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你不能活着。”撑着伞的橘发少年微微歪头,对着面前的少女粲然一笑。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吗,神威?”少女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低喃着,“你就讨厌我到要我死吗?”
神威眯起湛蓝的双眼,用凉薄的口吻说着:“我倒是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毕竟,”他笑的恶劣又灿烂,“强者是不需要这些感情的。”
“你可是从来没有让我有过什么情感呐,阿乐。”神威俯身将唇贴近少女耳畔,如同情人之间的低语一般的耳鬓厮磨,呼出的湿润热气打在少女白玉般的耳廓上,染上薄红。
“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弱者可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呢……”她深爱的少年说着残忍的话,脸上带着不变的软软的笑意,他直起了身子,指尖搭在腰间的伞柄上轻轻摩擦。
神威其实真的长得很好看,神乐也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事实,即使绑着满脸的白色绷带,但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机会还是很少的。
她几乎看见少年脸上白色绷带间若隐若现的瓷白肌肤,带着常年未见天日的弱色,搭上少年唇边勾起的天真又残忍的笑。
“我明白了。”她听见自己变得奇怪的甜软声音回答着。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么——”
“如你所愿。”
如果你的心里从没有放进我,那么为什么会为我而来?
『我有没有说过我是多么喜欢你?』
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两个『神乐』。
因果律终会被修复,『违理』与『破坏』会被抹除。
“我觉得我可能没办法再喜欢你了,神威。”
-
烙阳星的天气总是阴雨连绵,神乐在从飞船上下来的一瞬间,就撑起了自己的白伞。
她沉默着走在这片陌生而熟悉的土地上,跟着内心隐隐约约的直觉,绕进一条又一条铺着石板的巷子。
没打伞的左手环抱着一束生意盎然的天堂鸟,软绵绵垂在胸前的白色围巾随着她的步伐飘起落下,勾勒出十八九岁少女姣好身材的水红色旗袍上神秘的纹路隐约闪过鎏光,一直开到腿根而在行走时若隐若现出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肤色,腰后还挂着一柄雪白的伞,似乎看得见折叠伞面上的紫色花纹,包住膝盖的黑色长靴的跟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响声。
神乐在荒地上的一棵树前停下来了,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树下,缺少阳光的大树枝叶稀疏,只是树底却耸着一个土包,前头还孤零零地立着一块明显是墓碑的石板。
神乐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她露出了快要哭了的神色,缓缓收起伞,任由细雨润湿身上的布料,只是小心翼翼地护住怀里的花,慢慢蹲在了墓碑前。
黑发的少女目光专注地描绘着墓碑上歪歪斜斜贴着的橙发女人的照片,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下方属于孩童的稚嫩刻字。
“希望妈咪能在天堂过的很开心——神乐。”神乐低低念出上面的话语,控制不住的眼泪打在身前的地面上,在土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江华妈妈,阿乐来看您了。”努力拉开一个温柔的笑容,少女终于无力地跪坐在墓碑前,细碎的发丝从耳边滑落,遮住无助的神情。
神乐把前额轻轻贴在冰凉的石板上,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抱歉,阿乐来迟了。”
“不过阿乐过段时间就会来陪着妈妈了。”黑色的长发倾泻至腰间,头顶与某个橙发少女一般斜斜扎着一个包包,上面还束着橙红色的花穗。“妈妈要等阿乐哦。”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又有些癫狂,“不会让妈妈久等的……”神乐喃喃说着。
“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停留脚步的人也不要我了,所以我要离开啦。
回到“家人”身边。
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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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就想问了阿鲁!”在吉原见到久别的大哥时,已经长成十四岁的可爱萝莉的小神乐就已经满肚子疑问,‘为什么要弑亲’‘为什么丢下她们离开’‘为什么妈妈死了也不来找自己’,但她一个都没问出来,直到那个橙发少年满面笑容地打趴银发的颓丧武士后,她终于忍不住,颤抖的伞尖指着前方那个满脸白色绷带的橙发少年。“白痴大哥!阿乐姐被你弄到哪里去了阿鲁!”
“阿乐吗?”神威笑容不变,头顶漏出来的呆毛晃了晃,“好像……被我杀死了吧?”
“我不记得了呢~弱者的可怜死法什么的,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趣~”神威眯着湛蓝的双眼,脸上瞬间面无表情,语气却依然上扬。
“什么?!”神乐晃了晃身子,被一旁的新八慌乱扶住,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神威,却没发现在不远处明明应该失去活动能力的银发青年的身体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的颤抖,“你竟然杀了阿乐姐!”
