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野眼中带着对八卦的期许, 同他挤眉弄眼, 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许征把手机揣回兜里,重新拿回手中的矿泉水瓶咔咔作响, 他否认道:“我弟。”
“真的假的。”何野有些怀疑。
爱信不信。
许征不再同他辩解:“再不回去, 齐瑾生该拆宿舍了。”
齐瑾生这人有个毛病, 受不得饿, 一饿就要发狂,轻则害人害己, 重则地球毁灭。
这项威力,他们都领教过。
有次带饭迟了,齐瑾生撕了一堆纸在地上,眼神幽怨, 再晚一分钟,就能酿成大祸。
何野不再和许征瞎扯,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拽上他们两个:“快走快走。”
他们的傻儿子不能挨饿。
在遭受了齐瑾生折磨长达六天后,终于到了汇演当晚。
这是军训的最后一个晚上, 取消了夜训, 在舞台前面点燃了两个大火桶,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靠得近还能感受到灼灼热源扑面而来。
苦了坐前面的同学,纷纷用帽子遮起了脸。
教官察觉到之后, 派人把火桶往前搬了些。
这才得以正常观看。
汇演的节目就那些, 唱歌、舞蹈、诗朗诵。
话筒的音质很差, 传递出来的声音不尽人意,歌曲断断续续的,节目时常被叫停,有不少人带了零食,坐在下面偷偷吃。
被教官发现了也没制止,两周时间相处下来,关系融洽不少,表面上装作凶巴巴地命令他们:“记得把垃圾带走啊。”
没过一会儿就坐到他们身边,还吃了根同学递过来的棒棒糖。
大约四五个节目后,轮到齐瑾生上场。
他们队伍是鼓掌最欢的那支。
齐瑾生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套西装,纯白色,原先的一头长毛早在军训第一天被剪成了寸头,他嫌丑往头上扣了顶礼帽。
就静静坐在那儿,看着足够唬人。
从齐瑾生上场的那刻,惹起阵不小的骚动。
晒了两周太阳,全部人都黑了一圈,别的人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只有齐瑾生和刚入学时一样,毫无区别。
隔着跃动的火光,齐瑾生在台上完美得不真实。
“真能装逼。”何野吐槽道。
许征第一次对何野的话感到赞同。
别看齐瑾生在台上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是个懒到连床都不愿下的人。
这幅面孔,霍成章见得多了:“他就这样。”
台上齐瑾生在弹钢琴,台下霍成章把对方十几年的底都给露了出来。
“小时候,为了抢块糖,他能和你打半天。”
“不就是块糖吗?”何野捉摸不透。
许征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他抢你的?”
“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他。”霍成章对此十分坚持。
“后来呢?”许征问。
霍成章平静回忆道:“双方父母都来了,我爸把我揍了一顿。”
何野十分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
霍成章对此早从最初的不甘变为接受,继续和他们说起齐瑾生的丢脸事:“他家特别多玩具,只要齐瑾生看上了什么,就必须买,不买就在地上打滚……”
熊孩子。
许征突然想起了许时的小时候。
还在上幼儿园的许时,浑身肉嘟嘟的,像个球。
许时以前的性子外霸道,经常和人打架,三天两头把幼儿园的小朋友给揍哭,王业萍天天被叫家长。
直到有一次,许时惹到了硬茬,在学校厕所里被四五个人围殴了一顿。
许时哭了一场,谁都没说,只在晚上回家的时候告诉了许征。
许征那时候在上小学,他两还挤在一张床上。
“他们为什么打你?”许征戳了戳他青一块的手臂。
许时回答得很坦率:“因为我抢他们玩具。”
许征年纪尚小,却明辨是非:“那你这不是活该吗?”
许时懵懵懂懂:“我喜欢也不可以抢吗?”
“不可以。”许征告诉他,“你喜欢什么,就来跟我说,我买给你。”
过了没几天,许时看上了一款玩具,兴高采烈地跑来找许征。
许征看了眼价:“买不起。”
许时不愿意,非得要,坐在地上哭闹打滚。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啊。”许征威胁他,独自往回走。
许时一边哭,一边跟着许征的脚步在地上挪,挪着挪着,回到了家。
直到许征期末考成绩下来,王业萍问他想要什么,他答的是许时想要的那款玩具。
许时原本都快忘了,失而复得的惊喜把他乐得黏了许征好几天,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
许时上小学后再没打过架,遵纪守法、爱护同学,再不像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后来许征才知道,许时只是学会了打架再没让任何人知道。
一声振动,许时发来的短信:[你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许征思绪被拉了回来,打字道:[明天下午三点的火车。]
明早还得参加闭幕式,全体成员得去操场上走方阵,喊口号,进行最后一次训练。
从化舒到迁丰的火车就两班,一班中午十二点的,一班下午三点,等闭幕式结束,许征肯定赶不上十二点的。
许时:[你快回来吧。]
许征:[怎么了?]
许时:[我作业不会做。]
感情他回去就是当个临时家教?
许征将手机键盘按得飞快:[放心,回去一定监督你把作业写完,没写完不准出门。]
许时:[你陪我在家一块写吗?]
许征果断拒绝:[不,你写作业,我出去玩。]
许时:[王八蛋。]
齐瑾生穿越人群回到队伍中,今晚他摘了墨镜,可谓出尽了风头。
就在他风光上台的时候,霍成章已经把他小时候做过的丢脸事说了个遍,换来的是宿舍三人同情的眼神。
关爱残障人士,人人有责。
齐瑾生被他们看得心里怪发毛的,摘下帽子,摸了摸扎手的头发:“你们三个,有病?”
换来的是三人更加慈祥的目光。
齐瑾生烦躁地往地上一坐,弄脏了纯白的礼服:“操。”
军训最后半天。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早起打扫卫生,最后一次地面干净整洁,最后一次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最后一次穿上这身军训服。
早晨八点,吃过早饭后在操场集合,从第一个方阵开始走,从操场拐角处走到主席台,跺着脚步,前后对正,整齐划一。
经过主席台的时候喊起口号,声音越大越好,显得气势雄厚。
还没这么快轮到许征他们,队伍就站在操场中央的空地等待。
一支支队伍走过,随着日光推移,时间显得无比漫长。
许征的手指贴着裤缝,恰好能触碰到口袋里的手机。
排在他们前面的队伍逐渐减少,终于轮到他们上场。
训练了两周的成果,就等着此次检阅。
就在他们即将走的时候,不知队伍里谁说了一声:“辛辛苦苦练的,等会一定要喊得最大声才行。”
从气势上压过他们。
每一排的人都齐成了一条线,队伍就这么走到主席台前,所有人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出了背好的口号。
口号很土,祖辈流传下来的,换汤不换药。
足够大的音量震慑了整个操场,仔细听空气中还有细微的回音。
就在他们原地踏步喊口号的时候,一阵耀眼的阳光刚好洒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照在他们的队伍。
很炙热,很狂热。
就像这阵难得的青春。
队伍离开的时候,光也散了,仿佛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般。
闭幕式圆满结束。
许征站在操场上听着上面的讲话,却一个字都没往耳朵里去。
宣布队伍解散的那刻,他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快步向前方走去。
不做丝毫停留,步履坚定。
那是期待已久的,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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