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ABO法则ⅲ

小说:贺洗尘[快穿] 作者:八百金
    阳台上摆着三盆廉价常见的花草,沾着水珠挺拔地舒展着枝叶。碎花蓝窗帘被拉到两边,窗户下是一个藤编的猫窝,里面放着灰色和黄色的毛球,小橘猫埋在柔软的布团里,只露出粉红色的肉垫。卡夫卡和莉莉娅在玩贺洗尘给他们买的小皮球,小皮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贺洗尘的头发往下滴着水,将肩膀那一块浸透他也不理,拿起在图书馆借的《ABO法则》,一目十行看了一会儿,便将书扔回原位。

    全书都在鼓吹Alpha的至高无上,认为Beta天生应该臣服其下,而“惹人怜爱、忍让温柔的Omega的唯一美德,就是乖顺地服从强大的Alpha”,唯一作用就是生育机器(当然该书作者不敢使用这么明目张胆的字眼)。贵族是ABO法则的拥趸,他们通过强调ABO法则的正确性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贺洗尘忍不住心生厌恶。

    这个世界非常奇怪。按理来说,随着文明的发展,「人性」会抑制「兽性」,「理性」可以控制「本能」。但在这个社会,「性_欲」是失控的,只要发情期一到,A就会如同猛兽扑向O,而O也会一昧渴求A的进入,无论他们的真实想法究竟是愿不愿意。Beta虽然被认为是平庸的一类人,但至少不会露出这种丑态。

    现在的贺洗尘还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猫窝里的橘猫从布团里抬起头,趴在毛球上喵了一声。

    “嘘——安静一点。”他轻声说道,橘猫咂了咂嘴,前爪推着灰色的毛球,不再叫唤。

    贺洗尘抱着手臂,隔着门板的谈话声有些不清楚,但足够让他确认——高年级的扫楼活动开始了。

    “敲不开门,他是不是不在?”

    “不可能。”

    “走开,我有钥匙。”尤弥尔掏出早有准备的铜色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说道,“不知道考进阿斯加德的Beta比起其他人怎么样?先说好,我要第一个!”

    “罗里吧嗦些什么,快点开门。”

    “看照片长得还是不错的。”

    尤弥尔将门推开,房间内一片黑暗,只有两个小机器人的蓝色眼睛亮着,窗户大开,蓝色的窗帘在晚风中飘荡。

    “好像真的不在。”

    “妈的被他跑了!”

    而此时的0341内,两个高年级生毕恭毕敬地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只是想来捉弄新生,没想到一开门就见紫罗兰家的小少爷面色如冰地站在面前,吓得他们腿脚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贵族也分三六九等,林德的家族处于金字塔顶端,俯瞰着底下殷勤谄媚的小贵族。绝大多数小贵族都依附在紫罗兰名下乞活,别说小少爷了,就算只是一个管家,他们也不敢得罪。

    两名倒霉的Alpha内心痛哭流涕,他们完全没听说过紫罗兰家的少爷会到阿斯加德读书啊!忽听靠着墙壁的林德冷声问道:“今晚有Alpha去袭击Beta吗?”

    两人连忙回答:“是,三年级的尤弥尔大人好像弄到了那个Beta的房间钥匙!”

    林德眼皮一跳。

    在贵族圈里,尤弥尔的名声呈两极分化。她是极其稀少的女A,性格强势又花心,不少Omega都遭到她的毒手。她还是去年的生存战获胜小组成员之一,就算是贺洗尘,对上她都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林德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他不关心贺洗尘的安危,但他还没有把输给他的帐算清,要是那个人真的受不了屈辱退学,或者死了,他的人生污点就永远没办法洗刷干净!

