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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寻殷静静的凝视着,喃喃自语。

    筹划多时的东西摆放在眼前,他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这颗玄宗守了几代人的珠子,这颗密卷记载可以破碎虚空的珠子, 除了材质特殊些外, 倒也同普通的珠子没什么区别。

    他虽兴致缺缺, 但体内的元力却有爆发之势, 他的功法能吸收别人修为为己用, 但始终不是自己的东西, 用起来也后患无穷, 若是他再寻不到融合体内不同元力的法子,必定会被这些暴戾的元力称破经脉, 爆体而亡。

    若是以往,他对活着并无执念, 不然也不会去练这样凶险的功法。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百年,须尽欢便可, 何必多思。

    然而现在, 南寻殷抬眼去看邱秋恬静的睡颜,自己若死了, 这女子定会活得好好的, 嫁人生子, 长命百岁, 想想便十分不甘。

    她要嫁只能嫁给他,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怀里, 总要让她知道,既然招惹了,便一辈子也摆脱不了。

    心中有所向, 便也有了迈步向前的欲望。

    南寻殷朝珠子缓缓走去,他步履从容,便是面对这颗三域为之震动的天枢珠,亦无半分急迫。

    终于走到石台之前,他去取圆珠,然而手伸到一半,便觉后背有一股凉意,天生对危险的感知,让他立即朝左侧避开,但还是晚了。

    一把长剑如闪电般飞射而来,“噗呲”一声,狠狠插入他的后背,穿胸而过,他被剑强大的力量带着后退几步,直直砸在祭坛的边缘。

    南寻殷撑起身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目光如锋利的刀锋,直直的盯着远处不知何时已然起身的江上智,轻叹一声:

    “在金蚕蛊的控制下,逐月公子还能有如此毅力投掷出这一剑,实在让我意外。”

    这一剑耗费了江上智所有的余力,体内的元力因无人压制,肆意的冲击着经脉,身体好似要爆开一般,剧痛无比。他不得不重新坐下,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冒出。

    即便如此,他淡漠的面容依旧看不出半分痛苦,眉目间清冷如月,丝毫无损逐月公子的气度。

    他话语一如既往的冷淡:“我说过天枢不能毁,便是南门主也不行。”

    南寻殷垂下眼睫,淡笑道 :“终日打雁,到被雁啄,逐月公子想必为了这一剑,已经忍耐许久了吧。”

    江上智并不否认,他被金蚕蛊压制住元力时,便在谋划这一剑,沉默示弱,便都在等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然而南寻殷实在太过警觉,这一剑本该插入他心脏,一举夺命。却因他避开半步,只插入胸腔,未及心脏。

    但也足够让他失去行动力,再也无法打天枢的主意。

    守在邱秋身畔的天魁见南寻殷受伤,脸色大变,忙朝南寻殷而去,然而才迈出步伐,便觉后心一凉,一把折扇从后背插入心脏,他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简玉衍面无表情的脸。

    “你……”

    天魁只发出一个音节,“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简玉衍将折扇拔出,从袖中掏出洁白的巾帕,一点一点的将折扇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谭云止见祭坛上的两个魔门中人,一死一伤,狰狞的面容终于露出几分喜意,哈哈大笑两声:“干得好,老子还以为天枢守不住了,没想到竟能来个大逆转,江上智,这局我服你,简师弟,老子还以为你吓懵了,没想到不声不响便杀了这个魔门狗腿子。”

    简玉衍专心致志的擦拭手中的折扇,并未搭话,直到将折扇上的学舞擦拭干净,方丢掉巾帕。

    他握着折扇,朝角落里的邱秋走去。

    南寻殷眸光一利:“你想要做什么?”

