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何野眼中带着对八卦的期许, 同他挤眉弄眼, 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许征把手机揣回兜里,重新拿回手中的矿泉水瓶咔咔作响, 他否认道:“我弟。”

    “真的假的。”何野有些怀疑。

    爱信不信。

    许征不再同他辩解:“再不回去, 齐瑾生该拆宿舍了。”

    齐瑾生这人有个毛病, 受不得饿, 一饿就要发狂,轻则害人害己, 重则地球毁灭。

    这项威力,他们都领教过。

    有次带饭迟了,齐瑾生撕了一堆纸在地上,眼神幽怨, 再晚一分钟,就能酿成大祸。

    何野不再和许征瞎扯,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拽上他们两个:“快走快走。”

    他们的傻儿子不能挨饿。

    在遭受了齐瑾生折磨长达六天后,终于到了汇演当晚。

    这是军训的最后一个晚上, 取消了夜训, 在舞台前面点燃了两个大火桶,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靠得近还能感受到灼灼热源扑面而来。

    苦了坐前面的同学,纷纷用帽子遮起了脸。

    教官察觉到之后, 派人把火桶往前搬了些。

    这才得以正常观看。

    汇演的节目就那些, 唱歌、舞蹈、诗朗诵。

    话筒的音质很差, 传递出来的声音不尽人意,歌曲断断续续的,节目时常被叫停,有不少人带了零食,坐在下面偷偷吃。

    被教官发现了也没制止,两周时间相处下来,关系融洽不少,表面上装作凶巴巴地命令他们:“记得把垃圾带走啊。”

    没过一会儿就坐到他们身边,还吃了根同学递过来的棒棒糖。

    大约四五个节目后,轮到齐瑾生上场。

    他们队伍是鼓掌最欢的那支。

    齐瑾生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套西装,纯白色,原先的一头长毛早在军训第一天被剪成了寸头,他嫌丑往头上扣了顶礼帽。

    就静静坐在那儿,看着足够唬人。

    从齐瑾生上场的那刻,惹起阵不小的骚动。

    晒了两周太阳,全部人都黑了一圈,别的人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只有齐瑾生和刚入学时一样,毫无区别。

    隔着跃动的火光,齐瑾生在台上完美得不真实。

    “真能装逼。”何野吐槽道。

    许征第一次对何野的话感到赞同。

    别看齐瑾生在台上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是个懒到连床都不愿下的人。

    这幅面孔,霍成章见得多了:“他就这样。”

    台上齐瑾生在弹钢琴,台下霍成章把对方十几年的底都给露了出来。

    “小时候,为了抢块糖,他能和你打半天。”

    “不就是块糖吗?”何野捉摸不透。

    许征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他抢你的?”

    “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他。”霍成章对此十分坚持。

    “后来呢?”许征问。

    霍成章平静回忆道:“双方父母都来了,我爸把我揍了一顿。”

    何野十分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

    霍成章对此早从最初的不甘变为接受,继续和他们说起齐瑾生的丢脸事:“他家特别多玩具,只要齐瑾生看上了什么,就必须买,不买就在地上打滚……”

    熊孩子。

    许征突然想起了许时的小时候。

    还在上幼儿园的许时,浑身肉嘟嘟的,像个球。

    许时以前的性子外霸道,经常和人打架,三天两头把幼儿园的小朋友给揍哭,王业萍天天被叫家长。

    直到有一次,许时惹到了硬茬,在学校厕所里被四五个人围殴了一顿。

    许时哭了一场,谁都没说,只在晚上回家的时候告诉了许征。

    许征那时候在上小学,他两还挤在一张床上。

    “他们为什么打你?”许征戳了戳他青一块的手臂。

    许时回答得很坦率:“因为我抢他们玩具。”

    许征年纪尚小,却明辨是非:“那你这不是活该吗?”

    许时懵懵懂懂:“我喜欢也不可以抢吗?”

    “不可以。”许征告诉他,“你喜欢什么,就来跟我说,我买给你。”

    过了没几天,许时看上了一款玩具,兴高采烈地跑来找许征。

    许征看了眼价:“买不起。”

    许时不愿意,非得要,坐在地上哭闹打滚。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啊。”许征威胁他,独自往回走。

    许时一边哭,一边跟着许征的脚步在地上挪,挪着挪着,回到了家。

    直到许征期末考成绩下来,王业萍问他想要什么,他答的是许时想要的那款玩具。

    许时原本都快忘了,失而复得的惊喜把他乐得黏了许征好几天,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

    许时上小学后再没打过架,遵纪守法、爱护同学,再不像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后来许征才知道,许时只是学会了打架再没让任何人知道。

    一声振动,许时发来的短信:[你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许征思绪被拉了回来,打字道:[明天下午三点的火车。]

    明早还得参加闭幕式,全体成员得去操场上走方阵,喊口号,进行最后一次训练。

    从化舒到迁丰的火车就两班,一班中午十二点的,一班下午三点,等闭幕式结束,许征肯定赶不上十二点的。

    许时:[你快回来吧。]

    许征:[怎么了?]

    许时:[我作业不会做。]

    感情他回去就是当个临时家教?

    许征将手机键盘按得飞快:[放心,回去一定监督你把作业写完,没写完不准出门。]

    许时:[你陪我在家一块写吗?]

    许征果断拒绝:[不,你写作业,我出去玩。]

    许时:[王八蛋。]

    齐瑾生穿越人群回到队伍中,今晚他摘了墨镜,可谓出尽了风头。

    就在他风光上台的时候,霍成章已经把他小时候做过的丢脸事说了个遍,换来的是宿舍三人同情的眼神。

    关爱残障人士,人人有责。

    齐瑾生被他们看得心里怪发毛的,摘下帽子,摸了摸扎手的头发:“你们三个,有病?”

    换来的是三人更加慈祥的目光。

    齐瑾生烦躁地往地上一坐,弄脏了纯白的礼服:“操。”

    军训最后半天。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早起打扫卫生,最后一次地面干净整洁,最后一次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最后一次穿上这身军训服。

    早晨八点,吃过早饭后在操场集合,从第一个方阵开始走,从操场拐角处走到主席台,跺着脚步,前后对正,整齐划一。

    经过主席台的时候喊起口号,声音越大越好,显得气势雄厚。

    还没这么快轮到许征他们,队伍就站在操场中央的空地等待。

    一支支队伍走过,随着日光推移,时间显得无比漫长。

    许征的手指贴着裤缝,恰好能触碰到口袋里的手机。

    排在他们前面的队伍逐渐减少,终于轮到他们上场。

    训练了两周的成果,就等着此次检阅。

    就在他们即将走的时候,不知队伍里谁说了一声:“辛辛苦苦练的,等会一定要喊得最大声才行。”

    从气势上压过他们。

    每一排的人都齐成了一条线,队伍就这么走到主席台前,所有人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出了背好的口号。

    口号很土,祖辈流传下来的,换汤不换药。

    足够大的音量震慑了整个操场,仔细听空气中还有细微的回音。

    就在他们原地踏步喊口号的时候,一阵耀眼的阳光刚好洒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照在他们的队伍。

    很炙热,很狂热。

    就像这阵难得的青春。

    队伍离开的时候,光也散了,仿佛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般。

    闭幕式圆满结束。

    许征站在操场上听着上面的讲话,却一个字都没往耳朵里去。

    宣布队伍解散的那刻,他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快步向前方走去。

    不做丝毫停留,步履坚定。

    那是期待已久的,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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