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隔湖相望了不知多久。
最终,襦裙女子羞涩地低下了头,掩面而去,身影在夜幕中消失。
周祁那颗激动的心也恢复到了正常模式,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木亭,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自嘲一笑。
佳人既去,周祁也不想再面对这一汪湖水,兴致缺缺地上榻休息了。
一夜无眠,当内监敲响殿门,通知周祁少府监的裁缝在殿外候着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时分了。
周祁的那套制式铠甲已经被送到浣衣局去洗了,宫女及时的送来了一套贵族子弟常穿的便服。
与公服不同,唐朝的便服一般都很宽松,也就不需要周祁的身体数据去特意定制一套衣服。
换上便服之后,周祁顶着一对熊猫眼,老老实实地让裁缝给自己量起了尺寸。
身为一品镇国公,周祁的国公服是衮冕规格。一般来说,衮冕分为衮衣和冕。
冕就是冠,国公服的冕有九旒,仅次于皇帝的十二旒,与皇室亲王的规格一样。
不过,亲王和国公毕竟不一样。亲王服用的是皇家御用的明黄色,国公服则统一采用青色纁裳,绣九章纹,配金鞘短剑,执玉圭。
九旒冠、金鞘短剑和玉圭都是现成的东西,所以,唯一需要赶制的就只有衮服。
大唐少府监养了上百名手艺精湛的裁缝,分工合作,赶制一套国公衮服,三天的时间足够交货。
量完尺寸之后,裁缝先行告退。
用完早餐,内监传来了李世民的口谕,让周祁到太极殿去一趟。
途中,周祁突然想起了三更天发生的事情,那位跟他隔湖相望的佳人。
他咳嗽了几声,放缓脚步,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问道:“请问内监,昨天晚上我住的那处偏殿为什么会和湖泊接壤?”
走在前面引路的内监赔笑道:“镇国公大人,您住的偏殿对面与后宫本无间隔。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内务省改造前隋大兴宫的时候,特意挖了一条人工湖,引来泾河之水填充。”
周祁若有所思,又问道:“我偶然看到,那湖中有座木亭,却不知它有何用处?”
内监答道:“国公有所不知,人工湖中养有金鲤。后宫的娘娘和公主无聊的时候,就会到亭中喂鱼打发时间。”
“娘娘和公主?”
周祁眉头一皱:“你是说,那木亭只有娘娘和公主才会去?”
内监点头称是:“那木亭可是用琼州进贡的上品黄梨木打造而成,后宫中,除了娘娘和公主们,又有谁有资格使用?”
琼州黄梨木?我直呼好家伙!
周祁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琼州即海南,海南黄梨木在现代社会可是极其上等的木料。
一般来说,海黄都用来车珠子、编手串。像这样直接造一座亭子,简直豪的令人窒息。
现代社会,海黄的价格一斤最少也得上万。足足一座木亭,起码得耗费数吨的黄花梨,就这还没有算上损耗。
放到后世,这一座木亭,怕是得奔着九位数去了。
只能说,皇室终究还是皇室。
还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周祁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列举了古代皇帝的吃喝用度,认为皇帝的生活质量不如现代社会的小康家庭。
可事实却是,除了那些现代化的电器外,皇帝随便拿一样日用的东西,都能抵得上一个小康之家几十年不吃不喝。
感慨了一番,周祁忽然想起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内监说,木亭只有娘娘和公主才有资格使用。也就是说,他三更天时遇见的那位女子不是娘娘就是公主。
要是公主也还罢了,大不了周祁吃点亏,认李世民当老丈人。
要是个娘娘的话,那周祁就太尴尬了。倒不是说他怕了李世民,而是他这个人有精神洁癖,别人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周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他又不能直接闯进后宫去找人。
思来想去,周祁还是决定先放弃思考。感情上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没有必要钻牛角尖。
是他的缘分,就算是月老也斩不断。不是他的,一阵风就能吹散。
想通了之后,周祁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他步伐轻盈,很快就超过了内监,来到了太极殿前。
经过了龙鬼之乱后,太极殿的安保强度明显上升了一个档次,人数从十个飞骑直接提升到了一百二十个,由一都都头尉迟宝琪亲自带队。
尉迟宝琪是尉迟恭的二儿子,凭借父膺进入飞骑,二十出头就升到了从五品下的归德郎将。
此人性格豪爽,对于上下级的尊卑概念看的很淡,又极其好酒。只要你酒量够好,他就能跟你称兄道弟,打成一片。
也正因为好酒,尉迟宝琪没少被他的父亲尉迟恭当成反面教材,有好几次当众鞭笞,借此震慑禁军士卒。
然而,尉迟宝琪就是个打不怕的小强。挨的打越狠,酒喝的越凶。不过有一点他做的很好,那就是当值的时候从来不会沾酒。
周祁穿越过来之后,也曾经和尉迟宝琪碰过几面,喝过几次酒,算是有些交情。
见到周祁出现,尉迟宝琪那张黑脸顿时露出了笑容,凑到他的跟前,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你个周德佑,有斩杀龙鬼的能力竟然瞒了我这么久,到底有没有把我尉迟宝琪当成兄弟?”
