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顶脸上是结结实实的意外。
然而细想一下,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高攻玉一直没对她细说他在双J的身份,以及跟高逞的关系,但看别人对待他的态度,出现在风吻亭实在理所当然。
只是,邻居兼私人编辑?
从前在风铃,周开起初也是兼任她的私人编辑与助理,因为是他挖掘了她,也因为她彼时不被主流市场看好,做她的编辑和助理实在不是什么好活儿,公司方面也就无所谓周开的安排。
后来渐渐有了起色,最主要的原因是周开为了她的曝光疯狂谈合作做宣传,时间越来越少,便改由纯纯来照顾她。
说是私人编辑,其实就像一些明星的助理一样,是从她的日常生活和工作安排尽数插手的职务。
江雪顶其实不太习惯男性的靠近,譬如周开,如非从一开始就花了大片心思在她身上,也不会那么快突破坚冰。
今时今日,这个位置上的人换成了高攻玉。
尤其,他就住在她隔壁。
这种24小时的近距离接触,难免会让她产生被渗透的威压感,可奇怪的是,她并未产生逆反心理。
就仿佛,他合该这样出现。
而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
一整天时间,江雪顶再没出过房门。
交给关薇他们看的手稿只有三分之一,事实上整本书都需要以电子稿的形式录入电脑进行排版,校对完成后才能开始出版印刷环节。
几十万字的枯燥录入,当然不需要江雪顶自己完成。
她只要将手稿剧情微修一遍,余下的就全权交给编辑来安排。
毕竟是悬疑小说,一旦出现逻辑上较为致命的BUG,落在读者眼中就会被打上“不够严谨”的烙印。
江雪顶写作八年,在《偷窥》之前,《埋骨》可以算是她自认最为满意的作品,但三年琢磨有了《偷窥》,就像关薇说的,大抵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更上一层楼。
不知不觉过了晚上的饭点,江雪顶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这才察觉到饥肠辘辘之感。
拉开冰箱门,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食材惊了她一秒,片刻,她才伸手取出一盒脱脂牛奶和燕麦片,合上冰箱的门。
刚撕开牛奶封口处,门铃骤响。
江雪顶咬着牛奶摁下视频键,摄像头前映出高攻玉的脸,五官棱角如名器,鲜明逼人。
她拉开房门。
门外,高攻玉单手托着只保温饭盒,表情平淡极了:“晚餐做多了,一起吃?”
江雪顶本能的要拒绝,鼻尖倏然嗅到一缕饭香,浓馥到令人垂涎,下一刻,她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江雪顶:“……”
高攻玉嘴角微微翘起:“我进来了。”
说着话,微侧身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开放料理台前,高攻玉不紧不慢挽起衬衫袖口,取下腕表,弯腰拉开抽屉,取出一套干净的碗碟。
江雪顶随之而来,脚步顿住:
他看起来,比她更熟悉她的新家?
她并不知道,这个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大到家具摆件,小到毛巾碗筷和洗漱用品,每一样都是高攻玉亲自选定安放。
甚至她浴室内的全套护肤品,都是他购置的。
他对这房里的一切,堪称了如指掌。
四人餐桌前,高攻玉拉开座椅,看向江雪顶,偏了偏头:“来坐?”
江雪顶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到底是谁的家?
保温饭盒上下三层,一层是粥,两层是菜。
红豆薏米粥仍冒着热气,一叠清炒时蔬淡油少盐,一叠水晶虾仁鲜美晶亮。
是很普通的家常菜,色泽动人。
却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出自高攻玉之手。
她微怔间,高攻玉已经将筷子递到她眼前:“尝尝?”
“……谢谢。”江雪顶接过来,睫毛轻垂,掩住几分讶异。
红豆薏米炖的火候正好,淡淡的糅沙感萦绕在舌苔间,甜而清香,很有几分江妈妈做饭的味道。
江雪顶动了两筷,才发觉他坐着没动。
面前的粥也只盛了小半碗。
不是说做多了?
他该不会是,特意给她做的吧。
她筷子微滞,正要开口说什么,高攻玉已经拿起筷子,夹了只晶亮的虾仁,落在她小盘里。
“你是故意瞒着周开写完了新书?”
