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女孩在我怀里安分下来,身体僵直了两秒,随后竟有些温顺地靠上我的肩。我刚想着要不要安慰她两句,突然觉得侧腹一凉,我整个人战栗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夏洛特推出去抬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摁在床垫上。她仰躺着两手摊平,没有挣扎,只是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
“哈,假惺惺的玩什么把戏呢,你这卑劣的恶魔之女——”
她没能把讥讽的语句吐完,就被我一手刀击晕过去。我咬着牙坐到她旁边,低头看着伤口,一只手攥住捅在左半边腹部的握柄,一寸一寸把尖锥连通着鲜血拽出来,疼痛令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左手捂着伤口,将那把尖锥放在手心端详了一下,纯白色的螺旋形状的锥身可以收缩进握柄里,应该是附了魔咒,可以视我的护盾为无物。夏洛特刚刚一直把这个藏在掌心,她试过枪没办法杀了我,显然她还打算试点别的。是我大意了。
汩汩往外流的鲜血透过指缝滑过制服的皮甲一直落到床上,我皱皱眉站起身。这样的伤口只要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就可以恢复如初。我最好就在这个房间等自愈完成,但突然间某种陌生的炙热的感觉从我的胸口向外喷张,我把尖锥收进口袋里时感受到一股燥热,房间内的空气像是要灼烧起来。我难以自制地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好让外面清凉一点的空气进来,一边解开自己制服领口的搭扣,一手扶着墙面一手捂着伤口,踉跄地走在走廊里。
是魔咒的副作用,也许是火焰灼烧的效果,但痛感显然没有塔利亚曾经对我所做的那么严重。我觉得头脑昏沉混沌起来,走廊上敞亮的灯光也在眼前重了影,不可能是因为失血,那是……无所谓了。我放弃多余的思考,继续走着,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住了手臂。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杰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我居然没有察觉到。他仍旧穿着制服,但面具摘下来了,紧蹙着眉看着我手捂着的侧腹,血还在往外渗。
胸口的闷热突然转换成了成倍的愤恨与厌恶,我用力挣开他的手,骂了句:“他妈的管你屁事。”随后继续往前走,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没走几步我就又被人抓住,这次他表现得更强硬了一些:“我去找阿福帮你包扎伤口,你先别动。”
我斜睨了一眼他板住我肩膀的手,转过身抬起左手一拳招呼在他脸上,随后全靠蛮力双手摁住人的肩膀将他推在墙壁上。我抬头看向他惊诧的面孔,半边脸上还擦着几道血痕。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展开左手五指,鲜血淋漓,随后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嗤笑了下,“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口,我只要十分钟就能自愈!我经历过太多比这痛苦千百倍的伤害,那些时候你在哪里?”
杰森愣住,回过神时神色里多了一丝疑虑,他缓缓说:“凯拉,你现在不太对劲,让我帮你……”
“我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清醒过!”我大声叫起来打断道,“告诉我,杰森,那时你在哪里?我被钉进棺材里丢进拉撒路池子的时候,周围的人会因为我的愚钝而惨遭处死的时候,我接受惩罚四肢被废的时候,我背弃好人的道路手染鲜血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没有说话,他居然就呆愣在我面前一言不发!这个魂淡!
“无所谓了,我无所谓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但明明我都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生我的气呢?我不会向你诉苦的,我不会怪你,我会把最难过最无助的记忆都小心地藏起来,我谁也没有告诉……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别的,不那么沉重的事,迪克和芭芭拉怎么样了,提姆的结业考试又跳了几级,布鲁斯还会叫超人滚出他的城市吗——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呢?是因为我变成坏人了吗?”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低下头抵在他的胸口,委屈地抽噎起来,胸闷得气都喘不上来。
“我没有变坏,我真的不是个反派,我还没有杀过人……但你就是笃定主意不再把我当家人了是吗?”
杰森沉默了几秒,突然抬起两手把我圈在怀里,力度缓慢而温和地收紧,他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温柔却悲伤的,带着轻微的颤音。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我哭得停不下来,使劲抽了抽鼻子,把眼泪蹭了在他制服上,突然觉得难过得不得了,怎么都止不住的难过涌上喉咙:“我保证我不是一个坏人,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答应你。”他认真地说。
我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向他:“真的吗?”
杰森澄蓝色的瞳孔里甚至能够看到我的模样,他一手抚上我的脑袋温和地安慰道:“真的。”
“我们还能一起上学吗?”
“嗯。”
“我还能让你帮我做数学作业吗?”
“嗯。”
“我们可以一起夜巡吗?”
“嗯。”
“要是布鲁斯不答应怎么办?”我担忧地说。
“老蝙蝠管不了我们。”杰森说。
“你们在做什么呢?”
我们俩一起转过头,看见迪克和布鲁斯从不远的走廊拐角处走过来。迪克问完后嘴角带上笑意:“你们和好了吗?”而布鲁斯看到我们俩的姿势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我发觉到了。我觉得他是要抢回他的罗宾,一把搂住杰森的脖颈把他紧紧抱住,杰森被我突然扯的身体一坠,然后我理直气壮地大声宣布,气势比宣布达米安是布鲁斯的儿子时还要更盛几倍。
“阿卡姆骑士刚刚答应要和本小公主私奔了!他说就算是恶毒的魔王老蝙蝠也阻止不了我们!”
