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真面目
一夜无眠。
等金木研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床上睁着眼睛躺过了一整晚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着鱼肚色的光晕,窗户玻璃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出太阳了啊……”
周日的天气,相当不错。
云朵雪白,天空蔚蓝。
可以看到高耸的摩天大楼每一个窗户后都坐满了职员,而大楼中部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出行的、回来的、人们忙碌地井然有序。
CCG大楼下。
大久保洋子刚刚挂上私人电话。
握着电话的手掌落在身侧,女人彻底被周围大楼的阴影所笼罩了。
她抬头看着上方台阶络绎不绝的人群,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蓝发白衣在其中穿梭经过。
“听说有马特等最近在喰种餐厅一事上关注颇多,不知近几天来进展如何。”
相互打了招呼,在有马贵将的眼中今天的副局长似乎格外得精进不休。
满打满算,服务员递上来的已经是第三份甜食餐点。
丝滑的巧克力,金银香甜的小珍珠糖,玫瑰状的草莓果实形成一套强力的组合拳,别说是女性,就算是他也招架不住。
尽管对于前者而言是褒义,对后者来说是贬义。
无视餐盘里还剩大半的清淡面包,有马贵将转而拿起手边泡好的浓郁黑咖啡。
“清扫工作正在逐步推进,问题在于受害者的来源广泛得可怕,同一批次内几乎是各行各业都有涉猎。”
要知道迄今为止的所有大规模犯罪基本都是集中在某一个时间以及某一个领域,加上喰种在人类社会的位置鲜少流动的特性,这处奇特点很是适宜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中,或许有人类组织参与也并非不可能。
猜想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张平平无奇的小卡片就在探问的过程中进入调查视线。
“X型折痕”
三番两次遇见相同的印痕或者说是标记,若说里面没有些许猫腻恐怕是痴人说梦。
正当有马贵将想以此作为突破点进行深入窥探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上面所写号码的电话那头,竟然是一个个茫然无知毫不知情的普通人。
而通讯局里的通话记录也证实了他们的无辜。
也就是说,那些卡片其实并非所想的那样存在异常之处。
大约是底气不足的缘故,有马贵将说到这里速度是有点缓慢的。
“有没有想过号码拨打过去时被篡改的可能性?”
说话声音,停止了。
白衣搜查官看起来不是很惊讶,只是眼神更加深沉了些。
“副局长的意思?”
“喰种餐厅的调查是由你来全权负责我本不该多言,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我这边寻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想着或许能助一臂之力,还请勿要介意。”
“怎么会。”
“那我就直说了。”大久保洋子正襟危坐,“昨天在金木研的房间里同样发现了一张带有「x」折痕的小卡片。因为某些原因没有使用通讯设备而是直接用的模拟程序进行的号码拨打,恰好当时有人懂得一些程序代码,这才发现了诡异之处。”
后面的种种有马贵将全都听不见了。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第一句话吸引了过去。
金木研……?
蓝色眼睛不可避免地恍惚几秒。
因为实在太奇怪了。
堂堂CCG副局长,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进一个陌生少年的家里去?
还是说在什么时候关系已经好到这一歩了?
依稀记得,大久保副局长似乎是有一个独生子存在的。
与其余两个同等地位的竹本氏和和修氏不用,大久保氏做人行事向来低调得,除了当代家主及任职之人外,其余成员鲜少在外活动。
就连现在的大久保副局长,在正式改姓从军政界转职到CCG之前,也从未有人将其与大久保氏联系在一起。
对继承人保护和隐藏的层面上,无疑做得非常到位。
毕竟除了军火的正职外,大久保氏还兼具着某些地下工作。
谨慎是必要的。
难不成……
有马贵将按捺下疑惑,将思绪重新拉回到卡片上。
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另一份情报文件也在数个小时之后被摆在了案面中央。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可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符号与数字。
月山观母每周末都会抽出来查看一会儿。
虽然大多数都只能用来打发时间,但谁又能保证中途不会跳出一匹黑马呢。
比如这次就出现了惊动喰种世界的重大事件。
誉为“狡兔”的喰种餐厅先是被一名谜一般的白发喰种毁灭地损伤殆尽,剩余的好不容易苟延残喘下来谁知今天早上竟然又遭有马贵将带领的白鸽部队直线追击到最后几乎是全军覆没。
坐落于八区深厚的地底,外在货源又是走得正规人类渠道,稍微做点回旋就会使得警备注意力转向私人恩怨而非少见的喰种捕猎。
同类就算了,CCG怎么也能直捣黄龙。
哗啦。
沉思中,纸章翻篇至下一页。
档案侧写的照片眉目清秀,圆润的轮廓让画中的少年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娇小许多,特别是那双微睁的大眼睛,刻印在骨子里的柔顺几乎是要隔着屏幕满溢而出。
看着看着,月山观母不由地忆起了同样恬静的已故妻子。
也许爱好这回事的确是可以基因遗传的。
如若不是如此,他根本不曾想过月山习竟然会喜欢上一名平凡的人类少年。
遥想在书房里听见松前的第一手汇报的时候,这位无论是在人类社会还是在喰种世界都被道为真正绅士的男人可谓是瞠目结舌也不过分。
只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
因为孩子早早丧母,心怀愧疚的他向来予以欲求,放任的后果就是从最初的偏食演变成现在的偏执。
好在,作为月山家下一代继承人月山习的优秀经得起挑剔,可这份过头的执拗用在谈恋爱上就不行了啊。
一不小心把对象给吓跑了怎么办。
以往罄竹难书的黑历史,使得月山观母不得不怀揣着所有父亲都会有的担心忧虑。
他自案台上抬头,走到窗前眺望楼下。
从二楼窗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花园里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蔷薇花。
中央是一条沿水而砌的石子儿小路,尽头处则放置着简单又不失格调的镂纹小桌。
热腾腾的糕点与热茶,代替着鲜花散发出醉人的香气。
当然,所谓的诱惑都是金木研自己想象出来的。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根本无法将曾经视之的美味咽下肚去。
而即便是已经很努力地忽视了,那股发霉的腐朽气味仍旧是源源不断地……
不对不对!
