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在阿蒂尔·兰波离开一分钟后, 酒内部的金色亚空间撤去。
浑身是血的麻生秋也再也撑不住打击,喃喃自语了几句话,而后昏迷了过去。公关官吓得脸色发白, 拔腿狂奔过去,搀扶住手被钉在桌子上的首领大人, 他想要去拔桌子上的餐刀,又害怕毁掉手,哆嗦一下,掏出手机联系自己在港口黑手党里的好友兼外科医生。
“必须让外科医生来……”
公关官刚要拨通对方的电话,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突兀地阻拦了他。
对方长着个大鼻子, 额头不知道是行为艺术,还是个人兴趣地镶嵌了一枚狭长的红宝石碎片。此人眼神精明而狡诈,见到浑身流血的麻生秋也砸了砸嘴巴, 说道:“不用喊别人, 喊那个叫‘森鸥外’的人。”
公关官难以接受他的靠近:“离开首领!”
霍琛布鲁茨随意的躲过他的攻击, 说道:“我是他的保镖。”
公关官说道:“你有证据吗?”
霍琛布鲁茨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银色的纸张,正是在港口黑手党可以调令干部和干部以下成员的“银之神谕”, 代表着首领全权托付出去的信任, “他给了我这个东西, 说别人不相信的时候可以使用。”
公关官遵从“银之神谕”使用者的命令, 不敢再拖延时间, 立刻去拨打首领秘书兼干部的森鸥外的电话。森鸥外接听电话的时间很快,似乎是预感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意外, “莫西莫西,请问有什么事找我?”
公关官压低声音地说道:“森先生,兰堂干部在‘普罗旺斯’酒里袭击Boss, 用餐刀钉住了Boss放在桌子上的双手,后Boss身中三十六刀,失血过多,一名自称Boss保镖的人要我联系你,请求支援。”
森鸥外的大脑一懵。
兰堂袭击麻生秋也?
兰堂真要杀麻生秋也,需要三十六刀?打死一个普通人很难吗?
这对昨天还恩爱的家伙八成是碰到感情危机了。
顾不上其他,森鸥外匆忙地提起自己的医疗箱,喊上医疗部的人帮忙。
“我马上就到!”
港口黑手党本部的急救车出动,道路上的车辆听见急救车的声音就避让,一群专业的医护人员冲进了停止营业的“普罗旺斯”酒。
为首的就是森鸥外,森鸥外看了一眼那个敢在首领室里吃酸菜汤的霍琛布鲁茨,先给麻生秋也做止血的急救措施,而后迅速拆了桌子,而不是去拔/掉餐刀,大喊一声:“快点,上担架!”
这个期间,麻生秋也失去意识,没有反应,浑身都是刺鼻的血腥味,被担架后进入急救车内部,森鸥外为他进一步处理伤口,检查身体情况。虽然森鸥外在急救车上配备了符合麻生秋也的A型血,但是他没有立刻给失血休克的人输血,那是真正的庸医才会做的事情。
森鸥外深吸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伤口避开了要害。”
森鸥外目光深深地看着担架上为情所困的首领,所学的医疗技能总算派上了用场,不会给别人对付麻生秋也的机会。
这个害自己加班的家伙。
真想干掉。
如果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
出于对麻生秋也和兰堂的了解,森鸥外看见麻生秋也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第一时间喊来了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却没有让她进行治疗。
森鸥外对与谢野晶子说道:“你陪在旁边,等他醒来。”
与谢野晶子恼怒:“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疗!”
森鸥外脱医用的无菌手套,丢进垃圾桶里,平静地说道:“在秋也君看来,最重要的未必是这个,我们要尊重他的想法……”
一个可以为爱情豁出命的人,怎么会在乎身体上的创伤,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就是给了麻生秋也去作死的底气。
“何况,麻生秋也的伤势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怎么可能——那是三十六刀!出了那么多血,你跟我说不严重?”
