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瓣洒落院落, 铺成的粉色染上乖离剑的脚底, 却又被他随意的扫去。
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穿着狩衣的安倍晴明,眉目间满是孩童般的童真与开朗,这世间的纷扰还未能入了他的眼底。
“这便是你的徒儿。”安倍晴明淡淡地说着,嘴角微微挑起,白发滑落于肩头,却又被他用扇尖扫至身后,一举一动间带着平安时代的风雅韵味, 回味间,仿佛也能从这平淡的语句中透见他本身的淡雅。
“这是乖离剑。”伸手将身旁闹腾的乖离剑拉至身侧, 沢田纲吉微颔首, 轻声应着安倍晴明的话。
同为天命之子, 他与安倍晴明的相识已久, 彼此之间的友谊已然不亚于挚友的程度, 对方能够这么准确地说出“徒儿”这个词, 想来,安倍晴明的占星术又有了新的长进。
挥袖间, 安倍晴明的身侧出现一个矮桌,三个白瓷杯上点缀着樱瓣置于其上,徐徐的轻烟由青壶口飘散空中, 散为一抹茶水的清香。
“坐吧。”对着乖离剑露出笑容,安倍晴明散去身上大多的淡然, 展现出自己更为亲切的一面, 这是他通用的面对不同人的方法, 以最适合的态度去面对每一个不同的人。
目光依旧停留在对方宛如乌龟壳的功德上,乖离剑也不等沢田纲吉有所提示,便自发向前而去,坐在了安倍晴明的身侧,矮桌上那味道上佳的和果子也难以使他分神。
“你在看什么?”安倍晴明轻声询问着,蝙蝠扇在他的手中转了转,而后展开,半掩脸。
“功德!”乖离剑清脆地回答着,丝毫不觉得自己直接说出自己对安倍晴明功德之光的垂涟是否具有问题,“看起来硬硬的,可以用来磨牙。”
“哈哈哈……磨牙吗?”安倍晴明忍不住笑了起来,乖离剑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算是情理之中,谁也道不清这位小祖宗究竟有何奇思妙想在那脑海中翻腾。
他将蝙蝠扇合上,轻轻地敲打了一下乖离剑的头,将他伸手企图抓自己的扇子,手腕一转,他便把那折扇收回,脸上挂着笑意,没有再与乖离剑谈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一脸无奈的沢田纲吉,“不愧是你的徒儿。”
“我才不是他的徒儿!”乖离剑嘟起嘴,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给自己扣一个身份帽子着实是有些讨厌了,然而,这两人依旧没有在意他的话语,他只能是放弃争执,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矮桌之上的和果子,伸手拿了一个,张嘴一口一个地吃起来。
“还是太稚嫩。”安倍晴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身子微微倾向沢田纲吉,嘴上则是在和他讨论起乖离剑的事情,“虽是创世武器,但也没有那份沉稳担当的感觉。”
“大概是被人宠着的缘由。”无奈地颔首,沢田纲吉内心之中是赞同安倍晴明的说法的,但是当着乖离剑的面,他也不能直说,只能是也跟着压低声音讲了一下,“生来便无人能敌,又有宠他的一众人相伴,自然无法真正地成长。”
轻轻瞥了一眼乖离剑,发现对方还在专注于和果子,沢田纲吉松了一口气,又补了一句,“我愿他能够撑起我所留下的事物,然而,这有些遥远。”
安倍晴明自是知晓沢田纲吉的打算,他摇了摇蝙蝠扇,伴着清风拂面,嘴上轻道:“应有人可以镇压他。”
“吉尔伽美什都拿他没办法。”小声地说出了事实,沢田纲吉对这个问题也极为苦恼。
乖离剑天不怕地不怕,要说打架,没人扛得住,要是说教,你还不一定说得过他,要想将他进行打磨,使之成长,只能是让能够镇得住乖离剑的人下手,然而,这世上又有谁能够镇得住乖离剑呢?
