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驾着马车原路返回,经过覆道。卫士们认出了马车,依旧是无人阻拦。
马车行驶过侧道,扬长而去。
直至进了西园,董白挑开帷幔看了外面一眼,方对着阿桂说道。
“阿桂,你陪吾在这西园里走走吧。”董白话音清脆,听在阿桂耳中,如鸣玉环。
“诺,娘子。”阿桂应道,并把马车停到一边。
阿桂小心地挑开帷幔,把自家娘子扶了下来。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一丝灼热漫上心头。
脚踩着青石的小径,阿桂扶着董白,
慢悠悠地走着。
西园是灵帝刘宏生前寻欢作乐的所在,只是如今西园已经易主。未来,连这西园曾经的主人留下的烂摊子,也不知要被谁最终接手。
乱世将起,战火的烽烟味还没有传进这座皇家园林里。从灵帝刘宏病逝后,这西园也成了汉宫里为数不多的净土。只是现在董氏进了西园,一切又成了未定之事了。
时值九月,西园里的桂花都绽开了。一丝清甜的桂花香气萦绕在董白鼻尖,让董白似是想起了什么。
董白笑着对阿桂说,“一会儿别忘了让人摘些桂花送到庖厨去,就说你家娘子想用些糯米桂花糕了。”
清甜的桂花香气让董白心情大好,也暂时忘记了那些让她费神的事情。董白现在只想好好游玩西园一番,放松下自己紧绷的心态。
“是,娘子。”阿桂无比认真道。
“阿桂你看前面那处是什么地方?”董白指着前面那处占地极大的建筑问道。
“回娘子,婢子也不知道,要不然婢子陪娘子去看一下?”阿桂深知自家娘子。
“如此甚好。”董白笑着,和阿桂一起向前方走去。
及至董白与阿桂走到这座看起来十分宏伟的建筑面前,才发现这座建筑里面是别有洞天。
雕梁画栋,彩绘立柱,无一不彰显着皇家园林的气派。
正对着董白的,则是宫殿正中央的那一个巨大的人工湖。
这湖看起来有千亩大小,周围由汉白玉雕砌而成的栏杆相围。湖内种植着许多荷叶。大如盖,高一丈有余。湖中央还有亭台小筑,端的是美不胜收。
围绕着这个人工湖的则是许多独立的屋宇,每间屋宇之间还有水渠相连,环绕着这座建筑一圈。绿色的仿佛是苔藓,铺满了每间屋宇的台阶。
这就是灵帝刘宏生前耗尽人力物力修筑的西园啊,此处还只是整个西园的冰山一角。可见灵帝刘宏生前该是何等奢靡,将多少民脂民膏投到了这西园之中。
“请问这位小娘子是何人?来此何意?”
正在董白欣赏着这美景之时,从旁边出来一个看起来年纪十分幼小的宫女,颤巍巍地问道。
现在这个时候能在这西园之中走动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达官显贵。所以这小宫女才颤巍巍地问,生怕自己吃了贵人的挂落。
“你不必害怕,这位是吾家娘子,并州州牧董牧守的家眷。我们来此只为游玩,无意与尔等为难。”
“既然如此,那就请董小娘子随意吧,婢子先行退下了。”小宫女说着,心下松了一口气。
董卓的家眷在西园,这是西园里的宫女都知道的事情。只是小宫女没想到自己遇上的,是里面最尊贵的一个。
此时董卓的母亲,董白的□□母还在陇西,自然不在此列之中。
“慢着…”董白说道。
“董小娘子还有什么吩咐?”小宫女心里一紧,额头上有几滴细汗冒了出来。
董白见小宫女有些颤抖,遂温言道,“你莫怕,只是吾初来此处,不晓得个中景物的妙处,想请你为吾做个向导。自然,吾也不会让你白忙一场。”
说着,董白对着阿桂眼神示意。
阿桂当然明白自家娘子的意思,走上前去,递给小宫女一个布袋,“切莫让其他宫女知道,否则你怕是保不住。”
宫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活成什么样子,都要看自己的本事。
阿桂这也是提醒小宫女。
小宫女接过布袋,提在手里掂了掂就知道这里面大约有一贯五铢钱。
整整一斛的粮食!小宫女心里十分震惊!