它们很好吃!
闭上眼睛,仿佛曾经品尝过的酥软与脆香就能再次从齿间中生发而出,却是在心理建设完毕的下一秒,听见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奏起的回响。
「喰种唯一能食用的:只有人肉」
「那是至高无上的美味,是上天赐予的独属于喰种的绝妙享受!」
「金木君只要尝过一口就绝对不会忘记那缕意犹未尽的滋味……」
意犹未尽的……滋味?
视觉的暂时丧失让他的嗅觉灵敏了起来。
鼻尖上萦绕着数不尽地诱人芳香。
身边有,草地有。
左侧楼房的一层房间里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甜腻气息。
是……人类吗?
啊……
果然……
眼前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好吃嘛……
对比之下他有些失落。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便迟缓下来。
不想吃,不该吃。
能够带给他无尽幸福感的食物应该是……
应该是……
汉!堡!包!!!
金木研恍然回神,立即咬紧了牙关。
剧痛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于是再一次对着自己贪吃的胃部继续强调。
「我们最喜欢的食物是和英一起吃的辣味海堡!」
才不是什么人肉!
自己又不是喰种!
英还在学校里等着他呢!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金木研为自己加油鼓劲。
「有了心理准备小口一点的话其实也还好……」
他将那些不该溢出的津液用力咽下。
接着深吸一口气,把眼前的精致糕点焚琴煮鹤般地一股脑给塞进嘴里。
吞下去!
吞下去!
本该松软润喉的点心一沾上舌苔就演变成下水沟沾染着湿纸巾的怪异口感,难吃一词用来形容此刻的感官都能算称得上是赞美。
最后他甚至是用手捂着嘴巴,才能勉强维持着吞咽的动作。
“……唔……唔……”
失……失败了……
“咳咳咳——————”
最后……还是吐出来了啊……
缓了几口气,看着地上携裹着疑似胆汁的一滩烂泥,金木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留下的泪水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太过绝望。
反正……他总是这么没用。
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
“实在抱歉研少爷!”
一旁的长发女仆——和香子见状,神色惶恐。
她弯下腰来郑重请罪。
“是我失察才让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脏了你的眼睛,我现在马上把它们全部清理掉!”
该死的!
不是说这个招牌人尽皆知声名远播吗?!
难吃到一个人类也吐得和喰种差不多是怎么好意思开业的?!
一想到现在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黑发少年还是自家少爷爱慕的对象,和香子就恨不得现在就去砸了那个牌子!
不仅是坏了她月山女仆的职业素养,更是让月山家的名誉蒙羞!
“研……研少爷?”
金木研一时间没搞清楚身边这位美丽的女性是在叫谁。
直到心头愣愣地重复了好几遍后,才赫然反应过来。
是在叫他?
可为什么会是这种称呼?!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眼看着糕点要被拿去扔掉,金木研连忙阻止。
“那个……是我的问题……”
眉眼间闪过一丝羞愧。
因为他的缘故,让制作的师傅被误会……
“糕点很好吃的,是我自己的错,我再试一试……”
“金木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的一声惊诧。
顿时被吓得手指一松,手上的圆型小点心也顺势掉落在桌上的盘子里,滚了两圈。
处理好事情后才姗姗来迟的月山习,连忙上去把剩下的垃圾挪到一边。
现在的金木君可算不上是人类的味觉,对喰种而言这些东西除了会削弱力量之外只能徒然作呕。
金木君自己想不开,怎么其他人也由着金木君胡来?
等等……
月山习想起来了。
他好像没有和提起过金木君已经变成独眼喰种的事情。
所以仆人们才依着之前的经验,给等待的金木君准备了这些?
皱起的眉头舒缓了点,立刻补救。
“和香子,金木君的食谱今后会修改一下……”
“月山先生!”
一瞬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叫的声音。
月山习看见了。
黑发少年是用着恳求的眼神在央浼他。
这算是……
完全掌握住了金木君吗?
修长的身躯稍稍有些颤抖,很高兴,非常高兴。
然而虽然很高兴,在另一角度也让他感到哀伤愤怒。
金木君真的是一心一意以人类自居。
不想做喰种啊。
无论是梦里还是在现实。
呵呵。
也没关系。
什么样的金木研都好,只要是属于自己的,就可以。
“金木君,来。”
随着那声好听的嗓音落下,金木研这才看到原来月山先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长发男子。
看起来非常像电视里那种艺术家的气质。
只是……好像不是艺术家哦?
像服装设计师……之类的?
金木研左顾右看不知所措。
量手腕他还能懂。
量脖子周长是为什么?
这也就算了怎么还要量脚踝?
途中好几次想问,却只见月山先生神秘地微笑着摇摇头。
旁边又是一遍遍抬上抬下的催促声,不愿为他人添麻烦的金木研只能默默地跟着让人把事情做完。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散去,就剩他和紫发青年在亭子里逗留。
金木研终于得以将疑惑说出口来。
“月山先生……是打算做什么…?”
他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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