笑笑不语,安倍晴明坐直身板,仿佛刚刚自己并没有和沢田纲吉在一旁小声谈话一般,手中的蝙蝠扇顺着手腕轻轻转动,身侧的隔音结界悄无声息地消失,未有让乖离剑察觉到半分的动静。
“今日见君一面,倒也是晴明一生幸事。”他轻声说道,目光始终落在乖离剑的身上,没有错过对方的任何细微变化。
乖离剑听到安倍晴明这般说,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这个已然头发斑白却依旧风雅迷人的阴阳师,他的心中也不禁随之变得正经了一些,拭去手指上的残渣,他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能见到晴明公,也是乖离剑这一次的奇遇。”
没想到这孩子还会端架子,安倍晴明惊异了一下,脸上不显分毫情绪,继续说道:“沢田君是在下的挚友,不想其在如今也能找到第二个徒弟,也算是技艺有所继承了。”
“第二个?”自然地把“徒弟”这个称呼给忽略了过去,乖离剑对第一个成为沢田纲吉的徒弟的家伙心生了几分好奇。
知道自己这是勾起了乖离剑的好奇心,安倍晴明也不打算掩藏什么,他用眼神止住了沢田纲吉说话的打算,随即慢悠悠地说道:“那算是很多年前了,青丝未变白发之时,我有幸见到了那样一位智者,也未想其竟是沢田君的徒弟,倒也是惊奇,这样的人物何必屈身于沢田君的门下。”
沢田纲吉扁扁嘴,自家挚友又在损自己了,什么叫做“这样的任务何必屈身于沢田君的门下”,我的门下怎么了吗?难道我还收不起这个徒弟?晴明又在贬我了。
没有在意沢田纲吉在听到这话后的反应,安倍晴明见乖离剑的红瞳已被好奇所覆盖,便知刚刚那一番话果真是勾起了对方最大的好奇心,想来,这孩子也能够认真地听讲了,若是其“师兄”的故事能够激励这孩子再向前走去,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摇了摇蝙蝠扇,他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乖离剑可曾听过所罗门?”
“听过。”乖离剑认真地点点头,那不就是罗马尼·阿奇曼的本来模样吗?一个没有人所应具备的情感的神的“机器”,“算是一个圣者。”
“他那日便来到了我的面前,告诉我,他是沢田君的徒儿。”安倍晴明抿着浅浅的笑容,在道完这句话后又一次停顿,伸手捧起茶水,饮一口茶水润润喉,方才在乖离剑期盼的小眼神注视下继续道,“我倒也惊讶,明是所罗门,却是来到我的面前自称为徒弟?待我掐指一算,方才发觉,此人原名为盖提亚,并非是那所谓的所罗门,但若要真的算起来,却也是关系斐然。”
“盖提亚?”听到了假·所罗门真·盖提亚的身份,乖离剑愣了一秒后,方才忆起此人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可不正是罗马尼·阿奇曼未来所要面对的对手吗?那个被所罗门选择同归于尽的魔神。
扫了一眼安倍晴明,乖离剑不知道对方那传说中的占星术是否可以真的看到未来,他张了张嘴,想说出些什么,却又选择性地闭了嘴,罢了,迦勒底的事情又何必告知这平安时代的阴阳师呢?
他这么想着,话到嘴边便自然地改了口,“那么,盖提亚寻晴明公是有何事?”
“这个便要询问你的师父,沢田君了。”安倍晴明狡猾一笑,把目光投向一直在身旁扮演自己不存在的沢田纲吉,袖子一挥,轻轻地扰乱了四周的气息,将沢田纲吉透露出的些许气息尽数掐在了这个庭院之内,未让其有分毫透露出去。
感激地看了一眼安倍晴明,沢田纲吉就知道自己来寻对方的行为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见自己的气息已经被尽数屏蔽,纵使是神通广大的神明估摸着也没法立马找到自己,他便清了清自己的喉咙,认真地说道:
“当年我还未有那般预知能力,收徒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也算是你那师兄有心,一路拜师,我这才收了徒。”
他顿了顿,回想起当年盖提亚在自己门下认真学习的事情,依旧会忍不住露出欣慰的微笑,“若是要说起来,你那师兄也算是一个天才了,虽是脑子里想着一些奇怪的念想,但这学习与实践的能力绝对超群,不过几年时光,便将我一手技艺尽数学会出师了。”
“沢田君在盖提亚出师前,出于师傅的身份有所担忧,便将其带到我的面前,希望可以看到出师的徒弟会有如何一般的成就。”安倍晴明自然地接下话头,没有打算让沢田纲吉一直在回忆,手上的蝙蝠扇突然在乖离剑的面前甩了一下,嘴上简明扼要地说道,“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怎的?”乖离剑被他的动作吓一跳,愣了一下方才缓过神来,茫然地看向了安倍晴明,不知晓此人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以至于现在还要特意用如此压低声音的方式来进行描述。
“他这徒弟,终将成为一大祸物啊。”安倍晴明感慨着,摇着蝙蝠扇,微抬眼,目光投向了那蓝天白云,明明是晴朗的白日,这天在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无数的星辰。
