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脚上的伤还没好全, 许征却不得不遵守承诺, 把人带出去避难。
随着许时的抬手,木质拐杖向前伸, 落在粗糙的水泥地面发出沉闷高频的碰撞, 一下又一下。
许时拄着拐杖走不快, 有时跟不上了干脆单脚蹦,一跳一跳的。
察觉到这点的许征放慢了脚步, 好让他不必走得如此匆忙。
“累不累?”许征问他。
许时还在和不平整的道路作斗争, 听了这话,有些无精打采:“累。”
许时突然明白了许征之前的良苦用心。
许征之所以让他待在家,不是没有道理。
早设想过这局面的许征毫不意外,走到许时面前, 背对着他,微微屈膝道:“我背你过去。”
许时踮起那只完好的脚, 手里还拿着拐杖,就这么到了许征背上。
许征像个任劳任怨的老父亲, 背着许时走向预订的地方。
之前多少次许征不记得了。
让许征留下深刻印象的, 一次是前一阵,许时刚砸了脚,他再顾不上其它,急匆匆把许时背回家。
还有一次是现在, 他和许时两个人, 为了躲避糟心亲戚, 一块出门避难。
两人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块, 看似亲密无间的姿势。
许时白晃晃的手臂卡在他胸前,直到许征顶端突然冒出一小片阴影,许时一只手卡着他,另一只手挡在了他眼睛上面。
“你在干吗?”许征把有些下滑的许时往上颠了颠。
短暂上抛后又回到许征背上,许时将许征抓得更紧,说话的声音距离他耳边不超过十公分,咬字软而清晰:“怕你热,给你挡挡太阳。”
五指撑起的就这么一小片的阴影,成功阻隔了散落下来的大部分刺眼阳光,许征一笑:“不用,把手放下去吧,等会晒黑了。”
“我不怕黑。”许时坚持,“那样才有男子气概。”
许征拗不过他:“行吧,小煤球。”
许征想象了下许时黑得只剩眼睛的样子。
就像刚从煤堆里挖出来的一般。
有些想笑。
许时不服气皱了皱眉,在许征背上,突然气势雄厚地喊出了句:“驾。”
许征差点没把人给丢下去。
“欠揍呢?”许征的声音低了下来,听得出带着警告的意味。
许时笑得外开心,快速遮了下许征的双眼又很快挪开。
软绵绵的手,短瞬间的触碰,莫名其妙地让许征生不出任何脾气。
金桥宾馆。
走了十几分钟,总算到达他们此行目的地。
到宾馆门口,许征把许时放了下来,独自拿着身份证去登记。
许时还未成年,拿不到身份证,只能用许征的。
所以,他们两人住一间房。
昨晚就打电话预订过房间,可今天登记时,柜台服务人员还是多看了他们几眼。
这又是什么搭配?
来宾馆嘛,大家心知肚明,要么找地方休息,要么找地方上床。
尤其是他们宾馆,服务设施一流,普通人不会选择在这住宿,来这的一般都是有钱人带上他的小情儿。
店员见过各式各样的人,颜值大多互补,财力同等,其中一方无非是讨好的角色,还有的自身条件差不多,估计是隔壁夜店蹦迪蹦出感情了,干柴烈火的眼里总带着饥渴。
可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来的不应该是宾馆,是医院才对吧?
