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辰刚刚爬到三楼,就在过道看见了那竹。
她坐在陶冬青搬出来的那张懒人沙发上看书,一束阳光落在她赤着的脚丫上,簇在一起的十个指头干净漂亮。
她回头看到他的时候就忍不住蹦起来了,很热情地过去帮忙拎起了行李。
韩奕辰见到她,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不过他人向来是淡淡的,那竹觉得他这样的反应倒也没什么不对。
他的房间还维持着走前的整洁,阿姨每周都会来彻底清扫一次,她比阿姨勤快点,每隔一天就来。
并不算是贸然闯入,因为事先得到过他的认可。
他还远程教会了她用桌上那个科技感十足的音响,她把手机放上去,就会自动播放里面的歌单。
她常常一边听着《北京的金山上》,一边给他打扫卫生。
他们时差不同,他很少能跟她凑到一起。偶尔能视频通话,他话也不多,就一边听着她哼歌,一边计划明天的行程。
那时候隔得很远,两个人却觉得很亲近,现在共处一室,却反而远了起来。
那竹不太敢跟他说话,他也不主动开口,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韩奕辰将包打开,捧出一堆的东西。
每趟出国都是一次代购之旅,韩奕辰早就已经习惯对着长长的单子,游走在商场里给大家带东西的历程了。
这次又是满载而归,他分外在装修精美的甜品店里被金色头发的店员推销了一盒价格贵得令人咋舌的巧克力。
韩奕辰看着床上的那盒巧克力,想了想还是将手伸了回来,转而从一边的礼盒里拿出个盒子递给那竹。
那竹头一次看到这牌子,念了两遍怎么都念不通:“这是什么呀?”
韩奕辰说:“防晒霜。”
那竹立刻鼓了鼓腮帮子,先说了一句“谢谢”,随后磨磨蹭蹭地问了句:“奕辰哥哥,我很黑吗?”
他在收拾散了一地的东西,心里也乱糟糟的,没意识到她话里细微的失落:“没有啊,不是你自己怕被晒黑的吗?”
那竹扁了扁嘴:“是哦。”
韩奕辰说:“你开学之后还要军训,这个天的太阳,估计晒几天就能把你打回原形了,你要不想黑,就要记得涂防晒。”
那竹点头:“我知道了。”
之后都没有说话,韩奕辰将带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装好了,又把自己的衣服取出来。
男生都是有点懒的,韩奕辰刚去几天还能坚持自己洗衣服,后来连洗衣房都懒得送,把脏衣服包了包带回来洗。
箱子下面都是他换下来的内裤跟袜子,他瞥了眼后面还在研究那瓶防晒的那竹,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回房间吧。”
那竹应了声,转身出去。
韩奕辰总觉得她好像又瘦了点,T恤下面的蝴蝶骨突出,收起的腰也细得不行。
他看着她背影就觉得自己刚刚浑了,这么久没见面,其实应该跟她多说几句话的。
可他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堵堵的。
韩奕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休息了一会儿后就下了楼。那竹就坐在客厅里,没什么事做,开着电视看小猪佩奇。
看到他,她笑了笑,眼睛瞥到他手里拎的一包东西:“你要出去啊。”
韩奕辰点点头:“去同学家一趟,买了点东西要送给她。”
陶冬青正好洗了水果出来,把水晶盘子放在桌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哪个同学啊,带那竹一起去呗,小丫头在家里好几天了,我都怕她憋坏了。”
那竹连忙喊住陶冬青:“阿姨,我一个人挺好的,别打扰奕辰哥哥了!”
韩奕辰看了她一会儿:“你去不去,去的话就收拾一下。”
那竹后来还是没忍住跟着了,去楼上拿了自己的双肩包跟遮阳帽。下来的时候遇见陶冬青,她帮忙给那竹整了整帽子。
“真的已经够好看了,你要再白点,还让世界上其他的女孩子怎么办?”陶冬青跟她开玩笑:“一会儿去哪儿啊?”
那竹说:“先去奕辰哥哥的同学家,好像是叫苏兰。”
陶冬青说:“你这普通话真够呛,是苏南吧?”
那竹笑起来:“对对对,是苏兰。”
“……”陶冬青说:“怪不得他一开始没提要带你去的事儿。”
那竹不解:“为什么呀?”
陶冬青说:“南南跟他一道长大,两个人可好了。他小时候追着南南妈妈喊丈母娘,每次过家家他俩都是一对。”
那竹理了理头发:“……哦。”
苏南家离韩家不远,韩奕辰开着车,没多会儿就到了她家里。还是独栋小别墅,院子里种了颜色别致的花,一路从铁门开到房子边上。
苏南是个一看就让人喜欢的姑娘,瓜子脸,大眼睛,虽然个子不高,但小鸟依人的女孩往往比人高马大的容易讨人欢心。
她正请了几个朋友在家里玩,见到韩奕辰过来,高兴地直接搂上他胳膊,说:“你来得正好,我们在讨论电影呢。”
她这才看到后面跟着的那竹,比她高了起码半个头,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飒爽感觉:“这位美女是谁啊?”