要知道,虽然宫里规定的宫女月俸是十六斛,可是哪个心里不是门清。现在的宫里,每个月能发六斛的粮食那就谢天谢地了。
小宫女挣扎着,想起家中还有年迈的祖父母要奉养,咬咬牙就收了。
“婢子谢董小娘子赏赐。”
“既如此,那你就带吾转转吧。”董白道。
“是,请董小娘子随婢子来。”
小宫女走在前面,董白和阿桂跟在后面,听着小宫女说话。
“回董小娘子,这所殿宇名叫果游馆,是先帝生前以作避暑之用的。”小宫女说这个的时候,还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被董卓一把火烧掉的,灵帝刘宏寻欢作乐的所在啊。董白心里想着,一边抬眼四处望着。
小宫女继续说道,“先帝命工匠在此修建一千间屋宇,台阶以绿苔藓覆之。每座屋宇之间以水渠贯通,水渠里植有荷叶。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又因为这种莲荷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而月神又名望舒,就又叫它“望舒荷”了。”
听着小宫女流利地说着,董白也看向两旁的水渠。
这时又听小宫女说道,“先帝喜爱貌美女子,先帝在世之时,这果游馆里曾有数千宫女,可谓是夜夜笙歌。”小宫女似是想起了裸游馆以前的辉煌,有些失神。
果真是广厦千间,只供一人取乐。董白心里感慨。
“咳!”
听得阿桂一声轻咳,小宫女回过神来,看董白一直在看两旁的水渠,于是说道。
“先帝赐给宫女们一种西域进贡的奇香—茵犀香,让她们把沐浴过后的水倾倒在这水渠之中。这香味能传到长乐宫去,因此这水渠又唤作“流香渠”。”
“佳人散尽,只余空渠。
茵犀可闻,人心不在。”
董白感慨道。
小宫女听董白这样说,却是没有作声,毕竟涉及先帝。她们只是一介小小宫婢,怎敢妄论主人。
董白也自知失言,遂只看风景。
几人走走停停,来到了湖边。
刚好旁边停泊着小舟,董白笑道,“阿桂你来撑船,吾等来游一游这湖。”
“是,娘子。”
阿桂依言摇橹,董白和小宫女站在小舟上。
船橹划破水波,微微漾起水花。
“凉风起兮日照渠,青荷昼偃叶夜舒,惟日不足乐有余,清丝流管歌玉凫,千年万岁喜难逾。”
一丝微风拂过,董白不由地吟唱起了这《招商七言》里的一首曲子。
小宫女听了有些为难道,“此湖名月明湖,是先帝特意修筑,与诸宫女玩乐。先帝常让宫女吟唱《招商七言》,以招徕凉气,就是娘子方才吟唱的曲子。”
“放肆!吾家娘子岂是那群宫女可比!”
董白还未说话,就听阿桂怒气冲冲道。
“董小娘子恕罪,是婢子失言了。”小宫女心知是自己的错,因此冷汗涔涔。
“无妨,吾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董白道,她若真为了这些小事和一个小宫女置气,那才是失了体面。
况且,董白不认为仅凭一首《招商七言》就能决定人身份的高低。
小舟渐渐行驶到月明湖的中央,靠近了小亭子。
阿桂将小舟停在亭子旁,小心地把董白扶了上来。
董白倚在漆雕栏杆上,看着周围,颇有一种“天地之间,唯吾一人”的感觉。
“此亭名为明月亭,先帝生前就时常在这里赏景,听宫女们唱曲子。”这时,小宫女也跟了上来。
“阿桂你看,这些荷叶还是鲜嫩的,用来做荷叶粥想来也是极其鲜美的。”董白指着一处长势良好的荷叶群,对着阿桂笑着说。
“婢子一会儿就让人采上几捧带回去。”阿桂一脸认真道。
董白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过了片刻,董白踏上小舟,想要回到岸上时,只见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宫女。
“董小娘子!董小娘子!”宫女呼喊道。
董白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早上给自己报信的宫女嘛。
“你叫吾家小娘子何事?”阿桂看见来人,大声问道。
宫女听到阿桂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道,“董...董牧守发了好大的脾气,几位大人都被申斥了。是徐荣将军让婢子过来找您的,婢子可算是把您找到了。”
董白一惊,心里明白,祖父可能是知道了自己一大早上被丁原围城的事了。
“阿桂,快靠岸!吾现在就回去!”董白命令道,脸色倒也没有多难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样。
“是,娘子。”
阿桂得了命令,快速地摇起橹来。
划开水波,小舟快速前进。
等船靠了岸后,董白不急不缓地往马车的方向走。
眼看着董白的身影越来越月,小宫女不由地摸了摸胸口的布袋。
是真的。小宫女庆幸道。
马车车辙辘辘地转了起来,这座富丽堂皇的果游馆,自灵帝刘宏死后,就断绝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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