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院

    星期天下午,出院手续顺利办好了。

    秦朗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要来接薛易,让他一定等他,最后推着薛易那辆磕掉了漆的摩托来接驾,直接被翻了两个白眼。

    “你那风雨无阻的司机呢?”

    “司机也得休息不是吗,这大周末的,好意思让人家妻离子散来上班吗。”秦朗抱着头盔,大长腿撑地,无奈地跟少爷解释。

    “你那每次打架都迟到的保镖呢?”

    秦朗嘴角扯了扯,哎呦了一声,“人家也是临时接到通知的啊,为了来救咱鞋底儿都磨破了,咱就不能怀揣一颗感恩的心吗。快上来,我带你去吃东西。”

    “不上。”

    薛易调头就走,秦朗气的一咬牙,跳下车,粗鲁地抓住了薛易的袖子。他使劲把人往回一拉,转了一个圈,一双眼睛就被薛易盯住了。

    那目光穿透力极强,又极薄情,一把撕开皮肉,露出一颗毫无保留的、血淋淋的心。

    “好好好,我说实话。”秦朗低了低头。

    “被赶出来了?”

    “何止啊,逃命逃出来的,你早猜到了对不对。”秦朗踹了一脚石子,“他们也就现在横,等我爸回来了,有他们娘俩后悔的。喂,你别这幅幸灾乐祸的表情行吗,你想想,我这都是为了谁。”

    “为了我啊。”薛易终于笑了,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秦朗哥哥你可真好,现在咱小哥俩都被赶出来了,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流浪吧。”

    天已经接近黄昏。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医院侧门口,摩托车横在跟前,发动机没关,突突突的,震的秦朗一颗心波澜起伏。

    他大着舌头推他一把:“切,谁要和你浪,我可是把银行卡都带出来了。走,大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说吧,川渝还是巴蜀,给你补补。”

    说完就要拉他走,一扭头没拉动。

    “其实秦朗。”薛易打断他,“我被赶出来的时候,也带了一堆卡出来。”

    “那你还扮……”秦朗话说了一半,抬眼看了看薛易,一副怕挨揍的样子怂的厉害。

    薛易舔舔牙尖,手揣兜继续道:“你肯定想问,既然有卡,为什么还要去扮兔女郎对吧。”

    秦朗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

    “取不出来呗,都冻了,谁让咱们是未成年人呢。”薛易叹了一口气,用念诗般的酸腔啊了一声,“人的心啊,凉起来,便一如这寒冷的冬。”

    “不可能!我打个电话问问。”

    五分钟后,秦朗挂了银行的电话,失落地耷拉着脑袋,几乎要哭了:“那现在怎么办,睡公园长椅吗?”

    “现在就俩选择。要么咱们去前面修车行把摩托车卖了,找个旅馆凑活一晚上。要么就去奶茶店做临促,一晚上能挣一个礼拜的饭钱。”

    “不行!打死我也不扮那玩意!”

    “猜你也不去。”薛易摸摸鼻尖,“那咱们去卖摩托吧,前面三个路口有汽修店,问问他们收不收。”

    都到了砸锅卖铁的份上了吗?

    “不行,摩托车不能卖,你这玩意可值钱了,留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再卖吧。临促的话……”秦朗的口气是一百个不情愿,半天才挤出一句:“站着卖东西太累了吧,你行不行?”

    “我当然不行。”

    “那你还去,耍我呢!”

    薛易摇摇头,天有点冷,风还大,吹的他头发胀。因为两天一直是喝白粥,站的时间长了脚都发软,于是一只手搭在秦朗肩膀上借力,一边道:“我就不去了,你去就好。”

    “蛤??为什么是我?”

    “我刚出院,走路都走不稳当。”

    “你哪走不稳了!”

    秦朗刚要骂他不要脸,一回头就看见薛易苍白的脸。凑的太近了,他下意识地就推了他一把,哪知薛易却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身子虚晃两下,就要往下倒。

    秦朗肌肉记忆性地紧绷,几乎是一瞬间,便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哎呦我操……你就跟我演吧,整的跟林黛玉似的,要不你再回医院住两天,别搁我这儿碰瓷儿来。人也是你打的,气也是你发的,凭什么老子要去扮那玩意,还有你……”

    秦朗叨叨了一个世纪,薛易就这么静静等着,大风刮过眼眶,渐渐地红了一圈。秦朗最后还是妥协了,扶住他的腰,“说吧,奶茶店在哪。”

    “挺远,我载你去吧。”

    “你可拉倒,再被风吹散吧了。礼拜五是跟谁喝酒去了,啊?喝完撒酒疯,把人揍一顿不说,还连累我要去扮兔女郎,你那个良心它痛不痛……”

    又开始叨叨了,薛易绕过他,走到摩托车跟前,往头上套头盔。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下来,我带你,我的小祖宗呦,您把头盔给我嘿!”

    ……

    虹城三中每周一例行升旗,学生们下了早读,就要赶紧跑到操场上集合,等待校长宣读新一周的流动红旗。

    昨天秦朗人生第一次卖东西,插俩兔耳朵,粉围裙非反着穿,黑着一张脸把小姑娘吓出两丈远。

    好不容易,一个小姑娘来买了一杯巧克力奶,结账的时候手机没电,薛易刚要过来给她个临时充电宝,就看见秦朗抓贼似的,一把抓住人家衣领子大喊:‘喝霸王奶了,老板,你管不管,我可没钱替她还啊!’