“嗯~没错哦。”神威又带上笑容,“阿乐真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呢,还是那么弱小。”
“我们的归宿……可是战场呐。”少年漫不经心地说着,“阿乐还沉浸在过去出不来呢……”
“要知道……”神威咧开一个恶意的笑容,“一直拘泥于过去的话,可是活不长的呢~”
“只有强者的血,才能够滋润我的灵魂。”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看着不远处低着头紧紧握住手心伞柄的妹妹,“‘神乐’还不够格哦。”
“无论是……哪一个‘神乐’。”满意地看见女孩猛地抬头,像颗小炮弹朝自己冲过来,神威轻松地闪身躲过这一击,接着出现在神乐身后,踩着她的背,力度大的将她踩进地里。
“神威!你个混蛋!”连口癖也没加,咬牙切齿的女孩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的。“当初想要杀了爸比就算了……妈咪走的时候也没回来!就连阿乐姐也……!”
“我最讨厌白痴大哥了阿鲁!”女孩的眼眶里蓄满泪水,但她却忍住了,她不再是那个看见父亲跟哥哥死斗都哭的死去活来的小女孩了。
“我为了变得比谁都强,为了变强而前进,就算前方没有东西值得我保护。”神威语气凉凉的,笑容不减,“你还要自欺欺人吗,神乐。”
满脸灿烂笑容地从神乐背上移开脚,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不远处看着兄妹内斗的夜王凤仙的身后。
“凤仙旦那,热闹看的开心吗?”
“只是我的热闹可没有那么容易看哦~”
-
坂田银时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是在攘夷战场上。
他一抬眼就能看见断崖上撑伞站着的奇怪少女,内心不禁感到困惑。
[这里怎么还会有小女孩?是走丢还是……?]
只是眼前的战况让他无法分心,战斗结束后,他再想起来,却怎么也没看见那个女孩了。
[算了~管她是谁啊,反正又不会再见面了,草莓牛奶草莓牛奶~]吸溜着草莓牛奶,满脸幸福的银时很轻易就把少女丢在脑后。
“这是阿乐小姐。”听见掀开帐篷走进来的伙伴们满脸严肃地说着,银发青年一转头就看见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小姑娘。
[……]坂田银时满脸复杂,差点把嘴里的草莓牛奶喷了出来。
银时: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即使后来知道了她是天人,但坂田银时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像高杉一样对着小姑娘摆冷脸,毕竟……
“坂田先生!这是今天的草莓牛奶!”双手捧着自己心爱的草莓牛奶,银时艰难地把闪光的视线从粉色的包装盒上扯下来,投在少女身上。
“麻烦你了……”嘴里虽是这么说着,青年却毫不客气地拿起草莓牛奶,插好吸管幸福地喝着。
“那个……草莓牛奶阿银已经喝了哦!”喝着喝着,银时头顶不禁冒出来冷汗,他缓缓扭头看向一直闪光眼盯着他的小姑娘,语气惊疑不定,“没有了哦!一滴也没有了哦!”
[所以你再怎么看着阿银都没办法还给你了哦!]银时内心os
“嗯!我知道了!”毫不在意地继续两眼放光地盯着银时看,面瘫脸也有些不一样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银时满脸无奈地大喊到。
“我……”阿乐愣了愣,扭捏地说到,“我想拜托坂田先生教我……”
“……教你?教你什么?”银时内心有些不好的预感。
“教我剑术!”少女水红色的眼睛唰地亮起来,面瘫脸也变得柔和,她似乎很激动的样子。
“哦。”
“先生同意了吗!”神乐看上去更开心了。
“阿银才不要。”银时抠抠鼻子,随手把手里空了的纸盒捏成团扔了,他懒洋洋地说到。
“阿银可不是教人的料,你还是乖乖回自己的星球找个幼稚园老师教你读书做饭做个未来的好妻子吧。”银时转身就走,声音飘了过来,“阿银的剑术可是杀人的剑术,连枪也不敢开的小屁孩就算了吧。”
银时听着身后没有一丝声音传来,内心叹了口气。
他在看见神乐正脸的第一眼就确认了,这是一个没有沾过血腥的小女孩,手里的伞明明改装成枪了,却从没见她保养过那把伞枪,只是充当遮阳伞撑着,腰间甚至还挂着一柄白伞。
她不适合这个地方,银时很清楚地知道,所以他不能教她剑术。
……不过可惜了每天份的草莓牛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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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坂田先生不愿意教我……”炮火纷飞的战场上,那个本该呆在营地后方的少女突然出现,用伞为战斗中的银时挡下了来自身后致命的一炮,她站在一片荒芜中勉强笑着,执着地看着银时,“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虽然我做不到对别的什么生命下手……”她紧张地捏着衣角,“但是拜托了!请一定要教我!”
“我想活下去……我想保护我最重要的人!”
