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当幕布揭开舞台上的主演揭晓时，我仍旧是从心底里止不住的惊讶与茫然不解。
我双手背在身后被捆在椅子上，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孩。
银白色长发，绿色瞳孔，面罩与鸦黑色的刺客制服，与我的并不完全相同，但就只和正主打过一次照面的人来说，她伪造得很不错。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男人，四十岁上下，从外表装束和站姿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混子，手里的枪以外，腰间，腿部都藏有利器，应该是个雇佣兵。
自己高价悬赏绑架自己，讲究。
“凯拉·陶德”直视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情感，我之前从那副眼睛里所见到的惶恐，畏惧，或是紧张。她只是冷漠地望向我，随后抬了抬手，身边的雇佣兵得令从仓库的一个木制酒箱里抱出一个穿着红色衬衫的小男孩。她提着男孩的后领口把他随手扔在我跟前的地上，动作毫无怜惜的，然后她从身后拿出一把枪指向他。
我看清楚男孩的面容，不由得咬紧牙关，恼怒地瞪向对方。
那是提姆。
“这个男孩很聪明，他比杰森更难蒙骗。他一直都在怀疑我的真伪。”女孩开口，变声器传出的声音沙哑冰冷，还带着一丝轻蔑的意味，随后她转向我，“把你身上的所有小玩具都乖乖交出来。否则我就得在你的面前销毁这个不稳定因素了。”
身后绑我过来的绑匪松开束缚我的绳索，我在她的瞩目之下把身上的匕首、□□、窃听器等等都扔在了地上。
“很好。”她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我突然回忆起达米安曾经和我讲述过“我”失忆前的事迹，所形容的人与我大相径庭。
意志坚强，无所畏惧，残忍，自负，为达目的不吝惜任何手段，而且天赋异禀。
我意识到了此前自己忽略的一个事实。
塔利亚克隆的应当是真正的莉西亚，而不是我。
“我留下了求救线索，蝙蝠侠会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这儿，到那时希望你能了解我们的正确定位。”克隆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一边慢条斯理地吐字，“——绑架凯拉·陶德的犯人与无辜的受害者。”
我看着她没有动摇的枪口，压抑住心底的怒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句话应当我来反问你。”她眉头不悦地一皱，“塔利亚让你回到哥谭是委派了更伟大的任务，是为了刺客联盟的荣光与未来。而你却故意接近韦恩，作为暗影却妄图重新生活在光明之下。”
确认过了，是刺客联盟的人没错，只有刺客联盟的人才能有这么严重的中二病。
我说：“我没有故意接近他们，舞会只是个意外。”
克隆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你故意留下了血迹。”
我说：“你开的枪。”
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那一枪没能杀死你真是可惜，但至少确认了传闻没错，真正的你并不是那么不堪一击。”
“你诬陷我是个坏人，就是为了和塔利亚一样逼我离开韦恩家？还是为了让布鲁斯对我失望？”我突然觉得自己在和一个比达米安还要不通情理的小恶魔说话，“你不应当多此一举。我来哥谭是为了杀掉小丑，蝙蝠侠肯定会为此与我反目。你这么做蝙蝠侠会发现出端倪的。”
克隆自傲地一笑：“他不会的。我从被创造之初的唯一任务就是了解你，我被送来哥谭，用不同的身份潜藏在你身边长达半年，只是为了学会如何成为凯拉·陶德。而蝙蝠侠，他的确是个侦探，解开了无数谜团，但越是靠近身边的事却越看不清，人们总是这样。”
“只是半年你就能骗过一整个蝙蝠家族了，塔利亚何必执着于我，她应该直接克隆一支莉西亚军队的。”
“……她不会的。”女孩高傲自负的神色里似乎有一丝迟疑一闪而过，“我失却了她最需要的特质。”
我困惑地皱皱眉：“是说你没有魔法吗？”
“不，是忠诚。”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又强硬起来，“不过这些都与你无关。我必须得夺取这场胜利。你了解你的一切。你过去所做的不过是懦弱退缩，自怨自艾，每当你想要向前迈步时却终成所有人的累赘。”
“忠诚是什么意思？”我懵了一下。
“我在沿袭你的性格之上，能够成为一个更好的女儿，更好的妹妹，我会是完美的凯拉·陶德。”她没有执枪的那只手拍在自己的胸口。
啊，当个更完美的拖油瓶很值得骄傲吗？
我咽下一口气，尽量软下口吻说服道：“你不用这么执着于取代我。这只是一个任务，如果失败了你会被塔利亚处死，或许我能帮你。就算我帮不成，你坦白了蝙蝠侠那群烂好人也一定能帮到你的，毕竟你们一起生活了半年了。”
“我不在乎！收起你多余的善意，莉西亚。”她冷笑，“看来塔利亚没能把你变成一个和她一样的恶魔之女。真是可惜。”
