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道祖, 也是道祖,休看法力才只是金丹阶段,气运、因果那两层道基, 累积仍是浅薄,不足以酝酿出什么惊人神通, 但这第十二层道基, 真‌正是非同小可,直追本源,而且境界越高,便越是着重道韵博弈,倘若是金丹修士,并未领悟道韵, 阮慈这太初道韵反而无用武之地,正是因为元婴修士已有所持大道,已开始凝练道韵、接触法则, 但其对大道的理‌解又如何能比得上阮慈这已借助道种凝练道基的未来道祖?
若是要杀她, 倒也不难,在远处以大威能法宝直接斩杀,阮慈也难以逃脱,但因大自在天魔令主无心一击,阮慈竟能近身相博, 又恰逢燕山乃是虚实屏障薄弱之地,虚数之中那近乎无穷无尽的道韵精粹源源不断, 道韵洗刷之下,此地太初法则竟是隐隐排斥其余大道,令这五名元婴压箱底的手段都难以使出,其余维度全被道韵维度压制, 转眼间已被完全困住,阮慈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若是道韵将其内景天地完全洗练,甚而能将其收做奴仆,这等奴仆修为不会再有任何进步,但却对她言听计从,绝不会生出异心,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她的太初道兵!
将燕山天魔令主收为道兵,并非小事,更何况那金龙还是玄魄门大太子,阮慈此时也尚且虑不到此处,她炼化道韵耗用灵炁虽少,但积少成多,原本就不够丰沛的玉池灵『液』依旧在快速消耗,便是有丹『药』补益也并非长久之计,从东华剑中太初道韵下落的速度来看,必定要从外界获取灵炁,便只能从这五人身上抽取,只是五人到底也是元婴修士,护身道韵虽然很快便被烧到只有薄薄一层,但却怎么都不曾断绝,倒是阮慈法力逐渐枯竭,若是再熬过一阵,便要因法力不继遭受东华反噬。
阮慈心中并不急躁,反而比平时更加沉静,把此时看做是道韵攻伐,只闭目体会那无名功法炼化道韵,反馈而来的诸般幻妙奇异感悟,缓缓有一个想法自心湖浮现:“道韵乃万物之源,大道法则也是道韵的体现,这功法可以更改人心情念,我在那若干年前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挑拨激『荡』了太初法则,其实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些‌许法则之力,可以从中拨弄,譬如……”
心念一起,便仿佛见到天地之间纵横了无数多彩丝线,甚至再回想此前和魔主对话时,谢燕还道侣身上也的确缚着一丝法则,而眼前这五人身周也都环绕着法则之丝,虽然纤细,但却要较弥漫的道韵更为强韧,可以说法则就是更精粹的道韵,纵使太初道韵强力压迫,但因法则之丝更为坚韧,便是粗看落于下风,却始终不会被完全切断,因此这五人此时虽然不能动弹,但内心深处只怕也并不绝望,尚且还有生机在盼。
然则此时此刻,既然阮慈已有所领悟,一切却又不同,她左手伸入虚数之中,右手握着东华剑,便从肋下又生出一只手来,缓缓往空中一捏,将道韵捏细丝,放在口中轻轻一吹,气势场中一阵颤动,那细丝犹如柔情春风,蓦然蔓延繁衍,在空中扭曲舞动,绕入五人护身法则之中只是一绞,便听得气势场中,同时响起五声惨嚎,这惨叫声在实数之中只是一声闷哼,但在气势场中却远远传播,连极远处两洲交接的战场,似乎都被惊得气势一收,不知多少‌大能往此处观照而来,却又被太初法则驱走,燕山之中,又多出不少‌气势徘徊不定,似乎也不知究竟该不该出手。
法则之丝一断,又岂是失去护身道韵那么简单,这五人周身气势都有不同程度的衰减,气运也骤然衰败不少‌,仿佛受了重伤,阮慈心中有所明悟,知道这些‌元婴修士无有道韵之基,法则之丝凝练不易,一旦被绞断,损失道韵便是再也无法寻回,只能重新感悟,甚至还要比第一次更加艰难。因果、气运、道韵等后三层道基的维度,博弈一旦落败,后患无穷,法力博弈失败相较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在她而言,此时无从犹豫也无法犹豫,法则之丝如绳缚上五人,随心一催,将无名功法中掠夺大道本源的法子略一改易,立时感到五股源源不绝、精纯已极的灵炁顺着法则之丝传递而来,那功法连大道本源都能抽取,灵炁又岂在话下!
有了五名元婴修士补益,阮慈气势当即大涨,将自身内景天地作为各方灵力中转的舞台,此事她已是老手,熟极而流从容不迫,将道韵炼化输送之余,更是不忘淬炼法体甚而是内景天地,同时修炼金丹,那颗活泼泼的金丹在承『露』台中滴溜溜打转,不知不觉,代表法力的第一道裂隙已然填满,道韵那一层且不多说,便连气运、因果两层都有可见的进益。这自然是她掠夺法力修为的同时,也掠夺了这五人的气运之故。道韵攻伐,败者本就是予取予求,便连黄掌柜乃至魔主,都吃了不小的亏,更何况这五个元婴修士!