    简玉衍走到邱秋面前蹲下,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低声呢喃:“对不起。”说着便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迎上一个轻柔的吻。

    南寻殷眸光一沉,眉宇间杀意肆意。谭云止眉头紧蹙,不屑的啧啧两声,只当他趁人之危,江上智闭眼入定,压制体内暴戾的元力。

    而被元力包裹着的邱秋陷入一个温暖的梦境中,她梦见回到了原来世界的家里,爸爸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妈妈取出了收藏多年的茅台,电视里放着喜庆的春晚,窗外是烟花爆竹的响声。

    “咚……咚……咚……”

    同春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热烈而又熟悉。

    父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开心的说着家常里短的话。便是以前讨厌无比的说教,也让她觉得温暖。

    她沉浸在这个梦中不愿醒来,只想着多看一眼爸妈,多感受一下这个世界。

    她的根在这里,她的心也在这里,在异世的那些日子好像才是一个梦。

    便如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一个奇幻瑰丽的梦,当她醒来还是躺在两米二的大床上,虚惊一场。她会取出手机,发一条精心编制的朋友圈,说几句感伤悲秋的话,便有无数备胎,上赶着来哄她开心。

    但当她睁开眼,对上的却是简玉衍放大的容颜。

    没有两米二的大床,也没有手机,更没有父母的欢声笑语。

    她还是在大殿中。

    邱秋还来不及失望,便被眼前的场景震住,这是什么情况?

    江上智闭目调息,脸色却苍白的吓人,南寻殷胸口插着一柄长剑,身上的衣袍被鲜血浸透,谭云止倒在不远处,嘴角有未擦干净的血渍,瞧着也算不上好。

    唯一未受伤的便是蹲在她身畔的简玉衍。

    “他们……怎么了?”邱秋吃力的开口。

    简玉衍却道:“自作自受而已。”

    谭云止见邱秋醒了,先是一喜,接着想起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不自在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还为揭发你刚才的行为。”

    南寻殷眸光微动,却未开口。

    邱秋却察觉简玉衍的不对劲,他表面虽然一副风流多情的模样,内里却最重情义,如今,最好的两个朋友伤重至此,他却无动于衷。

    委实不对劲!

    简玉衍凝睇邱秋,眼神苍凉又温柔,“对不起……”

    他语气虽轻,这话却仿若有千金重,压得他眼底的愧疚都要溢出来。

    “为什么道歉……”邱秋望着他,如水般清润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简玉衍不想被她这样看着,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又道:“对不起……”

    他仿若机械,连续说了许多声对不起,才重新立起身子。

    邱秋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他闪身避开。

    “简大哥,你……”

    她话未说完,却见他抬脚朝祭坛中央走去,他的背影微微佝偻,好似无形中压着千金重的东西,他的步伐虽然缓慢却迈的很坚定。

    谭云止奇怪的看着他,“简师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南寻殷饶有兴致的瞧着,觉得会发生些有趣之事。

    在几人的目光下,简玉衍充耳不闻周边的声音,走到石台之前,静静凝视半晌。

    谭云止见状:“这天枢放在此处实在危险,简师弟先把钥匙取了,将天枢珠关回去……”

    他话音未落,却见简玉衍倏地伸手一把抓住天枢珠。

    谭云止惊得面无血色,察觉他要做什么,忙制止道:“住手!”

    然而还是晚了,简玉衍运起元力手掌一握,天枢便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天枢一毁,四周震动起来,从低到发出嗡嗡的声音,接着便是大规模的塌陷,殿宇像是被黑暗吞噬一般,无穷无尽的黑暗蜂拥而来,接触到黑暗的殿宇瞬间化为虚无。

    殿内的众武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同殿内的墙面,房梁一般被黑暗吞噬。

    不过片刻,周围便消失了干净。

    只余下一个孤零零的祭坛,漂浮在黑暗的虚无中。

    祭坛上,谭云止脸色铁青:“简玉衍,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简玉衍负手而立,眼神悲凉:“谭师兄,这火树银花秘境,十年开启一次,至今已经开启上百年,若每一次开启都需要大量元力稳定天枢,这百年来,丧命的弟子不知繁几,如此邪恶之境,不如毁了干净,至少不会遗害后人。”

    简玉衍目光平静而又清明,“今日这秘境中死去的人,我会愧疚,但绝不后悔,这秘境是玄宗之错,是玄宗之罪,由我亲手毁灭,算是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他朝谭云止道:“谭师兄,你身为白虎将军保卫四方百姓,便允许这样的秘境存在么?”