“你打定主意要走反派路线了吗？”
克隆的女孩看上去没有任何悔过或退缩的意思，和达米安说的莉西亚一样，她天生无畏——但也过于自负。
“我觉得我问不出什么了。”我叹口气，大声喊道。话音在空荡的废弃仓库里回荡了两声，女孩表情僵住，还没有反应过来我言语里的意思，她手里的枪就被一根飞来的黑色短棍击飞。
我身后的蒙面“绑匪”扔出短棍之后一个极其漂亮的前空翻跃上一旁的集装箱，躲过射来的子弹，然后从高处跳下用膝盖踩住开枪的雇佣兵的肩膀，把人整个儿摁倒在地。我仿佛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女孩大惊，刚转身就被早已潜藏在阴暗之中的蝙蝠侠堵截得无路可逃。她猛地回过头，向我投来嫉恨愤怒的目光，但我没多在意，匆忙过去把提姆从地上扶起来，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和脖颈。男孩心跳稳定，体温正常，只是昏迷过去了。
“提姆，提宝，提米？”我呼唤了他两声，几秒后他皱了皱眉，然后半睁开双眼，我惊喜地笑起来，“你还好吗？”
男孩的眼神有些迷茫，他望了望四周，再看向我，困惑地轻声问道：“凯拉？”
“是我。”
他怔怔地看向我几秒，蓝色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随后突然咧开一个傻傻的微笑，两条小手臂吊上我的脖子给了我一个拥抱，声音依旧是轻轻的像羽毛似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你认出我了，可真了不起，我就说你能当罗宾的。”
我把他温暖的小身躯搂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觉得心里好像也热热的。他听完我的话时仿佛小小地呜咽了一声。
“凯拉，现在站在你背后的这个小孩子是谁？”他突然说，“他的眼神看起来好像要杀了我。”
我顿了顿：“呃，那是我失散已久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我感觉自己的后领口被人扯住，我失去重心向后跌坐在地上，随后达米安的双臂用控制擒拿一般的力气用力从身后搂住我的脖子让提姆彻底离开我的怀抱，语气不善。
“离莉西亚远点，愚蠢之徒。”
提姆被人强硬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后皱起眉：“什么莉西亚？她是凯拉·陶德。”
“她不是！”
我仿佛看见他们之间视线交错时摩擦出的电光，无奈地叹口气。看来这两个不管因为什么事都能争执起来的特性没变。
“好啦，别不开心了。谢谢你同意让我来帮蝙蝠侠的忙。”
“该回去了。”他闷闷地说。
“好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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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深夜我带着达米安去警局大楼的楼顶点探照灯。
“那是只蝙蝠吗？”达米安看着印在天空的乌云上的光。
我满脑子哈莉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对，大蝙蝠，又凶又笨。”然后我顿了顿，“一般我这么说的时候那个人都会出现在我背后——他在吗？”
达米安像看傻子似的对我翻了个白眼：“没有——他到底是谁？”
我想了想说：“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会认识他的，然后你会尊敬他。”
达米安脸上显露出不屑，还没反驳时天台的门被人打开，头发花白的老警长走进来气呼呼地叫道：“又是哪个家伙在乱碰探照灯？”
他看到我们俩时愣了愣，神色又严肃起来：“你们俩孩子在这儿做什么呢！”
“就是这个老头子吗？”达米安看向我。
我小声说：“不是，但这个你也得尊敬一些，不然可能会挨打。”
他鼓了鼓嘴，傲气地说：“哼，我才不可能挨一个老头子的打。”
“这旗子算插好了。”我说。
“他们是来找我的，戈登。”
三人的目光聚焦到那个从黑夜里出现的人。吉姆愣了下，随后一副习惯了的无可奈何的模样叹口气，摆摆手转身离开：“记得关灯。”
“诺丝在哪儿？”看到老警长离开，我上前一步走近蝙蝠侠问道。
“蝙蝠洞，她受了伤，必须得到及时治疗。”他看向我们，目光落在我身边的达米安身上，“他是谁？”
“重点在于我是谁！”我转移话题，压抑着怒火说，“哈莉来找过我了。你究竟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不允许再装傻。”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在我不容余地的质问下终于开口。
“昨天我从你在罗宾制服上留下的血迹确认了你的身份。”他缓缓说，“凯拉。”
