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人吗?”】
午时阳光正好。
林间暗影里响起一阵匆匆脚步声,惊起一片飞鸟。
片刻后,浓密的灌木丛中跌跌撞撞地冲出个穿黑衣的人。他大概三十五六岁,头戴护额,身穿紧身衣,手里还握着苦无,看来是个忍者。
这位黑衣男冲出灌木丛时脚步很是不稳,仿佛身后有什么史前凶兽在穷追不舍,狠狠摔到地上,手背蹭破了老大一块,却看都不看,捡起不慎落地的苦无,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他明白得很,并没有什么凶兽在他身后追赶,但若是就此掉以轻心,那绝对比直面凶兽更糟糕。
原本他还有两个同伴跟在他身后,为了分散敌人,他们不得不分头行动。只是分开后又跑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人追在他身后。看来不是对方人数出奇的多,就是他的同伴运气不好已经被干掉了。
无论是哪个条件,总之眼下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
他只能拼命地向前跑。
突然响起了破空声。
黑衣男想都不想,立刻借着奔跑的冲力向前猛扑,虽然这会导致他很不好看地以脸着地,但总要好过没躲开而被身后的锁链捆个正着。
显然在这次逃亡中,他也不是第一次靠这种不好看的姿势闪避了。他的脸上比手背更惨,除了蹭破的伤,还在前几次摔倒后,被泥土里的树枝尖在嘴角到眼角拉开了老长一道口子,差一点就能失去视觉。
这次躲避了身后突袭而来的锁链,他便在地上翻滚几下想要钻进灌木丛,卡住身后人视角来个急转弯,换个方向继续跑。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刚从灌木丛冒出头,迎面便飞来了三个苦无。它们飞来的角度太过刁钻,准头也太好了,即使他反应很快用手中的武器去格挡,却仍被一个苦无戳中了腹部。
痛感的到来迟了一拍,黑衣男看都不看伤口,“嘁”了一声,立刻转身钻回灌木丛,同时双手抬起结了个分|身印,再钻出来时两个分|身分别跑向不同的方向。
追在身后的脚步果然顿住了。
黑衣男心下窃喜,真身绕过一棵主干粗壮的巨树,这才敢回头去看。
身后无人追来。
他松了口气,准备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曾想刚回过头,眼前突然闪过一抹红,接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飞起,直到他后背撞到那棵巨树,跌坐到松软的林间泥土上,这才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钝痛。
原来是被人踹中的肩膀。
黑衣男心里想着,感到刚刚后背在树干狠狠撞的那一下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那儿越发的疼起来。他想拔掉苦无,结果一低头才发现,那个苦无跟寻常苦无不一样,长得很是奇怪,而且他曾经见过这种苦无。
“飞雷神……?”黑衣男联想到那些穷追不舍的光质锁链,露出恍然的神情,“怪不得啊……”
就算他成功的分了个身,但是拥有空间印记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复制的。更何况,他已经知道追来的是谁了——分|身这种欺骗视觉的东西,是骗不了感知力的。
一脚把他踹回来的人脚步轻盈,走到了他面前。他抬起头,对上了小姑娘神情严肃的脸。知道自己应该跑不了了,他反而笑出来:“果然是你。”
雫仔细端详着这叛忍的脸,感觉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不记得了?”黑衣男笑道,因为这一笑,他脸上从嘴角到眼角斜着拉开的那道口子又开始流血,雫看着都替他觉得疼,但他仿若没有痛觉,越笑越开心,“七八年前,去支援你们族人的那群忍者,你总该有些印象吧?”
模模糊糊的红与金在脑海中一闪即逝,雫隐隐约约又嗅到了湖岸边的水混合了泥土的腥味。她不由得睁大眼睛。
“看来想起来了嘛,”黑衣男笑道,“是啊,当年水门挑选出来去支援你们的人里就有我。怎么说呢,小丫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雫发出一声嗤笑:“少往脸上贴金,我的救命恩人只有两个——我老爹,还有少白头。”稍微一顿,她补充上一句,“哦,还得加一个少白头家的帕克。”
黑衣男见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便放声大笑,笑得欢畅过头,面上鲜血淋漓,把他的脖颈都染红了。雫提着刀皱皱眉,觉得这家伙不是疯了就是有病。
但笑声渐歇,黑衣男眉眼间的欢畅笑意突然泄了去,从额头到下巴生出一抹颓然,加上他面上的各种伤口,狼狈落魄,着实让人见之可怜。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恰好是雫还能听清的音量:“看来这都是注定的啊……”
似乎是在感叹自己的命运。
雫歪歪头。
黑衣男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在疑惑,捂着腹部的伤口又露出笑来:“觉得奇怪?我好端端一个上忍居然也会叛变……”他用肘子撑在树干上,勉强坐直身子,“听说你才刚晋升中忍?可惜那天的比赛我没去看,不过看来你的水平绝对不止中忍……你还小,或许还感受不到,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永恒的忠诚,只有永远的利益。”
顿了顿,他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她的眼睛里还满是少年人尚未接触到黑暗面的率真清澈,于是意味深长地说,“你杀过人吗?”