    ……算了,他要是真的消失了,那也只证明他不过如此而已。

    “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林德最后这样说道。

    能在这里读书、又清楚他背景的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精,知道他不想暴露身份,自然三缄其口,替他保守秘密。两名Alpha忙不迭应声。

    林德转过身。月华如水,落进窗外的银杏树林,暖黄的路灯下,似乎快速掠过一阵黑色的风。

    *

    银杏树林的面积很大,偷溜的贺洗尘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棵树上,树下还有零星几个学生走向公寓楼。

    看来这一年是没办法过得舒坦了,那些针对他的A可不会因为不是扫楼夜,就乖乖地当个好学生。他有些泄气地想着,轻轻叹了一声。口袋里的橘猫细微地叫了一声,他迅敏地跳下树枝,在黑暗中无声地穿行。

    花房在银杏树林中心,旁边是一个碧绿的湖泊,在夜色下泛着冷光,让贺洗尘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悄悄溜进后门,宿舍没办法回,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

    所有的花朵都在沉眠,收起娇艳的花瓣,静静地倚靠在一起。贺洗尘只知道这里有一个花房,却不知道这个花房这么大!

    一大簇一大簇的满天星,挂在半空垂下来的绿萝,风铃草放在最角落的木架子上。贺洗尘看得眼花缭乱,转了几圈还没把所有的花草认全。

    他把猫放在头上,一边后退,一边数着花盆的数量,忽然脚下一绊,他立刻停下脚步。那是一株与他等高的植株,托着一个尖端露白的硕大花苞。

    贺洗尘耳尖地听见前门吱呀一声,走进两个人,刚想躲起来,却忽然定住脚步——在这个四处喧嚣的夜晚,在这个寂静的花房里,花苞缓缓绽开洁白的花瓣,素雅的香气沾上贺洗尘的衣襟和乌发。

    贺洗尘突然高兴起来。开学以来积累的糟心情绪,因为目睹一朵花开全部都烟消云散。

    “胖橘,咱们太走运了。”

    头上的橘猫瞪大眼睛,好像应和一般奶声奶气地瞄了一声。

    “是谁?”从前门进入花房的另外两个远方来客隔着昙花枝警惕地问道。

    贺洗尘把胖橘举过头顶,笑道:“猫。”

    皎洁的月光透过花房玻璃落在提尔银灰色的头发上,他面色肃然,将奈姬护在身后,上前两步,佩在腰间的长剑微微出鞘:“到底是谁?”

    “哎呀呀少年人不要动粗。”贺洗尘从旁边探出头,“在下只是一介铲屎官而已。”

    “是你。”提尔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奈姬从他身后走上来,红色的头发挽在耳边,浅蓝色的棉麻长裙缀着流苏,轻声叫道:“提尔。”

    “殿下请放心,是一个无害的Beta。”

    贺洗尘把胖橘重新放回头上,呲着牙说道:“Beta是真的,无害就不一定了。”

    奈姬笑了一下:“你好,我是奈姬·加西亚。”

    “我叫赫尔西城。”他行了个绅士礼,“你好哇,公主殿下。”

    ……

    “所以你来这躲扫楼夜了?”

    “我一个人可干不过一群A,只能先跑为上。”贺洗尘坐在最后一级木梯,长腿直直地往前蹬去。旁边是正襟危坐的提尔。

    “那你没事吧?”奈姬坐在第三级木梯,抱着胖橘逗弄,听了他的经历不禁担心道,“我听说阿斯加德除了学业从来不管学生之间的纠纷,你会不会被欺负?”

    贺洗尘靠在墙上,眼睛微眯,轻哼一声:“我才不会被欺负。”

    他说得笃定,让奈姬不禁一怔。

    “可是,你是Beta啊……”

    “可是,我也很强啊。”贺洗尘一只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理所应当地答道。

    那朵洁白的昙花已经逐渐枯萎,在所有人和花都酣睡的夜晚,只有三个人目睹她艳丽极致的盛放。

    奈姬抓紧自己的裙摆,颤声问:“很强,就能不被人欺负吗?”

    贺洗尘沉吟一下:“那也不是,你看,这只猫就可以欺负我。”

    “猫?”