银时猩红的瞳孔收缩,下一秒,神乐就看见青年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拖离刚刚的位置。
一柄断刃正颤悠悠地插在地面上,银时看着女孩执着的眼神,败下阵来,无奈地揉揉那头即使被飞溅的血腥沾染,也依旧耀眼的银发,像是不满地嘟囔,“好吧好吧,阿银是看你可怜才同意的哦!”
“学费就是草莓牛奶好了!”顺手将手里的刀没入偷袭之人的心口,银发青年笑嘻嘻地说着。
“啊、啊!是的!坂田先生……啊不!”神乐扬起了笑脸,晃到了银时的眼,“银时老师!”
“阿银才十九啊十九!才没有一个十四岁的学生啦!”嘴里这么说着,银时却在不着痕迹地把神乐护在身后,神乐也知道这只是青年的嘴硬而已,便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又一次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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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坂田银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是绝不会在那个时候没有追问下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坂田银时的视线总是落在草莓牛奶之外的地方居多了——那个名为神乐的少女。
他知道了神乐很喜欢吃汉堡肉,知道了她其实没事就会把腰上的纸伞跟常用的伞枪取下来保养好几遍,然后目光柔和地盯着两柄伞发呆,知道了她喜欢穿水红色的衣服,那是她眼睛的颜色,还知道她其实比起和服更喜欢穿旗袍……
坂田银时隐约猜到自己的心思,被吓了一跳,接着有一个星期都在躲着神乐。
自从神乐跟着坂田银时学剑术之后,高杉的冷脸也少了很多,坂本辰马跟桂小五郎偶尔也会在看见她的训练后来指点她几招。
于是几人的关系其实维持在“交情不错的前后辈”上,所以当神乐迟钝地察觉到坂田银时在躲自己后,她第一时间就去咨询了那个紫发碧眸的青年。
“……”高杉晋助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难以形容,“……那个家伙只是吃错药了而已,不用管他。”
“哦……”似懂非懂地点头,神乐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愉快地朝高杉晋助请教起了剑术上的问题——毕竟坂田银时最近在躲她嘛。
而坂田银时在一个星期后也意识到一昧地躲着女孩是行不通的,所以他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神乐的口风。
“草莓牛奶真好喝啊。”坂田银时一边棒读着一边偷偷摸摸地看了边上的少女一眼,月光洒在她的发间,照着她的皮肤更加晶莹,坂田银时不禁悄悄吞了口口水,他浑身僵硬地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不着痕迹地套话就好了……很简单的很简单的……]内心不停碎碎念着,坂田银时鼓起了勇气。
“那个,阿乐有喜欢的人吗?”
话刚说完,坂田银时就想抽死自己,竟然直接问出来了!神乐肯定不会回答了啊!
“……有哦。”听吧果然没有……???
“是、是谁啊?”是阿银吗!
“是一个我应该去恨的人。”神乐低垂着头喃呢。“但是……我好像没办法去恨他。”
“……”坂田银时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冷了下来,原本没有温度的月光似乎也带着凉意洒在他的脸上。
“是吗……”他也低低地说。
“很晚了哦,小孩子该去睡觉了哦!”强打起精神,银发青年说到。
“晚安,银时。”神乐也撑着扬起一个淡淡的勉强笑容。
“……晚安,阿乐。”
坂田银时在未来一次又一次梦到了这个场景而从梦中惊醒后,他一再后悔当时没有追问下去。
如果问出来了,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是不是……他的小姑娘就不会离开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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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是在一个艳阳天死去的。
她死在自己的刀下,是自刎。
坂田银时在树下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火红的旗袍,不同于平时喜欢穿的水红色,那种炙热的颜色灼到了他的眼睛。
[忘记亲口跟你说再见啦,银时,不要生我气哦。]
[我想我永远没办法恨那个人了。]
[我绝对不是因为他才自杀的嘛,只是我突然觉得很寂寞。]
[他说,夜兔的归宿是战场,可能我真的不是一只合格的夜兔吧。]
[我想念在天堂的江华妈妈了。]
[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我的妹妹神乐,帮我跟她说对不起吧?]
[我们的名字虽然一样,但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只是我对不起她,麻烦帮我照顾好她啦。]
[十八岁的神乐要先走一步啦。]
[我很喜欢跟银时相处的日子哦,很喜欢大家哦!]
[我也很喜欢银时呢。]
[只是,再见。]
[夜兔神乐,绝笔]
坂田银时,再也遇不见跟那个红衣黑发的伪面瘫少女一样的人了。
他的心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个艳阳天,死在了那棵树下。
“喜欢阿银的话……要亲口跟阿银说才行呐……”
“道歉也要亲口才有诚意呐……”
“怎么能让阿银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他喃喃自语,“阿银才不会帮你照顾什么名字一样的妹妹呢!”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啊,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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