“唔,确实是三十六刀,加上双手,有三十八刀,兰堂君的技术很好,对秋也君的内脏位置了若指掌,换作是我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了。”
“你这个庸医在说什么?!”
与谢野晶子的高跟鞋踩在地上,要把地面踩穿了。
森鸥外微笑,眼神冰冷,理性地分析麻生秋也会做出的行为:“小晶子,你听不懂吗?兰堂君不想杀他,只是想让他痛苦而已,你要是给他进行治疗,可能会如了兰堂君所愿——还是等秋也君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森鸥外看向被武装侦探社的情况惊动的一名纤瘦的西装少年。
对方慢慢地走来,宛如天生的黑手党,令人畏惧,气息都是平缓而漠然的,以这张青涩的脸就通过了港口黑手党本部的层层戒备。
“太宰君意下如何?”
“等着。”
太宰治推开病房的门,说道:“通知其他人,搜寻兰堂先生的下落,严密监控机场和港口两个方向,防止他乘坐飞机或者邮轮离开日本境内。兰堂先生的是去是留,由秋也来决定,不能让他跑了。”
这就是太宰治的决定,不知不觉,他也学会了像江户川乱步和中原中也那样信任麻生秋也,亲眼看到了对方改变其他人的手段。
这个男人醒来后一定会有转机。
病房里,麻生秋也戴着氧气机,双目紧闭,病服下的身体裹满了止血绷带,倒是与太宰治的日常喜爱绷带的打扮拉近了一些相似度。
旁边挂着血袋。
太宰治伸手查看血袋,上面标注的是A型血,而不是自己的AB型血,这也算是港口黑手党首领不会对外泄露的隐私了。
“真是疯狂啊,拿生命去赌兰堂先生爱不爱你吗?”
太宰治用指尖小小地戳了一下麻生秋也的脸颊,失血过多的皮肤没有了温热的触感,显得有点凉,让他的手指猛地缩了回来。
“好惨呀。”
“兰堂先生看上去很愤怒。”
“秋也要快点醒过来,小心兰堂先生跑掉了,你的老婆就没了。”
“虽然我不认为他彻底放弃了你……只是情绪上爆发了。”
“果然有点疑惑。”
通过乱步的态度判断事态的太宰治歪头,扒拉着家里两个人的剧本,总感觉好像与自己抄的答案不太一样。
兰堂先生早就被秋也用八年的时间套牢了,还能跑得掉?
爱情的蛛网是可怖的。
太宰治打了个
寒颤,庆幸没人如此对付自己。
“太可怕了。”
他重复地呢喃,拨弄输液管,仿佛能触碰流入麻生秋也体内的血液,那暗红色的血浆是生命的力量,让他有一些目眩神迷。
生命的价值在于什么呢?
是爱吗?
……
今天的时间太晚,阿蒂尔·兰波想要订的飞机航班全满了。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暗中捣鬼,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次日下午两点的航班,这次成功订上了头等舱的飞机票。
原本他是想要注销掉“兰堂”的身份再走,可是他不想依赖港口黑手党的关系再制造一个假身份,到时候折腾的时间更多,他回国的时间更晚,而且他的内心深处未必想要彻底斩断这份关系。
阿蒂尔·兰波只是心寒到了落泪。
同居八年,结婚一年的爱人把他当作是平行时空的同位体,利用信息差设下局,欺骗他是一位来日本旅游散心的法国诗人。
这份爱情惨了多少水分?
麻生秋也所爱的,是他的灵魂,还是金发“兰波”的灵魂?
麻生秋也是自私卑鄙的欺诈师,阿蒂尔·兰波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他痛骂对方,每一刀都想要给过去的问题一个了断。可是他发现自己止不住手,麻生秋也在他面前总是在扮演一个完美的男人,久而久之,他看不见对方的真心了,他看到的都是在自己面前深爱他的那个人。
阿蒂尔·兰波多么希望没有误会,他可以原谅对方的撒谎,唯独无法原谅对方把他当作了另一个人的代替品。
假如真的是平行时空的同位体,阿蒂尔·兰波哪里会这么生气。
他是黑发绿眼的法国人,麻生秋也在关键时候当了一个睁眼瞎,靠着黑帽子上的姓氏,硬是把自己当作了金发蓝眸的“阿蒂尔·兰波”!
