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莫名挨了冷晋一顿臭骂, 阮思平哭丧着脸对着电脑, 打开网页查黄历看今天是否诸事不宜。
黄历上说,今儿个诸事皆宜, 独忌嫁娶。
姚新雨凑过来, 瞧见屏幕上的字, 嗤声道:“不年不节不周末的,谁吃饱了撑的结婚?”
“去民政局领证可不就得是工作日么。”阮思平抱着胳膊琢磨,“不过,好像领证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正日子哈,风俗的话,还是得按办事那天算。”
“怎么着?想结婚了?”安兴把厚厚一摞用药单砸在他面前,“签字。”
关上网页打开内部系统, 阮思平挂上一副死相核对单子,边翻边打哈欠。姚新雨伸手胡撸了一把他的脑瓜顶,嘲笑道:“思平同学单身狗一只,结婚?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
“说的就跟你有对象一样。”挥开他的手, 阮思平反唇相讥。
“我跟冷主任一路数, 诶,也就是不找, 要找的话——”姚新雨冲安兴挤了下眼,“安兴, 你要是平安夜没约人, 可以优先考虑下我。”
他玩笑开得随意, 丝毫没注意到安兴的眼神瞬间闪烁起来。阮思平在旁边听见不乐意了, 伸长胳膊把姚新雨巴拉到一边:“去去去,一天到晚嘴上没把门的,逮谁撩谁,真当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姚新雨瞪起眼,扳着阮思平的脑袋掰向自己,鼻尖快顶到对方脸上了:“逮谁撩谁?我撩你了么?撩你了么?”
“哎你放开我!吐沫星子都溅我眼镜上了!”阮思平奋力挣扎。
徐艳从他们旁边过,嘴角一勾,抬巴掌拍上姚新雨的后背。姚新雨没防备,猛地受到外力胳膊一软,啪叽亲阮思平嘴上了。
安兴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一把推开姚新雨,阮思平哀叫:“妈呀——呸呸呸!安兴!快拿酒精来给我消毒!”
“靠!阮思平!在手术室里对着吹一瓶可乐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你现在嫌我脏!?”姚新雨很是为自己不平。
“哐!”
主任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被一脚踹开,严重睡眠不足导致冷晋整张脸看起来都是黑的。欲求不满本来就心里憋了股邪火,这好不容易睡着几分钟,外头吵得跟他妈装修房子一样,他现在真是打死这俩夯货的心都有。
“你——”他指向姚新雨,“还有你!”又指向阮思平。
“都他妈给老子滚蛋!”
被主任从办公区轰出来,姚新雨厚着脸皮去护士站蹭电脑用。安兴在旁边整理消耗品出入库单,不时用余光瞄一下姚新雨的侧脸:线条分明,立体感很强,鼻梁挺直浓眉飞扬,眼里总是藏着笑。
总而言之,是张标准的桃花脸。
“对了,安兴,昨天下班我看有个人开奔驰来接你,男朋友?”姚新雨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未离开屏幕。
突如其来的问话使得安兴局促不安,忙低头解释:“不是,是福利院前辈家的孩子,昨天夜里做心肺移植的患者,用的是我们老师的捐赠。”
“哦,我还琢磨呢,看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闷声找一富二代。”姚新雨拽过张纸,边看片子边唰唰写笔记。等了一会没听见安兴的回应,想了想又补充道:“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更不是讽刺。”
“我这条件,别说富二代了,普通的也不好找。”安兴丝毫不介意,他知道对方并无恶意。
“唔?”姚新雨侧头看着他,“何出此言啊安护士长,你这条件怎么了?”
安兴苦笑:“大众脸,拉低平均身高,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要我说这才是你的优势。”姚新雨的语气难得认真,“像你这样的,心无旁骛,一旦爱上某个人那绝对是全心全意,又不用看丈母娘和老丈人的脸色,搁谁不得偷着乐?”
脸上不由得浮起热意,安兴假装在文件篮里翻找记录单,背冲着姚新雨以免被对方看出点什么。
他喜欢这样的姚新雨,说出来的话总是很能温暖人心。可现实是,姚新雨家书香门第,双亲都是大学教授,挑儿媳妇的眼光一定很高,首当其冲便是门当户对。
说他自卑也好,自尊心强也罢,总之,他自认高攀不上这样的家庭。如果有一日姚新雨真的和谁定下来了,即便是再心痛,他也会默默地祝福对方。
现实点好,没有奢望便不会失望。
何羽白从急诊回来,把自己连同病历一起往护士站台子上一拍:“安护士长,收人。”
“呦,何大夫,怎么累成这样?”姚新雨从他胳膊下面抽出病历,翻了翻,立刻两眼放光,“这人转我管床成不?”