“……”
雫没作声。
他不由得往前一探身,像是要将自己主动送向她的刀口,“那是不是说明我会成为你刀下的第一个亡魂?那真是太荣幸了……”
雫轻轻一眨眼。
说时迟那时快,她左手握着刀鞘一挥,出其不意向她扑来的飞雷神苦无被刀鞘尾梢弹开。接着她抬脚,把想要趁机向她冲过来的黑衣男又踹回去,右手的刀直接架到他脖子上。
黑衣男被踹得重新撞到树干上,在一阵头昏眼花中,听到这小姑娘声线清脆,但声音沉沉的笑声:“真啰嗦啊大叔。”
“本来想着人死了,轻易不得复生……还想耐心听听你有何遗言,结果除了废话也没什么嘛。”
“刀下的第一个亡魂?”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全是少女独有的灵动,说出的话却带了点森森的血气,“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也未免太小瞧我。”
“既然你敢做,也要敢接受惩罚。”
黑衣男怔愣着抬头,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高举的刀,稳稳的眼神。
“再见。”她神情认真专注,“不过当年还是要谢谢你。”
然后刀落下——
并没有多余的声音。
“……”
鼬攀着树枝,从这边的枝头跳到另一边的枝头,看着树下一点红,抿抿唇角,直到一切结束才稳稳落到地面。
雫手里还提着正在滴血的刀,闻声微微偏头,向他看来。恰好有一束阳光穿过头顶的林梢,落在她身上,为那双浅色调的灰眼打上了明亮澄澈的光。她看过来时,依然满是少年人的率真清澈。
因为想给她点时间,鼬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果然是她先开的口:“我说少年……”
“嗯?”鼬看向她。
雫看着自己刀上滴下的血,纠结又困扰:“之前那个苹果……你用的是你的刀啊。”
鼬:“……我每天都有保养刀,上面擦得很干净的。”
“就算你这么说,”雫皱着眉揉揉肚皮,“还是会让人有点……”
鼬只好说:“那个苹果我也吃了,止水哥也吃了。”
“唔说的也是……”
雫心理平衡了一下,这才勉强放下那点小纠结。刀上还残留着血,雫想把它收起来,但总觉得这么把血带进刀鞘里对刀对刀鞘都不公平,可是无论是用自己的衣服,还是用死人的衣服去擦都不太好。一进一退间,眼前递来一块手帕,上面已经沾了一抹血。
雫看向手帕的主人。
鼬解释道:“我开始时也头疼过,后来就习惯带块手帕了。”
“哦,”雫接过来,“谢啦。我以后也会学着带手帕的。”
她低头小心地把刀身上的血擦干净,还不放心,又来回抹了一遍。她这般认真着,就听旁边的少年带上几分犹豫,向她开口了:“‘人死了,轻易不得复生’……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擦刀的手一停。
雫垂着眼眸,不去看他,又接着从刀尖一直擦到刀镡作为最后一遍,这才把手帕还给鼬。他还静静看着她,并没有想要探究到底的神情,而她也没打算回答,只说了一句:“止水有没有说需要留下什么,作击杀证据带回去吗?”
“一般来说是需要把脑袋带回去。”鼬见她不做回答,便随她一起跳过了这一节,“但是这次情况特殊,只要求了击杀,别留下痕迹。”
“说到不留痕迹……那就是用火烧了吧?”
“是的。”
雫瞥了眼面前这位“宇智波牌打火机”,没再说什么,利落的收刀入鞘,然后蹲下去帮地上躺着的那人合上眼睛,捡回被弹开的飞雷神苦无,最后往旁边走了几步给“打火机”让出足够的发挥空间:“森林防火,人人有责——点火的时候你注意一点。”
鼬:“……嗨以嗨以。”
等止水收拾完另外两个叛忍,赶来集合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位小伙伴坐在枝头垂着小短腿,下方是尚有余烟的灰烬。红毛那个瞪着眼睛指责他:“太慢了!”
止水忍不住吐槽:“我分到的可是两个!”
雫也不甘示弱:“其中一个还被我打断腿了!”
鼬例行劝架:“好了好了,我们该走了。”
片刻后,余烟也止歇消逝了。
林间空荡起来,风带走了剩下的一切。
走远的小少年还是没忍住,回头看来一眼,但什么也没说,跟上了自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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