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陶冬青都在给那竹介绍家里。
韩家祖上一直阔,韩靖虽然醉心学术搞起研究,工资只够家里开销,底子是有的。他们现在住的的是一栋独栋别墅,面积不算大,但有三层楼,分外还多一层地下室。
“一搂就是客厅餐厅什么的,书房跟主卧都在二楼,你的房间我安排在三楼了,跟哥哥是隔壁。地下室隔了半边放了些运动器材,你要是喜欢做有氧运动什么的,可以去那儿。”
“什么是有氧运动?”那竹觉得自己应该学过这个词,但一时半会有点反应不过来。
韩奕辰说:“就是在氧气充分供应的情况下做的运动,你可以跑会儿步,做点有氧操什么的。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带你骑单车,不过那就不是有氧了。”
那竹点着头,心里却在感慨城里人就是讲究,自行车不叫自行车,改叫单车,念起来确实高上大许多。
等进了地下室,韩奕辰指着固定在地上的一辆似自行车非自行车的玩意儿,她才知道原来这居然是两回事。
她眼巴巴看着,问:“我能骑上去试试吗?”
韩奕辰想说当然可以,陶冬青抢在他前面:“当成自己家,想骑就骑,想搬走都没事。”
韩奕辰淡淡翻眼,拖长声音道:“妈,就是自己家,也不能随便搬吧。”
陶冬青说:“能啊,怎么不能了,我的辰宝贝就是想把它搬进房间里都没事!”
“……”韩奕辰。
“……”那竹。
那竹没忍住,笑声跟爆竹似的炸开来。
韩奕辰无奈地看着陶冬青:“妈,你确定不给你儿子面子了?”
陶冬青揉上他的脸:“你本来就是我的宝贝嘛,到八十岁都是!”
那竹看着韩奕辰跟陶冬青互动,心里觉得很羡慕。妈妈去世得早,那时她才刚会走呢,根本不记得她什么样,怎么相处了。
来到这里后,看到韩奕辰跟陶阿姨,就觉得如果她妈妈还在,母女俩肯定也会这么亲。不过她向来乐天,没什么失落,这些年跟莫拉在一起也很幸福就是了。
韩家母子俩斗嘴的时候,那竹抓上单车的龙头,一脚踩在踏板上,想上去骑两圈。可她没想到车居然这么活,一脚蹬下去像是没按链条似的。
那竹力气收不回来,身子踉跄一下,向前栽了过去。陶冬青吓得喊起来,韩奕辰已经眼疾手快去扶她。
他一只手抓住那竹的肩,一只手搂在她腰上,像是提小鸡似的将她提出来。那竹站在原地惊魂未定的时候,他快速抽回了手。
那竹吓得直拍胸:“谢谢奕辰哥哥!”
韩奕辰抱歉道:“上次浩子来玩,肯定是忘了把车调回去了。”
他长腿往上一跨,单车立刻小了一码,像是玩具似的,被他骑压在下面。
韩奕辰一脚撑地,一脚折起踩在踏板上,给那竹讲解车子的基本用法:“看到这儿有个旋钮吗,可以调节阻力,你往这儿转一转踩起来就没那么活了……”
那竹认真得像个学生,蹲到他身边,眼睛随着他手来回动。女孩坐了很久的飞机,身上的气味却很清爽,淡淡的肥皂味绕在韩奕辰鼻腔里。
韩奕辰抓着车把手的一只手轻轻点着。刚刚搂过她腰的时候不小心穿过衣服碰上了她皮肤,指腹到现在还有种滑腻的触感。
韩奕辰不小心走了会神,从单车上下来:“你来试试吧。”
那竹很快就跟地下一层的器械们培养起感情,特别是那架单车,她骑得飞快,直到出了一身汗才慢慢走下来。
陶冬青心疼:“你都不累的?”