“请便,横竖是要进手术室。”
何羽白是真累。冷晋一宿没睡,急诊叫会诊就又是他去,为患者的检查他门诊急诊放射科检验科来来回回跑了够十趟。刚接触患者时他还怀疑家属送错了医院:四十出头的女患者,瞧见他后一脸傻笑,把他当成自己老公了拽着不撒手还一个劲往怀里揉,弄得他从头红到脚,活似只煮熟的虾子。
这该送精神病院,可等家属拿出专科医院的病历,何羽白又皱起了眉头。她上次发作后送到精神病院,刚住进去,只是一顿中午饭的功夫就恢复正常了。于是这次再犯家属便把她送到大正综合,因为精神病医院那边查不出毛病。
血栓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这个可以引起精神异常。于是趁被患者抱在怀里的时候何羽白撸起对方的袖子查看,但没发现有皮下出血的迹象。
肝性脑病?也会导致人精神混乱。迫于患者的状态何羽白不得不让护士给她注射了安定,才能踏踏实实地进行触诊。但没有肝区肿大和包块,B超也没照到腹水。
中毒?也有可能,但距离上一次发作已有半个月之久,毒素积累到这种程度早该爆发了,不该仅仅只有精神症状。
转悠了一圈拿了一堆检查结果,他怀疑的都不是,那到底什么毛病?
抱着胳膊在急诊观察室来回转悠,何羽白突然听到躺在床上的患者有气无力地喊“饿”。
“她吃早饭了么?”他问家属。
“没,一大早就犯病了,赶紧送过来。”
何羽白立刻拽住位护士:“赶紧,给测个血糖!”
患者的血糖值1.8,远远低于空腹下限,没休克过去简直是奇迹。看到血糖仪上的计数,何羽白瞬间明了,对家属说:“她需要做个加强CT。”
“还检查啊?这都查了多少了?”家属不满地抖着那一指宽厚的检查单。
“我保证,最后一项。”何羽白说完又迟疑了一下,补充道:“确诊前的最后一项。”
“要不找个岁数大的医生来吧,这什么医院,拿个实习生打发我们。”家属嘟嘟囔囔地抱怨。
虽然被质疑搁谁心里也不痛快,但何羽白依旧耐心地请求道:“请相信我一次,好么?”
家属皱皱眉,无奈地点了下头。
“胰尾肿瘤,嗯,有挑战,我喜欢。”
姚新雨从电脑屏幕上调出何羽白收治的那位患者的加强CT片子,边看边咂嘴。
“必须得摘除了,肿瘤自体也分泌胰岛素,患者严重低血糖导致脑代谢降低,失忆失神,一上午使劲拽着我喊老公。”何羽白终于歇过口气,能直起身体说话,“长期低血糖使患者的身体产生耐受,没在血糖值掉到警戒线以下时休克过去,我差点忽略了。”
姚新雨冲他竖起大拇指:“得,我去收患者,嘿嘿,抢了个宝,阮思平又要跳脚了。何大夫,这都快一点了,赶紧吃饭去。”
“呀!糟糕!”何羽白突然拍了把台子,给安兴和姚新雨都吓了一跳。
安兴顺顺胸口问:“干嘛啊这是?”
何羽白边往办公室跑边说:“我忘了叫冷主任起床了!”
“没啥事就让他多睡会吧,你别进去找骂了……”眼瞅着何羽白“咻”一下不见踪影,姚新雨尴尬地耸了下肩膀,自言自语道:“呃,我这说给谁听呢。”
“冷主任才不会骂何大夫。”安兴在旁边补了一句。
姚新雨侧目:“为啥?”
“没啥,我猜的。”
“……”姚新雨眯眼琢磨了一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冷主任跟何大夫——”
安兴抬手打断他:“不,我什么都没说,你也别乱传,省得挨骂。走,吃饭去。”
嘿,姚新雨挑起眉毛,我这八卦之血熊熊燃烧啊。
蹲在沙发旁边,何羽白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喊醒冷晋。对方睡得很熟,眼下也没什么急事,况且离午休结束还有将近两个小时,不如多让他睡一会。
看到冷晋的眼球在动,何羽白抿住嘴唇。这是做梦呢,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挂起笑意,看着满脸傻气。
像是感受到盯在脸上的视线,冷晋忽然皱皱眉,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何羽白离得太近,以至于他睁眼之后视野里满是对方。一时之间冷晋还没完全从梦境中脱离,无意识地抬起手压在何羽白的后颈上,倾身凑了过去。
尽管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却足以使呼吸静止。
何羽白蹲在那,从发梢开始一直僵到脚底,脸上烫得可以煎熟鸡蛋。冷晋亲完收回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过去了,完全无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负责的状态。
足足五分钟,何羽白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怎么办?他虚脱地坐到地板上,捂着滚烫的脸颊,万分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冷晋“你梦游的时候亲我来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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