--
我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先是感到一阵欲裂的头痛。早晨的太阳光半透过窗帘,我坐起身,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才算彻底清醒。随后我才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我还穿着自己昨天的制服,只是少有的这么衣冠不整;达米安睡在我身边的被窝里,身上是一套特别可爱的棉质小恶魔连体睡衣,有恶魔角和小尾巴小翅膀的那种;杰森横在离床不远的一张沙发上,罗宾制服也没脱,怀里还抱着一个红色的桶——是一只真的塑料桶,不是头罩。
发生了什么?
我茫然地环顾了一下乱糟糟的房间,这时有人没有敲门就推门而进,是迪克,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到我醒来时稍稍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尽力咧开一个微笑,用口型说道:“早上好呀,小公主。”
--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被夏洛特捅了一刀然后把她打晕。然而迪克告诉我,那之后我十分亢奋地折腾了一晚上,强迫杰森戴上红桶扮演什么阿卡姆骑士,让达米安穿上小恶魔的睡衣,之后还扑在布鲁斯的怀里又哭又骂了将近一个小时,从这几天他对我表现出的不信任到几百年前他偷吃阿福小甜饼的破事翻了个遍。因为体质特殊没人能让我安分下来,杰森和达米安都是到快天亮才差不多睡下的。
“迪克,那把尖锥在哪儿?”
“布鲁斯那里,他检查过了,上面有魔法能量。我们审问了你的克……夏洛特,她说魔法造成的副作用应当是麻痹身体的麻醉效果,我怀疑替她定制这把尖锥的三流魔法师误会成了酒醉效果了。”迪克语调还算轻松,虽然看起来他也很疲累,“你要那个做什么?”
哦,意思是我发了一晚上酒疯。我还从来没有醉酒过,不管是穿越前后。
“自尽。”
我尴尬地几乎要尖叫起来,低下头不敢对上对方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热得能烧起来。
迪克笑叹了口气:“其实还挺有趣的。你没事就好。”
“我很抱歉。”
家里最温柔善解人意的大哥温和地安慰道:“凯拉,我们是你的家人,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一点不会改变。关于克隆的事,我们都很自责,特别是布鲁斯和杰森。我们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欲言又止,随后也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男人笑了笑,打了声呵欠说自己好困去休息了就离开走廊。
我回到房间里,杰森似乎是被我开关门的声音弄醒了,动了一下怀里的桶就掉落在地摊上。他动作迟缓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迷蒙地半阖着眼睛。
我压制住心里的难堪,走到他身边站定,语调尽力平稳地说了一句:“迪克告诉我发生什么了。我很抱歉。”
少年抬起头看向我,蓝色的瞳孔逐渐清亮起来,他有些讶异的:“迪克告诉你?你不记得你做了什么?”
我平叙地回答:“我没有离开那个克隆的房间后一整晚的记忆。”
杰森垂下头,一手抓了抓乱糟糟的黑发,不知道出于什么情感嗤笑了一声:“没关系。”
我微微颔首,随后转身打算去看一下达米安。这时却被人抓住手腕。我转回头,他赶忙松手并故意撇下目光。
“我很抱歉让你遭遇那些痛苦的经历。”
他在自责。
我心里不由得一动,面向朝他回应说:“我没有怪过你,那是我的错。”
杰森安静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看向我,认真说道:“我答应你的那些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不会食言的。”
“你答应我了什么?”我似乎是看到少年的脸颊飘了红,他再次不迟疑不决地停顿住。我单纯地眨了眨眼,最后杰森终于像是笃定了决心般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要和你一直……”
我突然感觉头脑嗡嗡作响,在人还没说完就快速侧身让开,那个飞来的枕头就结结实实砸在了杰森的脑袋上。
“莉西亚!过来!”
达米安站在床上,双手叉腰,身后的恶魔小翅膀和尾巴还因为刚才扔枕头的动作在半空中一颤一颤。我撇下杰森走到床边,这个高度恰好能和男孩平视,他一副超凶的模样,不过要克制自己去捏他帽子上的恶魔角的冲动真的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呃,难道酒劲还没过?
“你昨晚怎么回事?”他气呼呼地叫起来。
“我被魔法尖锥扎伤了,是魔法的副作用。”我如实道。
“借口!”达米安双手交叉抱在胸口,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居然敢那样冒犯我!”
我立刻低头认错道:“是我缺乏自制力的表现,殿下。我很抱歉。”
“真是没用。”他哼了一声,“是那个克隆弄伤你的?”
“是的。我疏忽了。”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我就说该杀了她。”
这时杰森走到我身旁,把那个枕头砸在床上,语气不善:“不要再叫什么莉西亚了,她有自己的名字。”
达米安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杰森,他发出一声轻蔑的笑:“而你们称呼一个克隆人凯拉长达半年。为什么莉西亚要用回那个二手货的名字?”
杰森皱起眉:“我不管你是老蝙蝠的亲生儿子或者是一个小孩子,不要试图惹恼我。”
“惹恼了会怎么样?你要用你那副可笑的鸟翅膀跳一支愤怒之舞吗?”
“我会让你哭着回去找塔利亚,恶魔崽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起来,气氛愈发的剑拔弩张,我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当看到达米安的手握紧成拳时我连忙拉着杰森的手肘退后了一步,停顿了下说:“杰叫我凯拉,达米安叫我莉西亚,我都会答应,两者不冲突,好吗?”
“不好!!”
两个人对我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男孩们。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