真正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时我还是感到一记重击打在头上，懵懵地摇摇头，随后将手伸到脑后打开扣锁，摘下面罩直视向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抱有目的回到哥谭，我需要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有些不甘心地咬咬牙，说：“我明白了，你在给我做危险评级，把我当成罪犯，甚至在知道我才是凯拉的情况下。”
他看起来有话要说，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反驳。
“那那个克隆呢？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假的凯拉。”
“我曾经怀疑过，她被发现得过于简单，而且塔利亚没有再来追究她的事。但她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反常，性情与你的确有一些差异，我认为那是拉撒路池的影响，没有继续怀疑下去。直到你出现，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判断错了。”
达米安在我身边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看来他一点也没把我说的关于尊重的事放在心上。
“你等等。”我看向蝙蝠侠，“你听见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了吗？”
布鲁斯皱起眉，安静了下后轻轻摇摇头。
我愣愣地捂住心口：“哦，没什么，那是你在我心里的偶像形象。”
他抿了抿唇：“我辜负了你，我很抱歉。”
“别道歉，是我自己跑去刺客联盟的。现在快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想着跑回来找你帮忙的。但连你都认不出来，我就不问另外几个人了。我现在难过得紧，你别安慰我，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揍你一顿，但我还打不过，好气啊。”我靠随口瞎念叨压抑住堵在心口的难受，缓和一些后我抬起头，宣布道，“听好了，我会报复你的，像哥谭那群憎恨蝙蝠侠的反派那样，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凯拉了——别担心，不是杀小丑什么的，但绝对会让你头疼心疼好多年，布鲁斯。”
蝙蝠侠不由得沉默，我们之间的气氛有那么个瞬间仿佛剑拔弩张，直到他重新开口打破了僵局。
“在谈论那个之前，关于那个克隆的你，我得到了一些情报。”他说，“你说的暗网上的悬赏令，蝙蝠女去追查了它的源头，破开多道加密之后，我们得知那最早的源头来自于韦恩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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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回去！不是到这个鬼地方！”
达米安尖尖软软的叫音几乎要穿透蝙蝠洞的房顶。
“这个男孩到底是谁？”迪克悄声问站在身边布鲁斯，而对方脸色黑得不行，看起来他一点也不喜欢达米安。
“不管他是谁，他闹腾起来就像个小恶魔。”提姆刚治疗完，但仍旧是一副头疼的模样。
“莉西亚，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看着我在面前吵闹的达米安，心里有一丝迟疑，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三个人身后的阿尔弗雷德，而对方在接收到我的目光时温和地对我点了点头。我下定决心，抿了抿嘴唇，努力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说：“布鲁斯，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报复的事吗？”
他颔首默认。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把面朝我的达米安转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强制他对向布鲁斯，然后一鼓作气。
“这个小男孩就是你失散五年的亲生儿子！”
空气一下子陷入死一般寂静，迪克和提姆都非常默契地露出几乎相同的讶异神情，几秒后，仿佛是确认我没有开玩笑，布鲁斯那张从来都处变不惊的脸才像慢了半拍似的，终于僵出一个难以言喻的无比震惊的表情。
想到他为了教育恶魔崽子未来会有多头疼，一股复仇的快感与成功的骄傲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真是一个优秀的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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