“认错人算什么啊。”
阿蒂尔·兰波无家可归,对横滨市大街小巷的摄像头非常了解,他没有停留在横滨市,而是去了郊区,如同孤魂野鬼般徘徊。
这会是他在日本最难熬的几个小时,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自己好像失去麻生秋也就狼狈的样子,被人骗已经是很羞耻了,企图原谅一个骗子,继续保持婚姻关系更是他恢复记忆后最软弱的表现。
他觉得老师应该对他很失望。
但凡他心狠一点,在法国机场就会把麻生秋也扣留下来,是他对这个男人抱有幻想,想要回日本解决自己的感情问题……
阿蒂尔·兰波想到这里,用柔软的围巾围住了脖子和半张脸。
他的围巾被泪水沾湿了。
冰冷的温度。
“秋也,虚假的东西一戳就破,当你看见我的搭档就会明白,这个世界是有金发‘兰波’的存在,只是这个人不是我……”
“我不想亲口说出这件事。”
“给我留下最后一丝自尊心,我爱的人可笑的找错了欺骗对象。”
“我作为‘兰堂’而写的诗歌仍然不是自己的……”
“连这个日本名字……也是你给另一个‘兰波’取的,你还说不希望我注销掉‘兰堂’的名字,说这是我们结婚的名字。”
“我相信了你,可你是怎么做的?”
他的生活里遍布金发“兰波”的痕迹,对方没有出现过,就仿佛随时随地可以嘲笑他,啊……用那张与搭档一模一样的容颜。
麻生秋也不认识失忆前的阿蒂尔·兰波,每当阿蒂尔·兰波询问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人,对方总是用睁着眼睛说瞎话。
阿蒂尔·兰波快要在外面冻僵了,凌晨的气温低到了零度,阴沉黑暗的天空没有星子给人引路,空气中刮着冷风,始终没有下雪,失去温暖的爱情之后,连天气也吝啬于给他一丝一毫的浪漫。
路过一家亮着灯的孤儿院的时候,徘徊在附近的阿蒂尔·兰波被一名男性院长发现了,对方警觉地盯着他,仿佛担心他想要做不好的事情。
阿蒂尔·兰波麻木地往更远的地方走去,身体微微瑟缩。
好冷。
好冷……
如果他没有被麻生秋也捡到,是不是也会这样……
失去记忆,失去过去,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想要找到一个能够收留自己的地方,无需太久,给他一杯热茶就可以了。
等到天亮了,阿蒂尔·兰波从郊区又绕回了市区,来到了麻生秋也买给中原中也和羊那群孤儿居住的宿舍楼下路过,悄无声息地上楼,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中原中也四肢摊开地睡在房间床上,没有回别墅过夜。
他虽然生麻生秋也的气,恨不得让对方在病床上躺一年,但是他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对方竟然认为他会迁怒到孩子身上。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的。
阿蒂尔·兰波为中原中也盖好被子,习惯了监护人照顾的中原中也没有睡醒,迷糊地抱住被子,翻个身继续睡。
之后,阿蒂尔·兰波借用了中原中也的水杯,喝了口热水,把“兰堂”使用的银行卡全部放在了中原中也的枕头边。随后,他一个人走在海边,沿着当年放置过军用潜水艇的地方慢慢路过。他的长卷发不复整齐,吹得有一些凌乱,所幸耳罩发挥了发箍的作用,为他约束住了一些自由放肆的黑发。
他把视线从地面移开,望向了前方,嘴唇在围巾下有一些青白。
四处的徘徊,让他的脸色冻得发紫。
有一个人站在对面。
斜影在他的脚下,拉得很远,海风与海鸥的鸣叫中吹来对方的声音。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亲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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