“祸物?”乖离剑有所感地点了点头,然后笑道,“祸物又如何?不也是徒儿。”
“你这反应可真当是和沢田君相似。”听见乖离剑这般说法,安倍晴明似有所感地看向了乖离剑,浅浅一笑,“可这世间上的事情岂是那么容易理的清,盖提亚早已下定了决心,并非我与沢田君可以阻拦的,只能是任其离去。”
“不然你想封印他?”大概知道一些阴阳师的手段,乖离剑好奇地看着安倍晴明的扇子,这扇面上的东西变了又变,大概便是那传说中的阴阳术所致。
“封印倒也算是好了,可惜我也不是那所罗门,岂有封印其魔神的实力?”安倍晴明悠悠地叹了一声,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却是绕了一个圈,随后将蝙蝠扇落在了乖离剑的头顶,“不过也罢,终究这果还是要由所罗门解决,我们这旁人也说不上什么,更不可肆意插手。”
目光落在乖离剑的手心上浮动的些许光芒,安倍晴明仿佛是透过光点看到了一些未来,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手中则是将蝙蝠扇斜斜地插在腰间,“想来你未来也可见到这位吧。”
“当然会见到了。”乖离剑自然地联想到了罗马尼·阿奇曼的未来,既然自己当初给对方留下了印记,那么,自己许诺过的相助自然也是会去做到的。
一诺千金,乖离剑还记得爸爸教育过自己要做一个守承诺的好孩子。
“如此甚好。”安倍晴明笑了笑,没有再告知乖离剑什么,而是捧茶继续品味,明明外表看起来还份外年轻,但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老爷爷。
他仿佛是知晓乖离剑所说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事情,却又能够看到其他的可能性,就在这静静品茶的片刻,却也已经将不少的事情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转了几圈,企图为挚友留下一条路。
许是已经无路可走了吧?纵使是乖离剑这一条路,也见不着丝毫的光明。
安倍晴明在心中叹了一声,为挚友的未来所担忧,却也多了几分释然,当世界要计算人的时候,又有谁能逃脱得过呢?终究还是他自己先放弃了生机。
不知道安倍晴明正在为自己的事情感慨,沢田纲吉见挚友已经结束了对自家大徒弟的描述,总算是张嘴打算来套一套自己此行的目的了,“晴明……”
“有事相求请直言。”安倍晴明淡淡地指出了沢田纲吉的刚刚总是不说出目的的事实,虽然还没有听到具体的事情,但是他对于对方要出口的事情已经有了大概的预计。
“我知晓你未来将会晋升神位,亦或成为那英灵,只请你能够庇护一些乖离剑。”
沢田纲吉轻笑了一声,直接地说出了此次特意拐着乖离剑过来的缘由。
“我不用人庇护。”乖离剑不太懂这人在担忧什么,明明自己这么强大,要算起来也不是他的徒弟,为什么需要人来庇护。
安倍晴明纵使是平安时代的阴阳师,纵使对方最后会高居神位亦或者英灵,自己也不需要对方的庇护,再者,自己还有三个形态的父亲和天之锁、恩奇都爸爸呢,再不济,还有EA大神在护着自己,万千世界又有谁会敢来挑战自己呢?
面对乖离剑的不解和安倍晴明的了然,沢田纲吉苦笑了一声,转头难得硬气镇压了乖离剑的反抗,嘴上继续说道:“这孩子生性调皮捣蛋,又有着非同寻常人的实力,此番化形已然是逆天而为的事情,若要是再惹出点大事,怕是会兜不住。”
看了一眼乖离剑身上那浓厚的功德,再看看沢田纲吉的无奈,安倍晴明并不觉得自家挚友的想法有何错误之处。
强者必有一疏,纵然有庞大的功德,也是难以抵住对方的挥霍,这乖离剑平日里大多是于那王之财宝中,未曾出来走动,纵然他的持有者吉尔伽美什留下怎么样的业力,也不染其分毫。
然而,此时对方已然出门游玩,这世界间的肆意穿越,岂会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
早已眼尖地发现乖离剑改变了一个世界的必然命运,安倍晴明用扇面半掩脸,挡去自己的惊异,显然,这般会被世界意识计算上的事情应该是被自家挚友扛下了,这孩子还没有什么受损。
他轻叹了一声,总算是意识到自家挚友此番出现时脸上的运线又差了几分的缘由在于何处,只能是为对方这倒霉的收徒体质叹息。
这收徒也不是坏的,只是这大徒弟是祸物,终究会危害全世界,沢田纲吉收了其为徒弟,其出师后造的孽还是有一部分业力落到沢田纲吉的身上。
而这小徒弟无拘无束,亦无人能够镇压其性子,以后肆意更改各个世界的命运线,终究也会被世界所排斥,其一部分业力仍是会落在沢田纲吉的身上。
自家挚友这两番收徒,倒是得了几番业力,也不得不说世界们打了一个好算盘。
这些业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足够在时间的推移下一点点地磨掉沢田纲吉身上天命之子的运势,又能让对方不得不为自己卖命以求解脱,到时候可以顺便把这个由他们手亲自造出的超脱世界之物和导致世界出问题的存在一同消灭,何乐而不为?
