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姑娘的眼泪，宋明江突然慌了，手足无措地问：“念念，怎么了？是不是我笨手笨脚把你弄疼了？都是我的错，怪我，你别哭了啊。”他从没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相处过，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徒然地抬起手，想帮她抹泪，却又不敢去碰她娇嫩的脸蛋。
“是。”洛念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哽咽着说：“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怎么这么笨？”怎么能把我和妈妈弄丢了呢？怎么那么多年才找回来呢？
“怪我怪我！”不管洛念说什么，宋明江都应着，“你要是真疼，就咬我的胳膊，咬着就不疼了。”
洛念听着他冒傻气的话，不知为什么突然想笑，含糊地说了句“傻”，眼泪终于止住了。
等包好纱布，洛念反握住宋明江的手，说道：“你的手也要处理一下。”
宋明江不甚在意地说：“这点抓伤，没事的，不用管它。”
洛念白了他一眼，坚持用碘酒给他消毒，“万一有狂犬病呢？”
女儿关心自己，宋明江乐得找不着北，晕陶陶地看着她细心地给他擦拭伤口，心里涨得满满的。这就是女儿啊，小小的、软软的一只，会关心人，会疼人，让人心里升起无限柔情。
洛念给他缠好纱布，抬头看到他明晃晃的笑脸，嘟哝了一声“傻”。这个爸爸，浑身都在冒傻气，却又意外地可靠。
“你刚刚不应该跟他们纠缠的，”洛念垂下眼，“太难看了。”
这也确实不是宋明江的处事风格，他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报了警，等警察来处理就好了，像泼妇二流子一样跟人在街头撕扯，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当时看到洛念被那个熊孩子推倒，宋明江怒火中烧，也不想什么好看难看了，心里就想着要好好教训熊孩子一顿，他的女儿是任人欺负的吗？
“难看就难看。”宋明江满不在乎地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乎别人怎么看吗？我当时就想着，我们家孩子不能白受欺负，我得让人知道，念念是有人撑腰的。”
洛念觉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眼窝子变浅了，对方简单一句话，又把她的眼泪惹下来。
宋明江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发顶，小心翼翼地哄道：“别哭啊，念念。一切都有爸爸在呢。”
刚把人哄好，民警来叫他们，“人都到了，你们先谈谈。”
“你先在这里等我。”宋明江摸摸洛念的头，“等处理好了就送你回家。”
洛念却站起来说道：“我跟你一起，我是证人。”
“好。”女儿肯跟自己亲近，宋明江很高兴，“我们一起去。”
当宋明江牵着洛念的手出现的时候，调解室里为之一静，各人相互递了眼色，看向洛念的目光中不由带了鄙夷。
民警说道：“已经调了监控查了，几个孩子一起把这位宋先生的车给划花了，你们可以先私下协商一下怎么赔偿。”
宋明江说道：“我不为难你们，只有两点要求，第一，跟她道歉，第二，赔偿修车费。”
洛念低声说道：“用不着，用不着他们道歉，反正我也不会原谅他们的。直接谈赔偿好了。”
小胖子冲她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跟野种道歉。”
这话一出，连民警都变了脸色，但孩子的父母爷爷奶奶却没觉得有什么，也没教育他不该说这种话，可见心里都是认同的。果然熊孩子都是熊家长惯出来的。
另有两家人让孩子道了歉，一位戴着眼镜的妈妈特别抱歉地说：“对不起，也不知道孩子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以后他再敢说，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臭小子，不学好。修车的钱您出一个账单，我们会赔偿的。”
面对这种通情达理的家长，宋明江的态度好了很多，说道：“我问过4S店了，车子伤成这样，必须整车喷漆，原装进口漆和工费一共需要三十万，你们自己商量按什么比例赔付。”
“什么？三十万？”
“你那车是金子做的不成？”
“你讹人呢？”
熊孩子的父母们终于慌了，他们以为就是一两千块的赔偿，这么多家人呢，分下来可能也就几百块，还能接受，所以一直这么镇定。但现在听说赔偿的金额，一下子不淡定了。
像榕县这样的小县城，三十万都可以买一套房子了。熊孩子造两下，把一套房子钱造没了，谁能接受得了？
宋明江淡定地说：“我已经联系了4S店的人来定损，到时候会把账单交给警察。”言下之意，你们不想赔钱，自有警察来管。
这下，熊孩子的父母们绷不住了，脾气火爆的已经开始上手了。比如小胖子的爸爸，看着就像是小胖子的放大版，厚实的手掌“啪”一下拍在他背上，骂道：“死孩子，什么不好玩，你去划人家的车？你怎么不上天呢？”
调解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呜哇呜哇”的特别刺耳。
宋明江知道这是打给自己看的，但你们家孩子爱打不打，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老神在在地看着，还偷偷问洛念，“解气不？”
洛念转头瞪了他一眼，才没那么幼稚呢。
民警先受不了了，揉了揉耳朵说道：“严肃点，这里是派出所，是给你们打孩子的地方吗？再打，都给你们算家暴。”
家长们这才讪讪停手，但孩子们一时还止不住哭声。
民警知道，金额这么大，要让他们自己协商，估计协商不出个所以然来，说道：“不管维修金额是多少，你们几家人平分就行了。”
“不行！”其中一个妈妈说道：“我们家孩子说了，他只划了一道，凭什么要平分，这不公平？谁划得多谁占大头。”
眼见得这些人又吵起来，宋明江彻底失去耐性，对民警说道：“对不住了，警察同志，为了这点破事儿连累你加班。我家孩子还没吃晚饭，想先走了，让他们自己协商行不行？反正我就一个诉求，按账单赔偿我就行，至于谁多谁少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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