    谭云止深吸一口气,破口大骂:“你知道个屁,这魔门狗贼讲两句你就信以为真,江上智是你多年兄弟,你却不信他,你知不知道,毁了天枢,便是害了三域,你这是要让整个三域一起陪葬啊。”

    南寻殷挑了挑眉,不满道:“白虎将军莫要胡乱攀咬,这秘境的因果,可是你玄宗密卷所写,我可是原封不动告知你们,没有半分杜撰。”

    谭云止道:“是,你说的也没错,但是……”他直直盯着简玉衍:“虚数中的秘境会向实数跌落,秘境的投影确实有千千万万个,但是,半年前太上长老观星推算,这次若是天枢异动,秘境跌落到三域的几率有八成。你如今毁了天枢,便是将整个三域一起毁掉。”

    简玉衍面容骤然一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莫要诓我。”

    谭云止冷笑一声:“你若不信我,江上智你也不信么?你与江上智一块长大,他的品性如何,你不清楚?你都有毁天枢,杜绝后来弟子再丧命的决心,江上智素来光明磊落,又怎会眼睁睁的瞧着这些无辜之人送死?不管你信不信,之前一百年,玄宗是为了秘境的宝藏而故意引大量武者去稳定天枢,而这一次,江上智却是因得知太上长老的推算,为了三域众生才这般做。”

    “他也从未想过从秘境中活着出来,如今,这一切却被你的莽撞毁了干净。”

    如此出乎意料的真相,让简玉衍无法承受,他连连后退几步,口中不停的呢喃: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谭云止见状,长叹一声,苦笑道:“江上智,你为何不把真相先告诉他?”

    原来不知何时,闭目调息的江上智,已经睁开了眼,他凤目落在状若疯魔的简玉衍身上,“如今说这些,也无什么用处了。”

    一时祭坛上陷入一股悲凉之中。

    有两人却除外,南寻殷目地本就是毁灭天枢,如今意外达到,自是高兴。邱秋却是因为睡了大半时间,如今听得云里雾里,天枢也好,跌落也好,实在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

    祭坛上突然发生了变动,原本黑暗无尽的虚空如水波般荡开,慢慢变得透明,显现出七彩的光芒来。

    谭云止喃喃:“这是开始跌落了么?”

    第156章 尾声   孤零零的祭坛仿佛漂浮在透明的薄……

    孤零零的祭坛仿佛漂浮在透明的薄膜里, 七彩光芒逐渐散去,透明的薄膜好似电影屏幕一般,逐渐显现出各种画面,最先出现的是一片沉静的黑暗, 这片黑暗浓烈的看不出一点生机, 死寂的让人害怕。

    便是身在祭坛中的他们, 亦是生出几分恐慌, 好似漂浮在茫茫天地间的孤魂, 再也无法同红尘俗世有干系。

    好在, 这片黑暗只持续很短的一瞬。

    邱秋还未反应过来, 便见黑暗中生出一团炽烈的红光,红光越演越烈, 慢慢扩散开,接着便是一场无声的大爆炸, 黑暗悉数褪去,无数物质组合又分开, 分开又组合, 不知过了多久,幻化成了蓝天和绿地。

    “这是秘境诞生之初么?”

    谭云止喃喃自语, 在这死寂的祭坛上分外响亮, “果真奇妙无比。”

    邱秋感觉很奇特, 这透明薄膜显现的画面, 同她的世界模拟的宇宙大爆炸,不能说毫无关系, 只能说一模一样,生命的起源是从宇宙大爆炸开始,这是现代宇宙学一个重要的理论。只是她没想到, 在这个异世界所观察到的生命诞生,也同她世界的推论一模一样。

    这样的联系实在很奇妙,她不经想到平行宇宙理论。

    如果两个世界的宇宙规则皆是相同的,那这两个世界是在同一个宇宙之下的不同星球,还是两个相似宇宙下的平行世界?