他声调平缓,不像疑问,倒像是肯定。
江雪顶的思绪被打断,注意力自然地转移到了他的问话上:“你猜到了啊。”
她小口喝粥。
淡淡的热气萦绕而上,朦胧了她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分外安宁。
她捡起那只虾仁慢慢吃掉,餐巾轻微沾了沾唇角,才道:“不这样的话,大概还要继续被他利用。”
轻描淡写的声音,听在高攻玉耳中却莫名艰涩。
他搁在腿上的手没来由握紧,片刻松了开来,右手筷子夹了第二只虾仁,落在她餐盘中央。
“都过去了。”他声音沉沉。
“他没机会再碰你。”
大概是不想让她回忆那些不愉快的事,他很干脆的制止了话题的走向,不过在江雪顶这边,她依旧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过去三年跟周开“斗智斗勇”的时光。
她吹了吹烫,小心喝着粥,表情很平静。
三年,《埋骨》之后再无佳作。
实际上,根本是颗粒无收。
周开心急如焚,偏偏她又不肯敷衍写作。
一个竭力克制自己的暴躁,另一个冷静而隐忍,蛰伏三年淡化存在感,这无形中就是一种威逼,逼的周开不得不放弃原来的打算,将野心逐步暴露出来。
可以想见,不久之后这本新书面世,周开对她的恨应该会更上一层楼……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她做到了,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
第三只虾仁落进盘子里,江雪顶陷在思绪中,不自觉夹了起来送进口中。
高攻玉眼眸微深,暖色灯光下,她的唇色柔红饱满,让原本已经吃过饭的他,莫名又涌上几分渴望。
他垂下眼帘,喝完了碗里的粥。
一顿晚餐吃的安静祥和,江雪顶放下碗,高攻玉理所当然的捡走了碗筷,走到厨房水池边,拧开了水龙头。
“我来好了。”江雪顶匆匆上前,“白吃了你的饭,总不能再让你洗碗。”
她说着挽起了衣袖,取下挂在壁橱下方木勾上的粉色橡胶手套,自顾自戴上。
高攻玉一双桃花眼波光晴明:“好。”
说着话,人却没走开,只是长臂一伸,捞起了一旁的米色围裙,挂上了江雪顶的脖颈。
“胳膊抬一下。”他温声道。
江雪顶本能的抬了下胳膊,两条绳带穿过她的腰肢在身后汇合,旋即,他弯下了腰。
江雪顶后知后觉,他离她,太近了。
男性宽阔的胸膛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鼻尖,她甚至闻的到他身上十分清淡的冷香。
他微倾身,两条手臂绕到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修长手指灵活的将围裙打了个结儿。
似乎只是短暂的几秒钟,江雪顶莫名有些滞涩,她的记忆瞬间跳回到那一天,院落外,两个人步履错乱中,他以一个强势的姿态,将她控制在胸膛和墙壁之间。
就像现在一样。
“……好了。”他直起身,走到一边。
表情,神态,看起来无丝毫不妥。
江雪顶别开脸,含糊地嗯了一声。
低头洗碗。
脑子里乱糟糟。
就说了,她不擅长与人相处,从前有周开主动热情,如今有高攻玉滴水不漏。
可他不像周开,软磨硬泡的也要挤进她的空间里,一点点占据她的时间,让她逐渐习惯这种存在。
事实上,高攻玉迄今为止的每一步,总那么恰到好处,既给了她选择的余地,又不着痕迹的推着她走到他想要的那条路上。
她本能觉得不适,却不至于恐慌。
就如同温水煮青蛙,这时的江雪顶,隐隐意识到自己可能就是那只青蛙,却对他的行动束手无策。
他不是她能应付的来的人。
碗筷洗干净,江雪顶解了围裙,见案上躺着一只削好的苹果。
高攻玉晃了晃手里的保温饭盒:“走了,你早点休息。”
“嗯。”江雪顶点头,目送他离开。
视线落在苹果上,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来,慢吞吞啃掉。
从来晚餐不准点或者七分饱的人,今天破例吃了个饱腹。
就着清水送服了两粒维生素C、E,江雪顶稍微整理了下手稿,这才起身简单洗漱了下,准备关掉客厅的灯回房休息。
路过料理台时,无意瞥了一眼,脚步顿住。
她走上前,钛灰色花纹大理石台面上,一只男士腕表正静静地躺在那儿。
是高攻玉的。
她拿起表看了看时间,九点多,这个时候他大概也已经洗漱完上床休息了吧?明天再还回去好了。
她拿起表走了几步,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来电,是高攻玉。
“睡了吗?我的手表好像落在你那边了。”
“我刚刚看到。”江雪顶看了眼手里的表。
“方便我过去取吗?”
他声音温淡。
江雪顶没多想:“我送过去吧,等下你开门就好。”
电话挂断,她取了外套披在身上,换上鞋子推门走出。
两栋房的花园草坪毗邻,只以白色矮栅栏分界。
江雪顶按了门铃,房门应声打开。
“你的——”她的声音戛然。
门内,高攻玉一手搭着条乳白色毛巾正在擦拭湿漉漉的发丝,似乎是刚洗过澡,他赤着上身,胸膛起伏硬朗,条条腹肌走势分明,窄瘦劲挺的腰胯松松坠着一条薄绸睡裤。
往下一双赤脚,水珠滴答,顺着肌肤落在大理石地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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