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抄起戒尺还要再打，外婆怕他盛怒之下手里没个轻重，真的把孩子打坏了，死死拉住他，劝道：“别打！念念是个好孩子，你好好跟她说，她会听的。”
被外婆拉住，外公慢慢冷静下来，问道：“我问你，今天放学到底跟谁在一起？”
洛念听他这么问，便知道外公外婆肯定已经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下午的事，淡淡地说：“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你……”外公咬牙说道：“你还不知错！我们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你难道想走你妈的老路不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他断了，否则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外婆苦口婆心地说：“念念，你才十七岁，你有大好的前途，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呢？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将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年轻人才是正道，别跟你妈学。我没把她教好……”
洛念困惑不解，却仍旧梗着脖子说：“我怎么就自甘堕落了？”
“还犟嘴！”外公怒道：“我们都听人说了，你跟个有钱男人搅在一起，小小年纪不知道自爱，这几年白教你了。”
洛念总算知道外公这一场发作的症结是什么了，心有点凉，“什么叫搅在一起？什么叫不知道自爱？别人说什么你们就信？我说不是你们信吗？”
“好几个人都看到了。”外公瞪着眼睛说道：“难道人家几十岁的人还冤枉你不成？”
“几十岁的人不要脸起来，”洛念冷笑，“真是天下无敌。那你们不妨去问问，跟我在一起的有钱男人叫什么名字。”她冲回房间，狠狠关上了门，插上插销，再用椅子抵住。
“孽障，给我出来。”外公把门敲得砰砰作响，“还有没有规矩了？”
洛念扑到床上，用被子把头蒙上，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一直以来，外公都对自己特别严厉，洛念以为是因为外公做惯了班主任，习惯使然。但经过今晚的事，洛念才想明白，外公对她严厉的原因，是怕她走妈妈的老路。他们早已在心里认定她会跟妈妈一样学坏，所以防贼一样防着她，用严厉的规矩约束她。
所以，不管她做得多好，他们都不会满意，只觉这是应该的，是他们严格管教之功。然而，若她有一点行差踏错，他们就会觉得这是她本性如此，教化不了。甚至，像现在一样，听两句别人的话，他们就已在心里给她定了罪，认定这就是她的本性，根本不屑听她解释。
洛念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睡着了，半夜醒来，才发现自己没有洗漱，偷偷开门去刷了牙，洗了脸才回去接着睡。此时却又睡不着了，脑海中总回响起外公那一声惊雷般的怒吼，泪意又涌上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沾湿了鬓角和枕头。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洛念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这个时间点外公外婆都还没起床。她不想面对他们，于是轻手轻脚地起床，简单洗漱之后，背着书包出门。
差几分才六点，天只有些蒙蒙亮。虽是夏天，清晨的水汽也冰凉，激得洛念抱着胳膊搓了搓鸡皮疙瘩。
现在去学校还太早，恐怕校门都还没开，洛念抬头望天，有一种天地茫茫却无所归依的凄惶之感。
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走到了一家宾馆门前。宋明江昨天说过，他就住在这里，让她有事可以来这边找他。洛念抬头望着宾馆亮白色的灯牌，想进去却又胆怯。
大约是她在门口看得太久了，值班的前台打着哈欠走出来，问道：“小姑娘，你找人吗？”
洛念摇摇头，“不是，我……就是路过。”
前台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家里的女儿跟洛念差不多大，见她双眼红肿，又这么早在街上游荡，估计是跟家里人吵架了，闹离家出走呢。她好心地说：“大清早外面湿气重，进来坐坐，喝杯热水。”
“不用了，谢谢阿姨。”洛念不好意思地说：“我去上学了。”
正在这时，宋明江从宾馆里走了出来，见到洛念，高兴地说：“念念，你在等我吗？”
等走近了，他看出不对来，肃容问道：“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肿了？”
前台说道：“一看就是哭肿了，小姑娘肯定是跟家里吵架了，可怜的嘞，在门口站了好久了。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爸爸。”宋明江谢过前台，拉着洛念往前走，关心地问：“念念，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吗？”
洛念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良久才抬头，眼里包着泪水，哽咽着问：“如果我跟你走，你会一直疼我，护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相信我，如果有人欺负我，会帮我讨回公道吗？”
“当然！”宋明江不知道孩子受了什么委屈，心里疼得受不了，保证道：“念念，爸爸保证，会一辈子疼你，爱你，护你，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洛念眼里的泪水滚落，“好，我相信你。我跟你走。”
宋明江激动得把她抱在怀里，眼里涌上热泪，声音也有些哽咽，“念念，爸爸真高兴，特别高兴！”当他得知洛雅茹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心如死灰，却没想到，她留了一件珍宝给他，让他的心又活了回来。
“饿了？”宋明江整理了一下情绪，“先去吃早饭。”
父女俩找了一家粥铺坐下，点了单，宋明江觑着洛念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念念，能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了吗？谁欺负你，爸爸去帮你找回场子。”
洛念有些难堪，哪怕对方是她的爸爸，她也没办法自然地说出外公外婆对她的指控，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实在太羞耻了。她垂着头，沉默以对。
宋明江见她不愿意说，也不逼她，忙说道：“算了算了，不想说就不说。爸爸一会儿就去拜见你外公外婆，跟他们说转移监护权的事，尽快带你回新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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