    这时,透明的薄膜又发生了变化,薄膜上的画面好似进入了快进,蓝天,白云,高山,河流,悉数闪现。最后彷如镜头拉近,透明薄膜被分成了无数块画面,每一块画面都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物。而在透明薄膜中间最大最宽的一块,显现的便是三域的画面。

    这奇特瑰丽的景象,无论是谭云止,还是南寻殷,又或是盘腿调息的江上智,状若疯魔的简玉衍,都露出震惊的神色,沉浸在这神秘的景象里,一时无言。

    半晌,南寻殷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些画面便是秘境在三千世界的投影,你们的太上长老没有算错,三域所占投影果真最大。”

    谭云止面露嘲讽:“天枢损毁不正是南门主希望的么,三域的死活南门主何曾在乎。”

    南寻殷挑眉轻笑:“这天枢可是你们玄宗自己人毁掉的,三域也是毁在你们玄宗手上,若非你们玄宗前人种下了因,何来今日之果?如今反而来怪我,又是何道理?”

    这话简直是往谭云止心里戳刀子,还一戳一个准,他面色一黑,若非被南寻殷打得太重,动弹不得,他便要跳起来再打一次。

    透明薄膜内的三域越来越清晰,山川河流纤毫毕现,房屋楼舍栩栩如生。这表示秘境离三域也越来越近。

    谭云止不忍道:“如今,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还有一个法子。”

    原本盘膝而坐的江上智跄踉着站了起来,他脸色虽然苍白,清冷的凤目却非常平静,清瘦的身躯在染血的白袍包裹下,有一种夺目的苍凉之感。

    “秘境是围绕祭坛所成,只要有人跳进祭坛中心,散尽元力,暂时替代天枢,便能阻上一阻。”

    江上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拖着被金蚕蛊控制的身躯,跄踉着缓缓朝祭坛中心而去。

    “以我的修为,应能阻上片刻。”

    他形容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以往挺拔的身躯也因体内暴动的元力微微弯曲,眉宇间是极力压制的痛苦,额头上还有细微的汗珠滑落。

    即便如此,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和退缩。反而平静祥和,好似他将要做的事,不是牺牲自己,只是吃饭喝水这样平常简单。

    他的步伐虽然缓慢,却十分坚定。

    谭云止怔怔的看着,忽然想说些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洒脱一笑:“我的修为虽比不上你,但也该能阻上片刻,反正都是死,这也算死得其所。”

    他挣扎着站起来,嫌弃道:“讨厌你这么多年,没想到要和你死在一处,老天实在没眼。”

    江上智先是一怔,然后微笑起来,清冷的面容仿佛雪夜里盛开的雪莲,灿烂无比。

    “彼此彼此。”

    谭云止冷哼一声:“果然很讨厌。”

    在一旁游荡的简玉衍忽然清醒了,他桃花眼里尽是疲倦与自责,这样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抬眼凝睇两人,勉强的笑了一下:“算我一个。”

    江上智凝视他,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好。”

    谭云止放声大笑:“今日我们玄宗三杰联手,区区一个秘境,怎能镇压不住。”

    他们三人只有简玉衍没有受伤,他便去搀扶站立不稳的谭云止。

    这时,忽然从角落里跑出一个人来。

    邱秋紧紧盯着透明薄膜上无数画面中一个小小画面里的世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绚烂的霓虹灯,宽阔的泊油路,拥挤的人群,高高的电线杆和信号塔。

    这是她的世界,便是只看一眼,她也能认出来。

    邱秋的心像是被攥住了一般,周边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她直愣愣的盯着那个画面,画面上忽然闪过一个街道,街道上有两个熟悉身影,是上了年纪的一男一女,他们面容愁苦,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伤,蹒跚着步伐。

    这是她的父母!

    邱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们知道她死亡的消息,该如何悲伤?

    他们含辛茹苦将她养大,供她上学,她还未来得及回报他们,便先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不孝至极。

    心里生出一股渴望来,她一定要回去,回到父母在的世界,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邱秋像是丢了魂一般,迈步朝那个画面的方向走去,她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走到了那个透明画面紧挨的边缘。

    江上智望着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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