但亦不得不说,元婴修士灵炁之厚,超出金丹更不知是多少‌倍了,那灵炁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阮慈不知汲取了多久,那五人都未『露』出吃力之『色』,她也不再顾忌,索『性』放量吞吐道韵,将四周染成一片亮『色』,那太初法则在此地浓郁到了极点,竟似乎形成一个领域,阮慈在此便是绝对主宰,甚而有一丝言出法随的错觉。
这便是……道域?
她此时亦顾不得琢磨这许多,因道域形成需要精粹灵炁,若非现在情况如此特殊,阮慈也难以再现道域,这至少是洞天级别才能掌握的神通了。不过这道域雏形一现,她倒也松了口气,原本还要防着杀伐灵宝远距离攻伐过来,但道域一成,只有道韵能够动摇,道域之外的维度攻击,是否有效只在主人一念之间,而若说是道韵攻伐,在燕山内阮慈倒也不惧旁人。
或是因此,原本蠢蠢欲动的诸多元婴气势都是沉寂下去,洞天修士亦始终沉默没有出手,燕山内部竟呈现出诡异的安静空寂,阮慈不再多想,把握这宝贵时机,闭目催发功法,那泛着光亮的法则之丝相互交织,逐渐浓密,将这片区域炼成一个大茧,静静悬在半空,只能隐约感受到茧中灵炁、道韵疯狂流转,逐渐沉重,令周围气势场都向其倾斜,竟仿佛有轻微塌陷。
一年、两年、三年……
实数之中,时间远非那样灵活,纵使在虚数中汲取再多道韵,回到实数中也只需一瞬,但阮慈此时横跨虚实,便无法在时间上取巧,祭炼之中时间飞逝,不觉已是二十年过去,两洲交汇之处,上清门、燕山依旧大战不休,燕山死守门户,始终未被攻破,而上清门除了打破燕山之外,也无法营救阮慈,既然洞天修士未有出手,这片血海便仿佛是凝固在了此处,未有生出丝毫变化,只有那大茧下方的海水,逐渐染上亮光,仿佛也被太初道韵浸染,生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变化。
东华剑内,那无量空间之中,汹涌澎湃的生之道韵,不断被太初道韵转化容纳,又不断有太初道韵汇入其中,终于由那一两滴水珠,变做涓涓细流,俄而生聚壮大,成就滔天巨浪,汇如深邃大海,能够与生之道韵平分秋『色』!
便是在二者取得平衡的这一刻,东华剑锵然清鸣,太初道韵再难侵入其中,往阮慈神念之中传递过一股波动。阮慈吐出一口浊气,也终于将左手从虚数中抽回,虚实屏障,瞬间恢复如故,空间裂缝也逐渐扭曲变小,这只手伸入虚数时尚且细嫩,但抽回来时,却已成白骨,一回到实数之中,立刻化为齑粉——横跨虚实,岂能不付出代价!
阮慈神念一动,将这齑粉收拢,随手一捏,又从其中攥出了生死痴怨之气,不多不少‌,正是当时一口喷出的份量,她心中颇觉玄妙,重又将其收起。心念一动,肋间那只手往上挪去,便顺势成为左手,照旧运使如意,这血肉随生的功夫,在金丹境中倒也不很稀奇,无甚可说之处。
再看内景天地之内,玉池如海,道基成岛,金丹如日中天,二十年来又突破两层,已是金丹三层修为,那后三道裂隙,也不再深如渊海,不见底里,已有了不少‌积蓄。这二十年来的确进益不少‌,再看那五人,却都是修为大损,犹以金龙为甚,其脱困未久,便又遭逢此劫,已是奄奄一息,只是闭目待死。
阮慈见此,不由也微微一笑,暗道,“倘若我拔剑不成,说不定也就和你一样了。”
她已知道东华剑意思,虽说阮慈乃是琅嬛周天唯一剑使,但仅此一桩,也不能令东华剑毫无抵抗地被太初道韵炼化,其能让阮慈有公平博弈的机会,已是违背灵宝本能,这还是因为东华剑并未完全之故,倘若是大道灵宝,绝不能默许阮慈吞噬转化生之道韵,必然自一开始就激烈抵抗。此时东华剑内,两种道韵已是势均力敌,再往下东华剑便不可相助,只看道韵攻伐,结果如何了。
道韵攻伐,彼此势力相当时,只看心志。阮慈并不知会遇到什么,也不知能否胜过,只是因缘巧合之下,在此道域之中,有了这个机缘,自也无法错过,深吸一口气,眼神掠过那五名囚徒,见那十道目光全都投注在自己身上,便连车内天录、秦凤羽,也都在留意自己,便冲他们嫣然一笑。
下一刻,她手握剑柄,神念沉入,刚一流『露』拔剑之意,便觉四周景『色』变换,天旋地转之中,仿佛重回剑中天地,在那泾渭分明的无量道韵大海上方,引领己方太初道韵,对阵着彼方生之道韵上方的……
阮慈举目望去,只见对面生之道韵海水上方,原是空空『荡』『荡』,在她注视之下,海水旋转蒸腾,所有无量道韵全都凝练到了极处,那一点的质量甚而令她有空间将会被吸引崩坏之感,在那沉重迫力之中,一个人影从极点之中走出,长发如瀑,面目如故,容『色』冷淡,正是——
阮慈心跳如鼓,轻声问,“青、青君?”
那人扬眉望来,冷然道,“自然是我——原来,连你也要和我做对。”
言罢更不多言,纤指一点,便向阮慈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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