那竹摇头:“在家里要种田要割草,学校里还有每天两次的跑操。干活干惯了,闲着反而觉得不自在。”
陶冬青开玩笑:“你这就是没有享福的命。”
她去要韩奕辰给小丫头放洗澡水,韩奕辰刚刚偷了会懒,现在正在房间里玩他的足球。
他随意道:“洗澡水也要我放?”
陶冬青笑:“没让你倒就算好的了!我着急做晚饭呢,今天晚上有你爱吃的清蒸鳜鱼,高不高兴啊?”
韩奕辰默了默,将足球放到架子上,回头看向陶冬青。
“妈,咱们以后还是跟以前一样行不行?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太不适应了。那竹过来我没不高兴,你也别怕我会因为你对她好就吃醋,我都多大人了。”
这是方才在地下室里,小伙子突然悟出来的。平时总对他爱答不理的老妈突然殷勤得不行,这里面肯定有情况。
陶冬青被拆穿心事,低头提了提眼镜,感慨道:“妈以前对你怎么样啊,不也是一样春风化雨吗。不过你能这么懂事,妈妈还是挺欣慰的。”
她过去搂住儿子的胳膊,他小时候,她还能拍拍他肩的,现在……陶冬青仰视他:“真没不高兴?早上要你出去接的时候,不还老大不情愿的?”
韩奕辰说:“那时候是还没睡醒,有点起床气。而且跟你说的一样,小丫头真挺好的。”
陶冬青凑近点问:“好在哪方面啊?”
“……”还真是将他防得滴水不漏,韩奕辰回忆起今天的事,小丫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直亮在他眼前,脸上两团高原红衬得血色特别好。
韩奕辰说:“特别淳朴,正直,追人的时候跑得快,打人的时候下手狠。肤色虽然黑了点,但那不是显得健康吗?”
陶冬青及时打断:“你这是夸女孩子的话吗?越说越没谱!不跟你瞎掰了,我下去看看我的鱼。你记得放洗澡水啊!”
韩奕辰笑:“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水里面顺便再来点香料,撒一捧花瓣。”
“嗯嗯,你再撒点葱花香菜,马上就能吃了!”韩冬青笑得不行:“什么香料,那是香薰!你别瞎折腾了,把水放好了喊她就行!”
放洗澡水能有什么难的。卫生间沿着三楼过道走到底就行,因为空间大,淋浴浴缸一应俱全。陶冬青时不时就上来享受一把,儿子这是服侍惯了的。
韩奕辰见水差不多了,关了龙头,去把那竹喊过来:“家里龙头是恒温的,操作傻瓜,不过第一次用还是要跟你讲一下。”
“啊!”那竹突然大喊了一声。
韩奕辰正弯着腰,单腿跪在浴缸边上,那竹这一嗓子差点把他嚎进浴缸里。他扭头过来,挑着眉:“怎么了?”
那竹瞪着眼睛,捂着胸口,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奕辰哥哥,今天是新年吗?”
韩奕辰一头雾水:“什么啊?”
那竹指着浴缸,说:“那就是你们这儿要停水了,所以你才要放这么多水,预备后面几天一家人一起用的?”
韩奕辰一脸茫然:“不是啊,就是给你泡澡用的。”
“泡澡?给我的?”那竹心疼得快背过气去了,大喊:“这么多水?光给我一个人用?”