    结果一晚上下来,连道歉带善后的,最累的还是他。这升旗什么的也不查人数,翘了也没事,薛易把校服揉了揉,把脸重新埋了进去,决定补一觉。

    后排的陈娇把校服拉链拉好,正催促同桌赶紧下楼。

    赵雯雯抽出书包,迅速地翻找着,焦急道:“等等等等,我拿个单词本。”

    “别拿了,就那十分钟,能背几个单词。”

    “不行不行,哎我去,怎么找不着啊,我拿个小公式册吧,就这个。”

    公式小本身材娇小,挤在一摞书中间,陈娇见教室里头都没人了,急的不行,就要上手帮她。两个人性格不一样,动作也就不一致,一个直接上手去抽,另一个则要把书搬开,结果哗地一声,高高的一摞书尽数向斜前方倒去。

    “不不不不!”陈娇突然意识到自己大哥还在睡觉,吓了个魂飞魄散,跳起来抱住马上要掉下去的书,结果没了重心,闷头朝前位翻了过去。

    动作和喊叫声都十分夸张。

    薛易只觉得后背被硬物狠狠一砸,整个胸腔都震动了一下,他从浅眠中瞬间惊醒,一个激灵站起来,就好比一张弓,倏地就绷紧了。

    “别别别,别打我,大哥是我!”

    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薛易翻了个白眼,一把拎起滑到自己座位上的陈娇,扭头看了眼已经呆掉的赵雯雯。

    “你们做什么。”

    “她、她就是不小心……陈娇,你自己说!”

    “我、我,嘤嘤嘤,大哥对不起,大哥你杀了我吧。”

    “你是个蜘蛛精吗,为什么会掉在我身上。”

    “你见过哪个蜘蛛精头朝下掉啊,大哥,咱们赶紧去升旗吧,我路上跟你解释。”

    “你去吧,我不去。”

    “不行,今天班主任要查人数的,快走吧。”

    “那就说我病了。”薛易这会儿脾气没上线,再说,对着个娇小的小姑娘他也没什么气好生,于是松开了她后脖领,把她扔到走廊里,摆摆手道:“你俩快走,书我捡。”

    “不不不,我捡我捡!”

    陈娇咋咋呼呼惯了,见薛易真的要弯腰,急的赶紧蹦过来,没成想一脚踩在赵雯雯的笔袋上,里头笔杆子一转,人就深水鱼雷似得,扑进了薛易怀里。

    薛易被这冲击力怼的后退一步,后腰撞在了墙上。温香软玉在怀,饶是薛易也微微愣了一下。

    “姜老师来了!”与此同时,赵雯雯失声喊了出来。

    姜婵面带愠色,在窗子上敲了两下,细高跟鞋在走廊上发出塔塔的声响。两个人的姿势过于暧昧,陈娇只觉得自己的脸腾的一下烫了,全身的血液都窜了上来,耳根子都要滴出血来。

    薛易的反应特别快,捞起陈娇的手摁在自己的脖领子上,耳语道:“揍我。”

    “啊?”

    “老师看见了,你不怕人家说闲话吗,揍我,快点!”

    “啊,我不会揍人。”

    “就把拳头扬起来……”

    教室门推开,姜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陈娇那瘦瘦小小的姑娘扬起一拳,正打在薛易的鼻子上。

    鼻梁承载着无数脆弱的毛细血管,一拳下去直接出了血,薛易愣是一声没吭,双手捂脸,眼眶通红地蹲了下去。

    “怎么回事,不下去升旗,在这儿打架吗!”姜婵眉头紧皱,大步走来把陈娇扯在一边,“薛易,站起来。”

    薛易蹭了把鼻血,神色恹恹地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们高二了,每天不是坐在这儿好好学习的,天天给我惹是生非。薛易,你说,你和女生怎么也能打起来。”

    “我没打。”

    姜婵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转头开始问陈娇:“为什么打他,他怎么你了。”

    “他、他骂我。”

    陈娇心想你快别往下问了,再问就要哭了。

    姜婵:“他骂你你就骂他,或者你告老师来对不对,打人怎么行。再说了,男生就算再不济也比你力气大吧,万一薛易动手了,把你打坏了怎么办,你说是不是,嗯?”

    “是,我错了。”

    薛易:“我也错了,老师,咱们赶紧去升旗吧。”

    “对。你们这事回来再解决。雯雯陈娇,你们俩赶紧下去升旗,记得从队伍后头进去,别让校长看见。薛易,你留一下,有人找你。”

    “谁啊?”

    不能是秦朗吧。薛易靠着墙,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忽地,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冲进了视野。

    陆皓亭一身略紧的黑衣将身形完美的勾勒出来,碎发在风中轻轻晃动,人站在走廊窗口,带着浅浅的笑。见薛易看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往下一弯,挥挥手,就浸润了一身的晨光。

    薛易心跳了一下,鼻腔突然一阵温热,显然脆弱的毛细血管还没有痊愈。他刚要抬手蹭一下,就听见陈娇嗷了一嗓子,“大哥,快别往外看了,你都流鼻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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