韩奕辰简单介绍了下:“那竹。那竹,这是我朋友,苏南。”
苏南对韩奕辰他们家的事还是挺了解的,知道这家人有善心,资助了好几个大山里的孩子,这就是其中的一位。
“你好,你好。”苏南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别觉得拘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想要什么都告诉我。”
那竹跟她握了握手,跟在她和韩奕辰后面走。
到后面花园的时候,苏南让人给那竹送了一杯橙汁,自己急忙拽过韩奕辰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让你买的都买了吗?”
苏南往桌上拿东西,有高档的护肤品,精致的彩妆,国外新上的电子产品,只是稍微掂了掂就知道品质的奢侈品包包。
“我的防晒霜呢?”她问,端着两只手撒着娇地问:“你是不是忘掉啦?”
那竹在旁边听得直起腰,韩奕辰假装没看到她,随便扯了个谎:“不好意思啊,南南,那个我弄丢了。”
“三千块的东西啊,你随随便便就弄丢了,我要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还少了什么。”她抱着两只手,撅着嘴:“宝宝要不开心了。”
韩奕辰指了指桌上的那盒巧克力,说:“别不开心了,补给你这个行不行?”
苏南挑了挑眉,将铁盒子抱过来,拆了上面精致的蕾丝缎带,里面十几颗巧克力摆成心形,就连巧克力本身也是爱心。
有很多话都是不言而喻的。
苏南的朋友们相互对视几秒,都戏谑着说:“哪能不行啊,巧克力可比什么护肤品好多了。一个润脸,一个润心。”
“这巧克力也不便宜吧,我见过这牌子,只有那个店里才有的卖的,以后再想吃,要请韩奕辰打飞的去买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为了博美人一笑,什么都是值得的。别说是想吃巧克力了,就是南南想吃人,韩奕辰也能帮忙弄到。”
“说什么呢你们。”苏南笑骂道:“别侮辱我跟奕辰纯洁的兄妹情,你们就是嫉妒,唯恐天下不乱的。”
她将巧克力一人发了一个,给到那竹的时候,小丫头低头接过来,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苏南姐。”
苏南拉着韩奕辰上了一趟楼,把自己买的一箩筐东西都运去自己的房里。
留在楼下的女生们叽叽喳喳,还在议论着这对人:“两个人感情真是好,也不知道苏南怎么想的,一直没正儿八经追韩奕辰。”
“感情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主动,要怪也要怪韩奕辰,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连个名分都不给苏南。”
“万一两个人真的是朋友呢?”发问的是个胖乎乎的女孩子。
其他人立刻阴阳怪气地笑起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蠢呢,男女之间哪有真正的友谊啊,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奸`情。”
那竹在一边插不上话,慢慢拆了巧克力的外包装,咬了口。在此之前,她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只是从电视里知道,这是补充体能的好东西。
可她没想过这玩意儿居然会这么苦,倏地在舌尖上化开后,那股苦味就像是黏在舌头上一样,她被口水呛了下,大声咳嗽。
旁边乱糟糟的讨论声都停下来,大家盯着她看了会儿,视线十分赤`裸地打量着她。旧旧的T恤,洗得褪色的长裤子,还有一张带着高原红的脸。
大家立马对她的来历了如指掌。
“你该不会没吃过巧克力吧?”有人问:“咱们国家还有那么穷的地方吗,居然连巧克力都没吃过。”
那竹等咳停了,才回应道:“我真的没吃过。我们那边挺偏远的,早些年路没通,连物资都运不进去,大家只能靠天吃饭,吃不饱肚子是常有的事。”
她没听出来这些人话中的讽刺,说:“现在已经比过去好很多了,国家对我们很照顾,给我们通了电,挖了井,干部们为了扶贫还给每户都送了小羊羔。”
“呵!”大家笑:“那你家也有羊吗?”
那竹点头:“有啊,我家有好几只羊,我每天放学回来都给它们割草。冬天天太冷了,我怕羊冻死,把它们抱到被窝里,晚上靠在一起可暖和了。”
“咦,羊肉膻味那么大,你跟它们一起睡,还不臭死了?”
“小羊很干净的,一点都不臭。”那竹很认真地纠正。
“那小羊长大了怎么办,是杀了卖肉吗?羊肉面,羊肉汤,香煎羊肩……还有最最棒的!烤羊肉串!正宗的新疆羊肉串儿!”
她们故意放大那竹的口音,做出烤羊肉串的动作,有好几个笑得直不起腰。
“我们不杀羊的……”那竹已经听出大家话里的讽刺了,声音压得低低地说:“我不是新疆人,我是边藏来的……”
“哎哟,都差不多,正宗的羊肉串儿,不香不要钱。哈哈哈——”
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说话这人脸上刺痛,她低头一看,裙子上落着的是一颗巧克力?
视线放远了,韩奕辰就站在几米外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们在那干嘛呢,谁给你们的胆子欺负我的人?”
说话的时候,他手里上下抛着一颗糖,脸色黑得的让人心惊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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