    “没办法,谁叫是自己捡回来的小祖宗呢。”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提尔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接着说道:“保持好你的礼仪。”

    贺洗尘揉了揉眼睛,勉强打起精神:“平时这个时候我已经睡觉了。”他的训练量大,没有充足的睡眠时间白天就会变成一条躺尸的咸鱼。

    “奇怪,你身上怎么没有A的味道?”他对信息素的感知在Beta中算是灵敏的,风中除了各种草木清芳,还有奈姬身上属于Omega的甜美香气,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味道。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提尔摸着自己的后颈, Alpha的腺体不像Omega一样可以标记,但由这个腺体所产生的各种激素可以让A的身体更加强壮,同时也容易使他们失去控制性_欲的能力。

    提尔是个很严谨的人,扣子永远扣到最顶端,头发永远一丝不苟,以理论和实战双科第一的成绩进入阿斯加德。这样的他无法容忍失控的自己,就像狮子无法容忍羚羊在面前蹦蹦跳跳而不要咬碎它的喉咙。

    “我把腺体摘除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浑然不觉得摘除腺体后带来的一切后果有多严重。譬如被家族放弃,譬如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贺洗尘惊讶了一瞬,随即了然,怪不得身为Omega的奈姬公主会由一个A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他摸了下自己的脖子,问道:“痛吗?”

    从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提尔回忆了一下手术过程,说道:“在手术台上没有知觉,”他虚握住手掌,“但下来之后可以明显感觉到疼痛,力量、速度、体力都下降许多。”

    “确实有这个可能,腺体分泌的各种激素虽然少,但对身体的作用很大。”贺洗尘沉思了一下,抬起头来忽然笑道,“果然,二年级的头名不是那么好当的。”

    提尔摘下眼镜擦了擦 ,撇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头名?”

    “你连摘除腺体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你做不到?”贺洗尘反问。

    “有哦,”奈姬忽然笑眯眯插话,“提尔怕虫。”

    贺洗尘挑了下眉,戏谑地看向有些羞恼的银灰发骑士。

    “殿下!”

    奈姬捂住嘴,宝蓝色的眼睛满是笑意。

    ***

    “林德 ,你要善良,勇敢,要保护弱者,保护那些需要你的人。”金子一般灿烂、柔软的长发垂下来,苍白的女人温柔地抚摸着趴在她膝盖上的儿子的脸颊。

    “我会善良,会勇敢,会保护所有人。妈妈,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小孩软糯地说道。

    女人压下哀伤的笑容,道:“妈妈爱你,妈妈爱你……”

    那头美丽的金发忽然一根根落满地,趴在她膝盖上的小孩沉沉睡去。

    林德猛地从梦中惊醒,不知何时起已经泪流满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掀开被子赤脚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跑向回廊另一头。

    扫楼活动已经结束了,公寓楼又重回安静。地板的冷气通过脚底传到他的心脏,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出暧昧不明的光芒,让他有种仍旧身处幻梦的错觉。

    0315,0314,0313……0309!

    林德把门敲得怦怦响,隔着三个房间都能听到声音,但他始终等不到房门打开。

    他又想起那个吵吵嚷嚷的葬礼上,纯洁的白玫瑰堆在水晶棺里,紫罗兰的丝巾盖在那个终其一生都在忍让的女人脸上,她到死都要以紫罗兰家族的Omega入土。她从来没有一天是自由的。

    “妈妈,对不起……”林德的声音饱含愧疚与痛苦,苦涩的潮水汹涌彭拜将他整个人淹没。

    咔哒一声,门忽然开了一条小缝,一双惺忪的睡眼半眯着,声音困倦:“小少爷啊……怎么了?”

    林德愣了一下,无措地后退一步,眼睛闪了闪,脸上的泪痕已经风干,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贺洗尘迷迷糊糊地把门打开,招呼道:“你先进来吧,有什么事吗?”

    “不用了。”他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你、你没事吧?”

    “扫楼吗?我偷溜了,没人找得到我。”贺洗尘倚着门框,忽然笑道,“难道小少爷你在担心我?”

    “不是。”林德冷漠,和他说话,他从来占不到上风,索性拔腿就走。

    贺洗尘目送林德走远,才摇摇头关上门。

    现在的小孩啊,怎么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太不坦率了。

    他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摔进柔软的床铺里,脑海中忽然闪过花房外那一片碧绿的湖泊。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不就是小少爷的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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