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有老下有小，整个家庭六七口人，就指望我一个人撑着。”
“要不是真的走上绝路，我怎么可能做那种偷鸡摸狗坏良心的事情？”
中年大叔看到我犹豫了，又继续的诉苦道。
看的出来，他的各方面条件，确实非常的糟糕。
能够在星亮车灯混一个拉胶的工作，对他来说非常不容易。
可是，到这里来辛苦打工的人，又有谁容易呢？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钱还给我？”
我目光灼灼的盯着中年大叔，只想尽快的讨回我的钱。
“小伙你放心，我下个月一发工资，立刻就将钱还给你。”
“求求你，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让人知道我是个小偷。”
中年大叔鼻血还在狂流，一直用手捂着鼻子。
他似乎对车间的各项制度，非常的忌惮，生怕我揭他的老底。
“只要你下个月，按时将钱给还上，我就替你保守秘密。”
“但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将你的这些破事，举报给刘厂长。”
有了昨天的几次经历，我明显长了心眼，不再轻易的相信别人。
对我来说，现在唯一值得信任的，就是自己。
将钱揣在兜里面，那才是硬道理，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好好好，我保证。”
中年大叔立刻拍着胸口，信誓旦旦。
我寻思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还在这个车间，那钱就少不了。
于是就放下胳膊，松开了这大叔的衣领，准备转身。
可就在此时，那大叔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顺手抡起铁扳手，气势汹汹的就对着我就砸了过来。
“你个小瘪犊子，竟然敢打我一拳头，真的是胆大包天！”
“还敢拿偷钱的事情威胁我，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这怂样几斤几两。”
“那刘厂长可是我的表弟，有本事你就去揭露啊，看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我刚刚心软的松开他的衣领，结果他就恩将仇报，抡着扳手往我脑袋上砸。
由于我背着身，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忽然“嗡”的一下，传来剧痛。
随后整个人瞬间变得昏昏沉沉的，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头上有血往下流。
“你竟然骗我，老东西！”
疼痛欲裂的我，捂着流血的脑袋，直接就爆了粗口。
我是真的没想到，这老家伙又耍了心机。
怪不得他能够用独轮车拉胶，我们只能人力扛胶，原来背景不一样。
那刘厂长，竟然是他的表弟，给他安排了稍微轻松点的活。
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心慈手软，先将他给打一顿再说。
“你这是咋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对啊，你不是拉胶的么，这是被砸到了？”
我的嘶吼咆哮声，立刻将大壮和狗蛋，给吸引了过来。
“老子打的，咋的了？”
“你们俩王八羔子，有意见？”
这老东西仗着刘厂长是他的表弟，一点没有收敛的意思。
一扳手捶到我的脑袋上后，又对着大壮和狗蛋扬了扬“武器”，开始耀武扬威。
“这······”
狗蛋天性胆小怕事，看着老家伙作威作福的模样，瞬间就傻了。
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完全不敢上前。
倒是大壮这暴脾气，直来直去的，丝毫不惧那铁板手，作势就冲了过去。
“大壮，别！”
我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死死的拽着大壮。
说实话，我也很想揍这老不死的。
但是理智告诉我，一旦动了手，我们就别想在这里待了。
从进入车间开始，才干了一个小时的活，这要是打起来的话，肯定会被开除。
往小了说，那就是再度成为无业游民，往大了说，指不定还得被抓到派出所录笔录。
我虽然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但考虑到后果之后，立刻拉着大壮。
但大壮五大三粗的，我一个手怎么可能拽得住？
“狗蛋，你还愣着干啥？赶紧拉架！”
我冲着角落里的狗蛋吼了一句，他恍了两下神，这才反应过来。
两人一同抱着大壮的腰，这才将牛脾气的他，给生拉硬拽了下来。
“大壮，你先冷静一下，咱们得赶紧送叶秋去包扎。”
“你看他这脑袋上的血，已经越流越多了，再这样下去很危险。”
狗蛋虽然懦弱，但头脑还是很清楚的。
现在这个时候，当务之急是先要将我头上的血给止住。
“对对对，得先去医院！”
大壮二话不说，立刻蹲下腰，将我背在了身上。
他性格比较直爽，为人也很热情，虽然冲动了一些，但非常善良。
我们才认识短短的时间，他便将我当成了同伴，愿意替我要找场子。
“不，不去医院。”
脑袋晕晕乎乎的我，挣扎着开口。
现在我们三人，身上的钱加起来，估计都不超过一百块。
这大城市的医院，岂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
我之前就听过，那些城里人感冒去个医院，没有千八百都出不来。
像我脑袋被砸出这么多血的，估计一进去，医生就得让住院。
到时候，杂七杂八的检查坐下来，没病都得查出病来。
我就是个穷小子，身上还有二十块钱，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因为从小土生土长，我身体还算是结实，不觉得这点伤会怎么样。
我立刻从大壮的后背上挣脱，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包扎。
可是，情况显然比我想象中要糟糕的多。
这脑袋上的血，就像是三峡大坝决堤一样，根本止不住。
虽然我用手紧紧的按着，但身上那脏兮兮的工作服，还是被染红了。
大壮一看情况不对，血要是再这样流下去的话，说不定有晕厥休克的风险。
二话不说，就将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衬衫脱了下来，摁在我的脑袋上止血。
“不行，就算不去医院，那也得找地方消毒包扎。”
大壮再度蹲下身体，将我背在了身上，疾步往外走。
“大壮，这边！”
“这公司里面，有医务所。”
狗蛋的眼睛还挺尖的，立刻就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道。
这星亮车灯，毕竟是个正规的公司，各方面设施还挺齐全。
大壮背着我，就快速的往医务所跑，狗蛋在前面领路。
“等等！”
“谁让你们进来的，赶紧出去！”
大壮才背着我踏进门槛，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便摆手将我们往外赶。
看着我满身是血的模样，她一脸的嫌弃，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这干净整洁的医务所，本就不是为我们这种底层的车间工人准备的。
