了哼,拒绝跟大尾巴狼说话,只顾啃包子填饱肚子。
吃饱喝足,眼看女朋友不想理睬自己,陆熙年倒是很有办法,他坐在床边,先自顾自唱了一段昆曲:“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②
这是昆曲《牡丹亭》,陆老师在夸她是“如花美眷”!
林桥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这男人好闷骚,关键是变着法儿夸她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这昆曲唱的竟然也这么好听!
作为唱戏的专业人士,林桥不甘落于下风,于是放下了包子,她被勾起了戏瘾来,应声唱道:“毕竟男儿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假恩情。”③
这段是京剧《锁麟囊》中骂负心人的句子,她倒是想看看陆老师怎么接茬。
陆熙年略一思忖,便唱起了越剧《盘妻索妻》的一段来,字字都在调上:“我一片真心天知道,岂能甜言蜜语言轻浮,我为你情愿把心剖,求一个石穿孔来铁化柔……”
林桥:“……”
一片真心天知道,为你情愿把心剖……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小唱到大的戏曲,居然直白肉麻到要灵魂出窍。
呜呜呜,从前没发现古人也这么厚脸皮!
她捏了捏陆老师的脸,唱一段京剧《春闺梦》中的【西皮摇板】:“你回家也算是重圆破镜,休再要觅封侯辜负香衾。粗茶饭还胜那黄金斗印,愿此生长相守怜我怜卿。”④
翻译:陆老师,你别去娱乐圈沾花惹草,咱们两个过日子就好。天天你侬我侬盖盖被子聊天,这样大家都好。
陆熙年心领神会,吻了吻她的手背,这段唱词也很符合他的心意,于是问出了那句话:“桥桥,你嫁给我好不好?”
他这么喜欢她,要是再不娶她的话,那真是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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