乖离剑左看看右看看,不晓得这两人怎么就都陷入安静了,安倍晴明和沢田纲吉的忧思他有所察觉,却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简单的一个想法闪过,便被其抛至脑后。
目光投向了庭院中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精怪,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指尖浮现一抹光亮,弹指而去,落在了那院落中最大一株樱花树上,只见光芒霎那间化为了火焰,灼热的温度让那樱花树上栖息的精怪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纷纷飘到了树下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火焰。
沢田纲吉扫了一眼那边的情况,知晓又是乖离剑在作乱,他的手一抬,便对这调皮捣蛋的小鬼予以拍头攻击,让其收了手,眼见那边的火焰已然消散不见,精怪又回到了樱花树上,他才无奈地摇摇头,对乖离剑这调皮的做法实在是有些无法言语:“你看,不便是如此。”
岂会不知道沢田纲吉在说什么,安倍晴明也是甚为无奈,自家庭院里的小精怪未曾扰过人,身上的气息干净纯粹,乖离剑这般扰乱对方,不正又是多了几分业力吗?偏生这孩子还以为自己是在玩。
为这孩子心性头疼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理会这件事情了,毕竟乖离剑上有一大群父亲,他们想管,吉尔伽美什可不一定答应。
虽然沢田纲吉自认为乖离剑的师傅,但是问题是乖离剑他还不认呢!
他这么苦恼对方的未来运途,又有何用呢?
摇了摇头,沢田纲吉把这件烦心事放在了一边,扫了一眼身侧的安倍晴明,挥挥手,“乖离剑,想不想去平安京里面玩玩?”
“想!”听到可以去玩,乖离剑第一个答应,随即露出了期待的小眼神。
“玩的话,这般的外貌……”安倍晴明顿了顿,没有直接挑明,不过想来这两个人也是懂得,就来那茨木童子来此都要先伪装成貌美女子,乖离剑这一看就和普通人不一样的金发红眸很容易被当成妖怪讨伐的。
“那变成这样呢?”乖离剑知道自己的外貌在这个保守的年代估摸着是没法被接受的,心念一动,变为了原本的黑发红眸。
“这双眸……”并未惊讶于对方外貌上的改变,在安倍晴明看来,对方变成黑发红眸可要比那金发红眸理所当然的多了,毕竟乖离剑的本体是黑色为主红色为辅。
眨了眨眼睛,乖离剑听到安倍晴明提起,也跟着默默地改了一下自己的瞳色,将自己完全变成黑发黑瞳的模样,虽然这个年代的人都留着长发,但是自己外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估摸着头发也没长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他手上却在发梢轻扫了一下,将自己的头发拉长到垂落于肩头的模样,想了想,还默默地把自己的发型改为了齐刘海的姬君发型,对着两个人咧嘴一笑。
“姬君可没有这样失礼的笑容。”安倍晴明乐呵呵地说着,一眼看出了乖离剑的打算,提醒了一句,随即抬手欲让人拿一件小孩子穿的大正服饰过来。
“不用了。”乖离剑摆摆手,阻止了侍从的动作,眨了眨眼睛,身上的衣服自然地转变,化为了一身和服,整洁干净,伴着他克制的微笑,似乎真的就是出自贵族家的千金抚子。
他站起来,在两人的面前转了一圈,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安倍晴明手中一直把玩的蝙蝠扇,小手轻轻一握,一把绘着山水的蝙蝠扇随之出现,被他轻巧地展开,微微掩脸,他微微弯腰,乖巧地问好:“小女见过两位大人。”
他那雄雌难辨的细声从口中吐出,倒是让人真的分不清其男女,从这模样看去,完全可以看出其未来的靓丽与夺目,若真是一位姬君,绝对会成为未来平安京里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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