韩奕辰回过味来,那竹那边是大漠戈壁,平时不常下雨,属于干旱地区。加上海拔高,位置偏远,说不定连自来水都没通。
她过惯了节省水的日子,陡然看到这么一大缸水,当然会觉得很震惊。
那竹的解释跟他想的一样:“我们那边很缺水的,平时洗过脸的水留着洗脚洗身子,就这样还舍不得倒,要拿来洗衣服。”
韩奕辰坐到浴缸边上,突然有点局促,那是一种面对那竹这样的孩子时,因为自己生活过分优越的内疚感。
他抓了抓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我水都放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怔怔的低头,两条长腿自然地垂放。运动裤和拖鞋中间露出一截脚脖子,肤色比地上乳色的砖还白。
那竹见他那么不自在,开始后悔起自己方才的大呼小叫。莫拉要她入乡随俗,要她遇事沉着,她刚一过来就闹笑话。
可要是莫拉过来,看见这么一缸水,说不定反应比她还大呢。
那竹偷偷吐了吐舌头。
韩奕辰终于想好似的,这会儿站起来,把一块崭新的毛巾递给那竹:“今天就别心疼水了,好好泡一泡澡,休息会吧。”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那竹接过毛巾:“谢谢奕辰哥哥了。”
韩奕辰从浴室里出来后,去地下室里玩了会器械,上来的时候,卫生间的门依旧关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路上路过那竹房间,她门开着,他随意往里面瞥了眼。小丫头的行李明明都已经搬了上来,但房间里看起来根本没多什么。
他没多想,去自己房间里玩了会足球,又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太阳都要落下去了,卫生间的水声才没了,有人把门推开。
韩奕辰等陶冬青喊吃饭,才出了自己的房门。
楼下,夫妻俩加那竹都在等了。小丫头换了来时的白T灰裤,又换了套新的白T灰裤,湿漉漉的短发很顽强地竖在脑后,她脖子那一圈的衣服明显湿了。
陶冬青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晚上就穿这个睡觉啊,阿姨那有几套没穿过的,一会儿你拿过去……有也拿着,我那真丝的,小姑娘穿了皮肤好。”
那竹的谢谢都说得自己耳朵长茧了:“阿姨,我真有件事要麻烦你!”
“怎么了?”
“我想一会儿借你手机给我莫拉打个电话。我们约好了晚上八点钟通话,她在村长家等我。”
“好啊,没问题!”陶冬青想起什么:“你来之前,阿姨不是汇给你钱让你给自己买个手机吗?”
那竹眼睛看向别处,一个劲傻笑。
“你这丫头啊。”陶冬青不高兴地扁嘴:“早知道就买个给你寄过去,我说这小丫头怎么不把她号码告诉我的。”
她看向韩奕辰:“你这两天有空就带妹妹去买个手机,要最好的那种啊!”
“不要的,阿姨,能打电话就好!”
“你别说话,小孩子特别不听话,阿姨不喜欢你了。”
陶冬青说着把刚刚夹到那竹碗里的鳜鱼都收回去,那竹特别委屈的对了对手指,又想笑,求助地看向韩奕辰。
她洗澡洗得那样久,黑眼睛都泡得干干净净,清得像刚从溪水里捧起的雨花石。
韩奕辰被这湿漉漉的眼睛看得有些不习惯,移开视线,淡淡附和陶冬青道:“就是,一点都不听话。”
夜里,韩奕辰出去倒水喝的时候,听到那竹在房间里给她奶奶打电话。她门还是没关,虚掩的门缝里,透出一道光。
“莫拉你别着急,你先听我说……你听我说……没有闯祸,没有打架,可那个是小偷,而且是偷的奕辰哥哥哎!”
“好吧,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冲动,嗯,也不打人……我不喜欢打人的……好,以后有人欺负我,我也不还手。”
“嘿嘿嘿,心疼了吧,骗你的!我知道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再还手。不重不重,不吃亏就好,满意了?”
她已经换了陶冬青给的睡衣,是清凉的吊带款,细细的带子搭在瘦削的肩膀上,随时都能掉下来一样。
她正背对门坐,留给外面一个背影。哪怕是直上直下的款式,也能很清晰看出瘦窄的细腰,稍一扭动,便更盈盈不堪一握。
韩奕辰想着哪天要提醒她记得关门,毕竟男女有别,同住一层总要注意。他伸手抓上门把,把门轻轻带了起来。
门内,那竹听到什么,回头看了下,巴眨巴眨两下眼:“没什么莫拉,刚刚刮了一点风,我们继续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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