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老头子。
张父眉头紧锁, 似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
冉佳仪和李红英也不再说话,等着公婆给一个满意的回答, 而张家的三个男儿皆是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张父才沙哑着声音开口:“老婆子,三个儿媳都是好的,你去拿钱出来, 给老大、老二家的也都置办一点行头。”
张母没想到张父半天就想到了这么一个破财的主意,顿时不乐意了,他们就是偏心, 能怎么地了, 当儿子儿媳的还能翻了天不成。
“当家的,家里银钱正紧张呢。”
张父却没有张母这么乐观,如今两个儿子还用得上,怎么都不能恶了兄弟。
张母这才不甘不愿地去了房间,拿了银子出来, 脸色臭臭的, 却是一人一两银子,“诺,拿着, 可别再说我和你爹对你们不好了。”
冉佳仪和李红英也不管她的脸色,兴致勃勃的将银子收了起来,这可是难得过了明面的私房银子,他们才不会傻到推拒呢, 至于花费,吃穿都在家里,还是存起来更为实际。
“谢谢爹娘。”冉佳仪和李红英收下银子,齐齐说道。
室内的气氛因为两个人的展颜而缓和下来,张父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
这件小事就这样过去了,可也为张家开了一个不好的头,那就是小辈可以有私产了,但也是无奈之举。
看着这样的气氛,张父眼中若有所思,钱还真是一个好东西。
冉佳仪他们也没有多想,闹了一场该说的说了、该得到的也得到了,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回到屋里,张大柱还有点忐忑:“我们对爹娘那样不好。”
冉佳仪不高兴起来:“我对爹娘怎么啦?爹娘给我们银子那是爹娘疼爱我们,即使比不上小弟,我们也不好拒绝了爹娘的好意不是。”
见妻子说的大义凛然,张大柱不禁又挠了挠头,“是这样吗?”
冉佳仪偷笑,也不难为他了,将银子收进自己存钱的小罐子,转而逗起身边的小崽子来。
张大柱想了半天也明白,也就不想了。
夜深了,不管白日里有多少烦心事,到了这时候也逐渐进入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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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家人如同往常一般用饭,张父又是老生常谈的提起了去镇上做活的事情,冉佳仪他们还是一口拒绝了,他们可不会被昨日里的一两银子收买了。
张父还是没有办法,总不能捆着两个儿子去,可确实家中银钱吃紧了,之前略微有些严厉的语气,此时也难免放缓了:“家中花销大,真的是没多少钱了。”
张父心里着恼,却还是好声好气:“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是一家人,总该互相帮衬着才是。”
冉佳仪心里微动,却仍是没有开口说话。
张父似乎才终于意识到,感情牌这一招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了,想到昨日里的事情,哪怕再不愿,还是开口了,只是这口子一开,怕是人心更是要散了。
“本来你们小弟花销也大,爹娘紧着你们小弟来也是应该的,只是如今你们都已经成家了,总要有些人情往来,爹想了想,以后去做工的钱,大头还是交公,你们自己也留下一部分。”
这句话,可以说是让步得十分彻底了。
冉佳仪顿时就动心了,只要张父张母咬死了不同意,他们也不能一直闲下去,不然人都得废了,如今,这可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还不待冉佳仪出口问询,李红英就先急急出声了:“爹,你说的可是真的?”