零零散散坐在里面挂水的两三个人，都身穿着工作制服，估计都是行政大厦里的。
他们都是有学历，有技术，有身份的高端人才，待遇肯定不一样。
像我们这种泥腿子，就算是受了伤，根本不配到这里来治。
只能够自己想办法，到外面的诊所或者医院啥的，自行承担各种费用。
“医生，这不是医务所么？”
“你快帮他包扎一下，他流了很多很多血，非常危险。”
狗蛋很焦急，不停的催促着那女医生，急的都快要跺脚了。
可那女医生，都未正眼看我们，直接冷冷的回答道。
“星亮的医务所，那是有明确规定的，只为正规职员看病。”
“你们这些操作工，仅仅只是劳务输出，不在计划范围内。”
“你们几个赶紧出去，血别滴到地板上，不然又得拖好久。”
这女医生非常的冷漠，没有一点医者仁心，救死扶伤的意思。
她淡定的坐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把我们这些穷人的命当回事。
“你这说的什么狗屁话，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人都这样了，你好歹是个医生，就这样见死不救？”
“老子活了这么大，真他娘的第一回见到，还有你这种势利眼狗医生！”
大壮脾气非常的火爆，冲着那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穷人怎么了，操作工怎么了，这就不是命？”
“同样是人，凭什么他们能进，我们就不行？”
“我们生来自由身，难不成在人格上，也分三六九等？”
别看大壮没什么文化，是个大老粗，但说话还有些水平的。
这一连三问，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他在大声的质问，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这女医生，真的是郎心似铁，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医务室什么人能进，那是公司的规定，又不是我说了算。”
“另外，星亮有上千个操作工，要是谁感冒发烧的都往这里跑，医务室还不得爆炸？”
“你别站在这里冲我大声的嚷嚷，有这浪费的时间，你还不如赶紧带他去外面的诊所医院。”
女医生瞥了我们几眼，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这医务室，确实就只有她一个医生。
如果谁有点小疼小痛就过来的话，真的会被挤爆。
我虽然脑袋晕沉沉，但并没有怨恨这个女医生的意思。
这就是社会，现实而又残酷。
犯不着道德绑架，更不必站在制高点去指责谁。
那些最好的资源，永远都是留给最优秀的人才的。
你就一个操作工，凭什么得到人家的优待？
能怎样？只能够忍了。
“大壮，咱们走。”
“我没事，血已经快止住了。”
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想在这里大吵大闹。
因为我知道，就算再怎么吵下去，都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女医生手里有“尚方宝剑”，她是按照公司的规章和制度办事的。
除非你是行政大厦里的正式职工，不然你没办法去要求她什么。
“这······”
大壮虽然心有不忿，但看到我那挣扎模样，只能够忍气吞声。
就当我们转过身，准备离开医务室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一个走路有些别扭的女孩。
她身穿着制服，打扮尤为的清新靓丽。
不施粉黛，天生丽质的她，美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不仅如此，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沁人心脾。
这身影，太过于熟悉了，我一眼便认了出来，她就是林倾城！
昨晚，她就是穿着这身干脆清爽的制服，差点被那些地痞流氓图谋不轨。
当时我也没管那么多，抡起板砖就救了她，还将她送回了家。
虽然后来她给我钱，并且还问我要联系方式，想要以示感谢。
但我很清楚，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根本没有机会再见面。
我没有手机，并没有留下电话。
本以为会就此成为路人，没想到好巧不巧的，今天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咦，是你？你也在星亮工作？”
“可是，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瞪大美眸满是不可思议的林倾城，同样是认出了我来。
她干净白晢的小手，惊讶的捂着小嘴，非常的难以置信。
看的出来，走路有些不利索的她，昨晚崴了脚还没有好透。
估计来这医务室，是想要贴点膏药或者消消炎啥的。
“不小心擦破点皮，没事。”
我强行的挤出一丝笑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世界，果真小的可怜。
萍水相逢的两人，竟然还能够遇到，属实让我很意外。
“你这还没事？你看，已经流了这么多的血。”
“你们准备去哪里，为什么不在医务室包扎？”
看到我两眼空洞，满头是血的模样，林倾城吓得花容失色，尤为的焦急。
她顾不得我一身的血，更顾不得扭了的脚踝，径直走了过来。
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的搀扶住我。
“你······你这是？”
我虽然脑袋晕沉沉的，但还是猛然一楞。
“我身上全是血，别弄脏了你。”
看着面前这清纯如雪的林倾城，我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
她那一身干净整洁的制服，可不能够沾染上鲜血。
“没事，衣服脏了可以洗。”
“我扶着你，你慢一点。”
林倾城满是担心的看着我，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昨晚她崴了脚，走路并不利索，但现在还主动的搀扶着我。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真的是既感动，又有些茫然。
感动的是，林倾城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孩，居然也食人间烟火。
茫然的是，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也不会牵扯上任何关系的。
“周姨，这是我的朋友。”
“你能不能帮帮忙，赶紧包扎一下。”
林倾城似乎跟女医生挺熟络的，开口直接称呼“周姨”。
原先正坐在办公椅上，百无聊赖读报纸的女医生，看到林倾城搀扶着我，立刻惊在原地。
目光尤为的震惊，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林小总，他是你的朋友？”
“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女医生又仔细的打量了我几眼，越看越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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