许征开的是双人间,二楼604房间。
一层楼的距离,对许时而言,难如登天。
许征是他暂时的移动工具。
随时、随地,全方位照料,还会自己掏钱的人形工具。
值得打满分。
嘀的一声,刷房卡进门,床具都是干净的,许征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多了个许时就得选住宿条件稍微好点的地方。
贵,但是值得。
宾馆很贴心,玄关处就放了盒套,许时好奇拿起来一看,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超薄零触感激爽……”
后面几个字自动消音,随后把东西往柜上一丢,脸红红道:“什么鬼东西。”
许征扶起来放好。
视线就这么一瞥,有了意外收获。
这盒套还是草莓口味的。
他接着把东西往里塞,随手拿了盒纸牌挡在前面,不能带坏小孩子。
“小卡片不是都见过吗,这就害羞了?”许征随口一问。
别看许时表面装得厉害,可一点简单的小物件就能让他原形毕露。
许时面上的潮红还未散去,凶狠地瞪了许征一眼,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威胁。
“闭嘴。”许时拿着床上枕头的一角,对着他。
“别弄坏了。”见他激动,许征拽着枕头的边,把它重新放好,试图缓解许时的情绪。
拉扯过程中,许时一不留神被他扯了过来。
啪的一下靠在他身上,不动了。
许征彻底拿他没办法,就这么坐着让他靠。
没过几分钟,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这幅场面。
许征起身去接电话,是王业萍用公用电话给许征打过来的。
“出什么事了,妈?”许征以为是生意上遭到了困难。
王业萍声音有些尖,带着短促的兴奋:“小征,你快回来一趟,公司有笔大生意,我一个人搞不定。”
“好,我马上回去。”许征一听目光微动,捏紧了手边的桌角。
把剩下的那张房卡塞给许时,许征带上手机钱包准备出门:“我去公司一趟,你腿不方便,尽量少出门,实在憋不住的话,出门时记得把房卡带上,弄丢了也没关系,找前台就行。”
许时坐床上抬头看他,反应有些慢地点了点头。
路过那盒被遮得只剩下一条红色侧边的套套,许征回头补充道:“你要是好奇,把它拆了吹气球也行。”
虽然是付费的,但一盒套的价许征还付得起。
“赶紧走吧你。”许时催他。
混账哥哥。
许征火急火燎地出了门,脚步急而稳健,听着还带有一定频率。
从二楼下来,看都没看周围一切。
前台妹子就这么看着许征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先是看了看墙上的钟,再看看手上的表,惊讶地嘴巴张成了个O型。
这才十分钟。
这么快完事了?
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还是说,不喜欢他们提供的口味?
那也没必要自己出门嘛,打电话说一声,他们这能派专人去买。
许征花了十几分钟赶到公司,拦了辆路边的小黄车,这种黄色面包车像之后的出租车前身,不过价比出租车便宜多了,到哪儿只要一块钱。
大老远就看见王业萍站在公司门口等他,许征走过去,王业萍小声跟他说道:“儿子啊,咱们这儿来了个厂经理,说要大量的煤。”
“貌似是个电厂,原先储存的煤因为上游水库漏水,全给淹了,估计找了不少人都没办法解决,这才来找咱们。”
许征越听越觉得有戏,追问道:“他们要多少?”
王业萍伸出只手比了个数:“五千吨。”
巧了,煤厂里刚到了尤志运过来的一千吨煤,许征接着问:“什么时候要?”
“十天。不过今天就得先拉走十分之一,而且人家经理说了,要是这次的煤好,以后都在咱家订。”王业萍说,随即担忧道,“但咱们能弄来这么多吗?”
十天,五千吨。
许征估算了下:“行。”
他手里没有,可尤志有。
这笔生意一旦做成,日后带来的效应可不仅仅是五千吨这么简单。
“妈,你去告诉他,这笔生意,咱们接了。”许征对王业萍的交际能力信得过,一方面让王业萍去和经理交涉,一方面自己给尤志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叽里咕噜的声响。
“喂?”显然尤志还没睡醒的样子。
许征一语点醒他:“别睡了,起来赚钱。”
“煤不是送过去了吗?”尤志没明白。
许征把刚接了笔大生意的消息告诉他。
尤志哪还剩什么困意,顿时清醒:“真的假的?”
“骗你有什么好处?”许征的声音虽听不出太大的情绪,可话尾不自觉上扬,显然是压抑着欣喜。
“操了。”尤志激动地从床上滚下去,手里还不忘拿着手机,“五千吨,这比我一个月卖的都多,等着,我这就去安排。”
因为要给许征送煤,尤志的矿每隔一段时间都得开采,仪器设备什么的都还在矿里,现在只要他一个电话,叫上工人,立马就能开工。
再加上尤志手里还囤了些煤没给许征送过去,算来也有七八百吨。
不就是五千吨吗?
多给点钱,实行三班倒,找人连夜加班,干他娘的!
王业萍谈完出来,最终厂里给出的报价是三百二一吨。
比许征的预估值要高。
三百二的价虽然比不上做煤球卖得多。
但胜在数额庞大,除去中间做成煤球的工序费,直接把煤块运到厂里就行,省事。
许征一开始也动过心思,想着把煤运到厂里,可他什么认识的人都没有,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才搁置下来,转头做起了煤球。
没想到煤球生意越做越大,最终回到了他最初的想法。
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许征一路上心情大好,回宾馆途中买了不少吃的,打算晚上给许时加餐。
刷房卡进去,发现许时乖乖听他的话没出门。
许时背对着他,坐在桌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黏稠的草莓味。
许征定睛一看,才发现许时真把那盒东西给拆了。
他嫌弃地捏起条半透明状物品,微侧过身子,阳光从背后窗户照进来,连许时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
许时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嫌弃。
妈的,一手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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