即使是自己提出来的,但是二儿媳这样迫不及待,也让张父脸色黑了黑,“我说了自然是认真的。”
李红英顿时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冉佳仪其实也明白她为何如此着急,比起自己还有一份嫁妆,对方可是真的一贫如洗,又打着将来分家出去的心思,没有钱如何能成。
有人替自己问出口,冉佳仪也就不贸然惹人厌了。
张母瞧了瞧自己的两个儿子,再瞧瞧两个儿媳,打着圆场:“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爹对你们好,你们也要记得,咱们都是一家人,都好好的才好。”
得了实际的好处,冉佳仪他们也不在意张父张母的敲打,反而皆是笑意盈盈的应下来了。
这件事的后续也就很顺利了,在张父说出可以留下一部分私房的第二日,当张母建议该出去做活儿的时候,张大柱和张二柱一概应下来,第三日,张父就带着两个高高大大的儿子去镇上做活了。
张家只剩下了四个女人和一个小娃娃,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憋气,张母一整天都再没和两个儿媳说话,似是存心叫他们怕一怕,但结果也不如人意,冉佳仪和李红英两个人一直都高高兴兴的,显见的对这件事情的兴奋。
说起来,这种事情张家也是在村里开了先例了,就说一般人家,就是小辈有攒私房的,做长辈的愿意也就当做不知道,却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不过张家的情况又有不一样,也就不奇怪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了下去,一家三个人出去做工都舍得花力气,也就日日都有银钱进账。
张父张母提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冉佳仪和李红英看着逐渐丰盈起来的钱包,也满意了。
又是过了小半年,快要到秋收的日子,张礼彬在镇上的求学也要告一段落。
因着两家定了亲,亲家之间也不需要避讳,秦夫子负责跟县里书院牵线,等到过一阵子县上书院开学,张礼彬就该换个求学的地方了。
张礼彬本就是在镇上书院吃住,如今换地儿,需要搬的东西也不少,除了书本纸张外,生活用品也不在少数,张父特意去租了一辆牛车,待上两个儿子先将东西运回家中,待县里书院正式开学,还要再运去书院。
只是,虽然门路亲家帮着找了,但是县上书院的束脩也不便宜,这确实得张家自己出的,为此,张父张母只得又是一番大出血。
不知道是否真是银钱不够了,在张礼彬正式入学的前一天晚上家宴,张父难得对这个抱有期望的小儿子说了重话:“彬儿,上次你定亲和这次去县上书院,家底差不多都掏空了,你去了书院可要好好读书,至于其他的事情,爹娘自会为你安排,等你考中了,爹娘就给你操办婚事。”
其间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对于上次小儿子读书之时还和夫子家女儿有来往,心中不是不喜的,尤其担心小儿子功课会受儿女私情影响。
张礼彬面色白了白,诺诺应是:“爹娘,我一定会努力,不会让你们再失望的。”
还是张母看不得疼爱的儿子吃亏,“好了,老头子,说这些干什么,彬儿可是个懂事的孩子。”
张父这才不再言语。
只是,在张礼彬去了县上书院之后,家中的伙食更是差了两分,要不是家中有自己的田地,冉佳仪都怀疑张父张母还能更苛刻。
吃的差了,干的活却不见减少,不过一小段时间下来,干重活的几个人都撑不住了,面色隐隐发青,冉佳仪看着,张大柱原本高大的身形都似乎缩小了一点儿。
想来,张父和张二柱也差不多才是。
张父自愿意吃这个苦,冉佳仪却是不愿意张大柱熬坏了身子,索性攒下来的私房钱怎么用不是用,冉佳仪也就光明正大的将钱拿来买了吃食,然后搁在自己屋里一家三口吃独食。
偶尔,夜间屋里的肉香味都能飘到院子里来,倒是引得其他人愈发嘴馋了。
只是其他人都舍不得银钱,至少冉佳仪就知道,二房那两口子顶多也就买些粮食回来饱腹,至于肉之类的几乎是不碰的。
为此,张大柱在有时候夜间吃肉的时候,还颇为忐忑,不明白十分在意的媳妇儿为何突然如此大手大脚起来。
“媳妇儿,我们总是这么吃肉,不太好。”
冉佳仪小看他:“哪里不好了?”
张大柱直言:“太耗银钱了。”
冉佳仪瞥他一眼,还知道在意银子,也算有长进了,“银子重要还是身子重要?”
张大柱沉默不语了,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干重活吃这样的伙食,长久以往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他也知道,媳妇儿为了这一份私房废了多少心思,此时自然十分震惊,却又有十万分的感动:“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冉佳仪看不得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样子,一个白眼横过去:“得了,我和儿子以后还指望着你呢,你要是垮了,那我和你儿子可怎么办。”
张大柱被这话一震,心里有些触动,看看娇弱的媳妇儿,再看看年纪尚幼小的儿子,心中微微发软,“媳妇儿,我们都会好好的。”
冉佳仪笑道:“你要知道,你好,我和小石头才会好。”
张大柱郑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冉佳仪这才放下心来,她对张大柱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满意了。
农家孤儿寡母最难为,前世原主落到那个地步,固然有张家小叔子是读书人的原因,但最为要紧的,不还是因为张大柱早早去了,原主母子只得寄人篱下嘛。
“你也别担心银钱,我这还有呢,咱们自己吃喝一阵子也足够了。”冉佳仪看他这样,不免安慰几句。
张大柱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冉佳仪也不管他如何作想、兀自睡了,至更长远的以后,张大柱这个年轻力壮的撑不住,想必张父张母也该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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