德佑是周祁的字,两年前,周祁成年,柴绍在谯国公府替他举办了加冠礼,取字德佑。
周祁很喜欢尉迟宝琪这样性格的人,虽然莽了一点,但他没有坏心眼,不会害人。
和这种人交朋友,喝醉酒的时候可以放心的把自己交到他手里。
面对尉迟宝琪地质问,周祁苦笑道:“宝琪兄,你知道的,我只想混日子。要不是陛下有难,我也不会暴露实力。”
尉迟宝琪不依不饶地说道:“那我不管,你小子发达了,成了检校大将军,还受封一品国公。
你得请兄弟几个一起去鸾鸣乐坊好好的潇洒一番,我得让你出点血才行!”
鸾凤乐坊是一家位于长安城东胜业坊的青楼,直属于大唐教坊司,是真正意义上的官方机构。
能进入鸾凤乐坊的女子,无一不是教坊司精挑细选,培养多年的极品。她们似是媚骨天生,一颦一笑都能勾走男人的魂魄,掏光他们的荷包。
想到鸾凤乐坊一睹美人风姿,进门就得缴纳二十贯的入门费。进门后,想坐着看歌舞还得多交五十贯的台费。
要是想叫上一桌好菜,找几个歌姬陪侍,那没有个两百贯的花费是止不住的。
就这,还是精打细算的结果。
如果待在包厢,想找挂了牌的台柱花魁,那起码也得花六七百贯才能做到。
有的人电视剧看多了,或许以为六七百贯不算钱。可事实却是,一位一品国公的俸禄加起来一年也只有三千贯左右。普通家庭,一年的花费也不会超过五贯。
只是为了见一见花魁,就得花掉国公五分之一的年俸。由此可见,这鸾凤乐坊是真正的销金窟。
就算是尉迟宝琪,堂堂国公之子,一年也去不了几次鸾凤乐坊。
对于尉迟宝琪的要求,周祁没有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他有五千贯存款,就算按十人份中等规格花销,也能去鸾凤乐坊潇洒七回了。
周祁笑道:“既然宝琪兄想去鸾凤乐坊,那咱们就定在今天晚上。”
闻言,尉迟宝琪喜笑颜开:“还是你够意思,当个国公也没忘了兄弟。”
他还想跟周祁多聊一会儿,却被一旁的内监给打断了:“尉迟将军,陛下还要召见镇国公。您有事的话,可以等召见结束后再找国公细聊。”
尉迟宝琪没有办法,只能让开了一条道,一脸无奈地表情:“德佑,你可别忘了今天晚上的约定。天黑以后,咱们在鸾凤乐坊门口汇合!”
周祁摆了摆手道,跟着内监进了太极殿。
这个时候,李世民正在后殿练字。
李世民的字学自王献之,不过,由于出身戎马,他的笔力要比寻常书法家更加厚重,写出来的字突出一个大气磅礴。
见周祁已至,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着说道:“德佑来了,无需行礼。朕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你的国公府内府司的人已经选好了,就在胜业坊七十三号,与你义父的谯国公府比邻而居。”
“多谢陛下!”
周祁叉手行礼,李世民笑眯眯地说道:“朕说了,不用多礼。你先去府上看看,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向内府司反应。等朝会正式册封前,就不能调换了。”
“遵旨,臣先告辞了。”
“爱卿慢走。”
告别李世民,周祁走出太极殿,跟外面当值的尉迟宝琪又聊了一会儿琐事,半个时辰后才离开了皇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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